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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至親眼看著他轉身進了里頭已經無人的辦公室, 但或許忙別的,她又繼續等,再過了一會兒, 才等到一個秘書來傳話,說她可以進去了。

她敲門,也沒听到應聲,試了試, 沒鎖,就推開門, 朝里望了一眼。

他坐在辦公桌後, 手里握著一支水筆, 低頭好像在閱著文件,她走進去, 他也沒反應,專心致志, 頭也沒抬。

蘇雪至停在辦公桌前,房間的中央, 等了一會兒,見他還是沒看自己,略一遲疑, 叫了聲「表舅」——既然他發過話, 讓她繼續這麼叫的話。

他淡淡地唔了一聲,一邊繼續工作, 一邊說︰「有事嗎?」

蘇雪至說︰「上次那個事, 我想好了。」

「哪個事?」眼楮依舊落在桌上。

無論什麼態度,都是預料中的。蘇雪至在來之前就做過了心理準備。

何況,他這個態度, 比自己原本想象的要平和得多了。

「上次談及的忠誠。」

賀漢渚終于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

「我想好了,往後我也和我的舅舅母親他們一樣,投靠你,不會三心二意,首鼠兩端。」

他不置一詞,只停了下來,抬頭,看著她。

蘇雪至見他盯著自己,既不說話,也沒表情,漸漸心里發毛。

難道對她的「投誠」還不滿意,要她起什麼更肉麻的誓言?

「你心里不服?」

他忽然開口了,帶著幾分玩味似的。

蘇雪至立刻搖頭︰「沒有。」

「沒有就好。」他淡淡道,又低頭,開始了工作。

蘇雪至的直覺,他好像不信她的話——其實也正常,因為就連她自己,好像也做不到全然相信剛從自己嘴巴里吐出來的那些話。

但他不再追問下去,那最好不過。她在原地又枯立片刻,見他好像已經忘了自己的存在,自顧做事,猶豫幾下,忍不住試道︰「表舅,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說。」他看著文件,干脆地應。

「以後你……」她一頓,「我大概能為你做什麼?」

她本來想說,你要我替你做什麼,一想,改了,問完,見他抬眸瞥了眼自己。

「你說你能為我做什麼?」他好像打量了她的胳膊和腿。

「牢記你今天說的話,回去多想想。」說完,繼續看著文件。

就這樣過關了?

蘇雪至懷疑他套路自己。再看,他扭臉,望了下天色擦黑的窗外,起身去開了電燈,隨即走到一個靠牆的文件櫃前,打開櫃門,在里面翻找起了東西,完全沒再理會自己了。

她這才相信。

「那我不打擾了……」立刻轉身要出去。

「晚了,你讓丁春山安排個人送你回吧。」

他走了回來,低頭快速地翻著剛拿出來的文件夾。

「不用麻煩丁處長了,我自己……」

他抬起頭。

「好的!謝謝表舅!」

蘇雪至立刻改口,退出了辦公室。

丁春山說親自送她回。

這些天,把她折磨得寢食不安的在她看來很嚴重的一件事,居然就這樣過了關。

她準備好的用以應對各種可能情況的說辭,全都用不著了。

賀漢渚讓她記住她說過的話,然後……

沒了?

直到回到醫學校,蘇雪至還是有一絲不真實感。

車停在了學校門外的路邊。附近已經停了一輛,不知道是誰的。

丁春山替她開了車門,她下去,正要道謝道別,忽然看見一個人從校門里走了出來。

是已經有些天沒遇見的傅明城。

那天晚上,第二次尸檢,他沒來,後來派了個人去羅家胡同捎話,說家里出了點事,無法月兌身,隨後這半個多月,蘇雪至就一直沒再見到他了。

傅明城于蘇雪至而言,如師,亦是如友,這些天她也想起過他,但因為不方便,加上平時也沒什麼私交,自然不會主動聯系近況。只在前幾天,她听來個消息,說好像是他的船王父親病倒了,還挺嚴重。沒想到現在這里遇到,打招呼︰「傅先生!」

傅明城仿佛懷了心事,听到她的聲音,方抬頭,一怔,臉上露出笑容,快步朝她走來。

蘇雪至向丁春山道謝。

丁春山點頭,看了眼傅明城,扭頭上車,走了。

「傅先生,你的手傷怎麼樣了?」蘇雪至問道。

「沒大事。」

傅明城微笑,隨即為那天晚上自己的行為道歉,又說︰「後來我听說,你獨立對死者顱腦做了解剖,找出了致死的直接原因。那個案子能那麼快就結束,離不開你的工作。非常好,我很替你感到驕傲。」

他的神色充滿欣慰。

蘇雪至謙虛了兩句,和他再敘幾句,怕耽誤他的事,看了眼那輛停在路上的汽車︰「您是要走了嗎?我不打擾你了。」

傅明城仿佛遲疑了下,說︰「雪至,你大約也听說了,我父親身體出了點問題。確實是這樣的。就是那個我失約沒出去的晚上,他出現了中風癥狀。現在他人已蘇醒,應該也沒大的問題了,但人還在醫院里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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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頓,「即便出院,大約也會留後遺癥,他年紀也大了,希望我能多陪伴,我也想照顧下父親,所以剛才回來,我是向校長請假。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很遺憾,我可能暫時無法再執教。」

蘇雪至想起了那夜在天成飯店歡迎賀漢渚的時候見到的船王,當時看起來,身體還很是不錯的,沒想到突然就這樣了。

不過,這樣的情況,也不算少見。

她安慰了他幾句,表達了期待他能早日回來再教他們的願望。

傅明城微笑︰「我也盼著如此。正好這里遇到你,我想起來了,我那邊有一些郵自外國的包括法醫學在內的最新書籍。如今我大約是沒時間看,留著也是空置,哪天我叫人送來借你,供你學習參考之用。」

蘇雪至忙道謝,說自己一定會好好愛護,等看完了,就還給他。

他笑著點頭,抬眼看了下路邊的車,讓她需要的話,有事盡管可以去找自己,隨即去了。

蘇雪至目送他上了車,汽車離去,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這天晚上,蘇雪至終于恢復了學習的心情,埋頭用功到深夜,上床休息的時候,開始回想今天去向賀漢渚「表忠」的經過。

她的直覺,對著自己的時候,他是不悅的。

她想起他最後留給自己的那句話,讓她記住她今天說的話,回去多想想。

她直覺他話里有話。

其實她最討厭這種人了,說話說一半,留一半。

有話為什麼不直接說明白,他好她也好。

她就照他吩咐去想,但大約是智商不夠,實在想不出什麼東西,于是打算換個方向,分析下他今天言行舉止背後可能隱藏的真實的意思表示,但又太困,腦海里才浮現出那一張臉,打了個哈欠,頭一歪,就睡著了。

第二天,功課太忙,她把賀漢渚丟在腦後,沒時間去想了。

這些天傅明城不在,病理都是和校長親自上的。今天是一堂「quiz」,相當于開學後的第一次考評,成績計入期末評分,加上校長十分嚴厲,對學生要求高,全班都很緊張。

蘇雪至也不例外。

雖然她不在意自己被同學排斥孤立,但性格里那種天生帶來的追求完美的特質,還是促使她希望,如果有可能,自己必須盡量把每一件事都做好。

這趟quiz的方式,也是她之前沒有經歷過的。

開學典禮來了一幫領導,校方沒白接待,帶來了回報,兩邊都來了一筆錢,學校新置了一批顯微鏡。

考試的方式,是每個人都分到一台顯微鏡,顯微鏡里是不同的片子,而且,片子里是好幾個不同的組織,每個人先看自己片子,和校長一聲開始,所有人就交換位置,看別人的,再繼續交換。每個人要看至少十張片子,把觀察到的,全部現場畫下來,並寫清楚是什麼組織,什麼樣的病理分析。

這雖然屬于基本內容,但卻最是考驗學生各方面的功底,沒有足夠時間的付出和努力,不可能獲得扎實的功底,加上必須要在規定的相對緊張的時間里完成十個位置的考試,同學個個緊繃,天氣冷了,還有人滿頭的汗,蘇雪至也不例外。但她在緊張之余,竟也意外地體會了一把因為考試而帶來的興奮之感。

考試開始後,她全神貫注,有條不紊,仔細地觀察,熟練地手繪,很順利地在規定的時間里完成了內容。

但時間給得確實少,等一到,要交卷了,全班一片哀嚎,後面有人抱怨是魔鬼考試,不少人都根本沒來得及看完十張片子,也只能垂頭喪氣地交了上去。

第二天上課,和校長當堂宣布昨天的成績,蘇雪至第一名,在規定的時間里完成了內容,全部正確。第二名是高平生,他也完成了數量,但有一個錯誤。

校長把卷子分還給學生,讓糾錯補缺,叫到蘇雪至的時候,她上去領,見他端詳了眼自己,微微點了點頭。

這自然是勉勵的意思了。

她朝校長躬身,接過卷子,在全班投來的各種目光的注視下,回到了位置上。

第二天,又是她最頭疼的馬術課,去了馬場,她卻意外地發現,自己居然有了一個「私人」教練,是衛戍司令部的丁春山。

他說他最近空,馬術也算可以,沒事就來這里撈個外快,當教練,有額外津貼。

蘇雪至的智商雖然不足以去徹底領悟來自賀漢渚的「指示」,但用腳趾頭去想,也能想的出來,這肯定是自己這位表舅的安排。

難道是對她那天「投誠」的額外獎勵?

反正從入學開始,走的就是她從前鄙夷的歪門邪道,她早就泥潭深陷自暴自棄了,現在再多一項特殊對待,不過是墨上加黑而已。

能把這一項技能學好,那就行了。

丁果然馬術超群,且耐性十足,教得也好,帶了她一兩次,蘇雪至就覺得自己猶如開了竅,水平蹭蹭地漲。

這天傍晚,上完課,她回往學校,意外地在校門外看到了一個人,她表哥葉賢齊。

葉賢齊穿著小巡警的制服,正在校門口左右張望,忽然看見她,眼楮一亮,招手︰「雪至!」

蘇雪至也好些天沒看見他了,有點親切,上去問他怎麼來了。

葉賢齊將她拉到一邊,說他所在的警棚接到一樁人命官司糾紛,別人不願管,落到了他頭上,他想讓她幫自己,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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