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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室里, 李鴻郗正疾言厲色地呵斥著七個人。

「……他目無校紀,現在還不回來,記過處分!你們每一個人都要以此為戒, 不要以為校規只是擺設!兩次記過,立刻開除,鐵面無情!千萬別把自己當成一回事!目無校規,成績再好, 這人也有問題,絕不能用!邊上敢包庇的, 也別想當沒事人!」

寢室門口, 聚了一些端著臉盆路過的男生, 一陣騷動,低聲議論。

寢室里的七個人起先一聲不吭, 等听到這里,錢莊少爺李同勝好像不服, 低聲嘀咕了一句︰「他跑出去了,關我們什麼事啊, 干嘛連我們一起訓?再說了,人出去的時候,不是叫我們幫著請了假嗎?」

「對, 我跟蔣仲懷一起請的, 當時你不在,找了干事……」游思進也小聲說了一句。

「什麼叫包庇?怎麼包庇了?我不就幫著帶了句話?」蔣仲懷干脆頂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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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郗大怒, 指著面前的幾個男生︰「什麼態度?沆瀣一氣狼狽為奸不算, 竟然還敢公開頂撞?我看你們一個一個是都想記過了?」

一直坐在桌子前低頭看著書的韓備忽然扭過臉,慢悠悠地說︰「當時情況,他們請假的時候, 大概沒給干事講清楚。他正跑著步,那個王公子忽然來了,死活硬是把人給拽走。您說,這個處分,蘇雪至要是喊冤,是不是王公子那里,也要對證一下?」

李鴻郗听到王公子三個字,氣焰頓時矮了下去,心里大罵干事蠢貨,連這個都沒問清楚。但自己剛才的調子起得實在太高了,不止里頭這七個,還有外頭一堆學生都在盯著,一時下不了台,清了清嗓︰「總之,這個事學校一定會查清楚的,絕對不會隨便放過任何違紀的學生,當然,也會酌情考慮實際……」

李鴻郗平日靠著拍司長的馬匹,狐假虎威,對上頭卑躬屈膝,對學生動輒威脅叱罵,甚至人身體罰,大家全都看不慣他,現在見他吃了癟,全都暗自樂了。

李同勝蔣仲懷幾個人相互使著眼色,外頭的學生,有躲在後面的,干脆偷笑了出聲。

李鴻郗惱羞成怒,忽然想起一件事,指著李同勝和蔣仲懷說道︰「你們兩個,別以為自己沒事!上星期有人半夜□□出去,天亮才回,還把學校圍牆都踹掉了幾塊磚,有人看見,就是你們兩個!這個事的性質太過惡劣,遠超今晚這個請假的事!我正想找你們,立刻跟我去辦公室,接受調查!」

李同勝和蔣仲懷對望一眼,立刻喊冤,矢口否認。

李鴻郗嗤之以鼻,看向同寢室的剩下幾人,冷笑︰「還有你們,一起睡覺,不可能不知道!卻無視校紀,知情不報!等查清了,全都要負責任!」

氣氛一下變得凝重了起來,忽然這時,外頭有個男生喊道︰「蘇雪至回來了!」

眾人轉頭,見蘇雪至穿過門口男生讓出的一條道,渾身是水地走了進來,走到李鴻郗的面前,朝他鞠了一躬,說道︰「監務長,全是我的過錯,和他們無關。出去的時候,因為情況特殊,來不及找您親自請假,就麻煩他們幫了個忙。本來我也想早點回來的,但有事,被拖住了。關于我的事,您要是需要調查,我一定全力配合,下次再有類似情況,我也一定多加注意,不會再犯。您說的對,校規第一,大家都要自覺遵守。」

李鴻郗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下來。

他收過李同勝父親塞的好處,關于□□跑出去的事,本沒打算追究,剛才實在是下不了台,才拿出來擺威,現在蘇雪至這麼給足他面子,他自然也就騎驢下坡,冷冷地看了眼一聲不吭的另外七個男生,哼道︰「這次就給你們一個機會,下不為例!不早了,準備休息!」說完轉身,拂袖而去。

門口的男生見沒熱鬧看了,一哄而散,剩下七個人望著蘇雪至,見她立在門口,從頭到腳,濕漉漉的,臉色白得像鬼,眼底布滿血絲,相互對望一眼,齊刷刷地看向代言人。

游思進問︰「蘇雪至,你沒出什麼事吧?」

蘇雪至低聲說︰「能幫我一個忙嗎?」

「什麼忙?」

「我晚上遇到了件事,現在心里很亂。你們能不能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就一會兒。」

七個人又對望了一眼,遲疑了下,剩下幾個都看向領頭的。

「走?」

李同勝問蔣仲懷。

「走!」

蔣仲懷帶頭出去。韓備手里捏了本書,游思進也拿了,七個人陸續走了出去,最後順便還幫著帶上了門。

七個男生一字排開,蹲在外面的走廊上。韓備和游思進借著微弱的燈光影子看書,剩下幾個聊天。

「哎,你們說,九仙女到底出了什麼事?」蔣仲懷問邊上的人。

「誰知道?下午王公子過來找,不是你和游思進帶過去的?」張景易說。

「隔著那麼遠,你當我順風耳啊?就看見王公子挺凶的,又拽又扯。」

「會不會就是他最近得罪了王公子,所以才被整了?」李同勝忽然插了一句,指了指頭頂,

「所以……吧唧一下,掉了下來,摔了個四腳朝天!」

「有可能。要不然怎麼追出去也沒用,回來還這幅樣子?」

「听說那個王公子不咋樣……」

幾人沉默了。

低頭看書的韓備插了一句︰「你倆狗日的,那天晚上去哪兒鬼混了?下次干活,記得擦干淨**!自己死就算了,別害了我們!」

李同勝和蔣仲懷忙道歉︰「知道知道,我們倆就去吃了個宵夜,學校的豬食吃的真要死人了,吃完了不想立刻回,隨便逛了逛而已。」

「不過說真的,看不出來,九仙女還挺仗義。剛要不是他攬事解了圍,咱們就麻煩了。」蔣仲懷說。

幾人又一陣沉默。

過了一會兒。

「哎,他一個人在里頭到底干什麼呢?不會是得罪了王公子,現在這麼倒霉,想不開了?」蔣仲懷突然扭頭,看了眼窗戶。

「哎,不對啊,窗簾都拉了!想干什麼!」

幾人回想他剛才的那幅樣子,越想越像,對望了一眼。

「不會吧,你別他媽嚇人了!我是見過死人,可不想看見人就死在我邊上……」

幾個人頓時緊張了起來,相繼站起來,立刻過去,啪啪啪地使勁敲門,敲了幾下,門從里打開了,見那個蘇雪至已經換了身干的衣服,默默地站在門後。

幾人都松了口氣,怕再刺激到對方,一聲不吭走了進來。

蘇雪至等人都進來了,說︰「今天多虧你們幫我請了假,還險些拖累了你們。謝謝你們。」

他的聲音低沉,帶了幾分嘶啞。

「沒事沒事……你想開點,就沒問題了……」

蔣仲懷看了眼自己和他相鄰的床鋪,趕緊勸了一句。

蘇雪至一愣,這才知道他們往這上頭想了,就順著說︰「放心吧,我想通了。也謝謝你們的關心。往後你們要是對我有什麼意見,盡管提,只要能做到,我會改。」

「沒意見,沒意見。想開了就好……」

外面這時傳來了預備就寢的鈴聲。

「快熄燈了,睡覺,都睡覺了……」

黑暗中,耳邊室友在床上翻轉的聲音漸漸消失,又一個夜晚降臨。

第二天早上,蘇雪至在室友的鼾聲里醒來,模黑穿好衣服,輕手輕腳地走到外面,往雙腳上綁了兩只她昨晚臨時做的小沙袋。

袋子里填的是土,重量是適合自己的三斤。

正彎腰綁著,忽然听到里頭傳來一聲臉盆掉落在地的聲音。 當一聲。因為周圍安靜,听起來就分外驚天動地。

「誰啊,他媽的一大早奔喪……」蔣仲懷帶著睡意的罵聲傳了出來。

「哎,對不住對不住!我剛沒注意,不小心踫到了臉盆。不好意思吵醒你了,你別罵,我今天幫你洗襪子好了……」

游思進有點怕他,趕緊說。

「我呢?我也被你吵醒了!」李同勝的聲音跟著傳了過來。

「還有我們哪——」聲音此起彼伏。

「行行行,今天你們襪子我都包了!你們再睡,我出去了——」

游思進趕緊出來,追上了蘇雪至,說︰「等一下,我也跟你一起跑。」

蘇雪至點頭︰「走吧!」

游思進跟著她跑完步,再練單雙杠,等天大亮,操場上開始有人活動,他跟著她做整套拉伸,做完,感嘆了一聲︰「酸爽……」

蘇雪至笑了笑。

很多人鍛煉完不喜歡拉伸,覺得麻煩。她最享受鍛煉完後的這個過程了,消除疲勞,放松肌肉,鍛煉柔韌。

「走吧,回了。」

她擦了擦汗。

兩人一道回去,游思進問她馬術現在學得怎麼樣。說︰「以前我學的時候,差點出了事,有次摔了,腦袋就卡在馬腿邊上。還好,運氣好,分到的馬溫順,沒踩我。這要是一蹄子下去,我現在大概也不會還在這里熬了……」

蘇雪至想著那匹大公馬,說︰「還行,是有點小困難,我再試試。」

這天下午,又是一周一次的馬術課。

不用說,留給她的,還是上次那匹大公馬。

一周不見,它的脾氣好像越發暴躁了,蘇雪至看見馬月復上還有幾道被人新近鞭笞留下的傷痕。

因為坐騎不配合,課上得不是很順利。中間休息的時候,蘇雪至也不想再挨鞭子了,想牽著馬離那個暴躁教官遠點,免得他又盯上自己,看著馬匹晃著腦袋,顯得有點躁亂,出于一個醫者的本能,蘇雪至忽然心念一動。

大公馬本來好好的,莫名脾氣暴躁。畜生不會講話,是不是生病,或者哪里不適?

她停下來,仔細檢查馬匹。全身其余地方,除了那幾道新添的傷痕,看著都沒什麼大問題。但有一處,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發現大公馬的一側嘴角泛著泡沫,流涎水,嘴邊皮膚呈浸潤狀,泛白微腫。

她立刻安撫大公馬,模它腦袋,柔聲和它說話,最後讓她扳開了嘴,一下就發現了問題。

馬匹嘴巴右側牙槽的牙床肉里,竟深深地刺入了一根寬約三毫米的木刺。牙床周圍組織已經膿腫發炎。

想必是之前吃食的時候刺入的。難怪它脾氣突然暴躁,不受控制。

蘇雪至立刻幫它將木刺拔了出來,又牽去馬場獸醫那里,要來一些消炎的草藥,拌在糧食里,讓它咀嚼。

大公馬因為牙床問題,大概已經好些天沒有好好吃食了,現在突然沒了痛苦,吧唧吧唧如風卷殘雲,很快就將東西吃得一干二淨,吃完了,溫順地站著,一動不動。

接下來的這節課,蘇雪至一馬當先,順利地越過了一個難度最高的障礙。

那個教官手里握著馬鞭,就站在一旁盯著,看他嘴型,似乎隨時準備破口大罵了︰「你他媽……還湊合!過!」

他扭過頭,沖著後面一個正瑟瑟發抖的大吼一聲︰「準備,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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