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天庭曾有神鹿,因偷餃仙果播撒下界而被墜入東海,形成一座鹿形的孤島,大鹿島亦因此得名。
大鹿島佔地不大,普通人約六千步可環島一周,島上樹木茂密,在夏日里涼爽宜人。其實際又分為大鹿山和小鹿山,兩者各據南北,南北二山之間以地峽相連。那片可供中小型戰船登陸的海灘,也正位于地峽的西岸,處于被大小鹿山環抱的西海灣中。
早在賀九齡率玉環村民上島之初,他們就砍伐巨木,在西海灣的海床上埋設一排木樁,以阻止吃水深的大船進入西海灣。
而在大鹿山的北側和小鹿山的南側,他們還各建起兩座箭塔。
箭塔初時是供戰士們利用居高臨下的優勢向海灣內的敵人射箭,到風夜菱奪取思君號後,為防止相似型號的中型輕便戰船再次來襲,四座箭塔的頂層平台又各加設了一台簡易的投石裝置,可利用一根圓木制成的杠桿和其末端的網兜,將上百斤重的石塊投擲出去,對試圖穿越木樁障礙的船只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此刻的大鹿島一片寂靜,除了箭塔上的哨兵在月色中向他們揮手致意,夢鄉中的人們並不知道,他們的「屠龍英雄」思君號,會在這樣一個深夜凱旋。
思君號在西海灣的淺灘上落了錨,風夜菱和女戰士們乘上三艘專用于接駁的小木筏,踏上大鹿島這片熟悉的土地,或者說,她們新的家園。
島民們的房屋大多建在大鹿山的東麓、西麓和北麓,那處的山勢較緩,一層層的草廬或木屋從山腳下一直綿延到山腰,其間以山路小徑相連。
「這里的房屋基本全是賀島主他們遷來時自行搭建的,都不大,也幾乎沒有空的。」風夜菱一邊帶著眾人登上山坡,一邊解釋道︰「還有此後陸續前來投靠避禍的,他們在小鹿山那邊又建起一片。」
「今天已太晚了,等到明天,玉衡應可以在小鹿山那邊找到一處空房。」她借著月光,指著北邊小鹿山的方向道。
沈心流呵呵笑道︰「小女圭女圭今天先跟我走吧,和老夫湊合一宿,明天我帶你過去。」
「前輩……」陳玉衡受寵若驚,朝著沈心流深深一揖,「晚輩感激不盡。」
藍橋則趁機看向風夜菱,嘴角逸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笑意︰「那我呢?」
「你是我家的夫君,自然要到我家來。」風夜菱見女戰士們都在看她,不禁沒好氣地道,「不過你別想我如何侍候你,今天累都累死了。」
女戰士們都笑了。
眾人在山坡上道別,各回各家。風夜菱的小屋位于大鹿山房屋群的最高處,共有兩間。外間是個小小的堂屋,里間便是臥室。
風夜菱剛推門時,屋內一片黑暗,但很快就听黑暗中一個女子的聲音道︰「大小姐回來了?」
緊接著又是一陣模索撲簌之聲,屋內亮起火光。
一個粗布麻衣的姑娘站在堂屋正中,朝風夜菱微一躬身道︰「見過大小姐。」
她睡眼惺忪,顯然是在半睡半醒間听到有人開門,才起身點燈的。從她躬身行禮的姿勢來看,她的一條腿還似有些殘疾。
「噢,姑爺也來了。」她直到此時才看到藍橋,忙把他也迎進房間,然後去爐子邊燒水,準備為二人沖茶。
藍橋驚訝于她竟認得自己是「姑爺」,又想到風夜菱通常被人們稱作「大姐頭」,這姑娘還是第一個喚她「大小姐」的。
難道是個熟人?
藍橋在腦海中飛速檢索這麻衣姑娘的形象,忽然靈光一閃,月兌口而出道︰「你是小麻雀。」
「嘿,沒想到姑爺還記得我。」她不好意思地搓著手,有些膽怯地瞟向風夜菱。
「別怕。」風夜菱嫣然一笑,友善地抱了抱她道︰「我有那麼小心眼嗎?」
小麻雀本是青州地下角斗場中的常勝將軍,當年左戰為賺取天價賠率,曾利用朱玄誘騙風夜菱參與角斗,試圖讓風夜菱殺死小麻雀。
角斗中風夜菱以內力震斷了小麻雀的一條腿,卻未如左戰所願地殺死小麻雀,而是和小麻雀攜手離開,徹底壞了他場子的規矩。
事後小麻雀自覺無顏再留在青州,便乘船南下,到溫州做了一名繡娘。後來倭寇進犯,她拖著一條斷腿在陸地上走不遠,便和幾個伙伴乘船前往大鹿島。
她們和藍橋陳玉衡的經歷相似,也是在半途遇到倭寇攔截,幸虧風夜菱的思君號及時趕到,才將她們救下。
他鄉重逢,小麻雀對風夜菱既感激又敬畏,便索性做了她的侍婢,在她回島時照顧她的起居。
現在的小麻雀留起長發,容顏在燈光下透出幾分俏麗。她看了看風夜菱,又看了看藍橋,忽地臉上一紅,低聲道︰「大小姐要是不需要奴婢侍候,奴婢這就出去。」
「你想哪去啦?」風夜菱把她按得坐回到堂屋一角的小板床上,「接著睡你的,不必管我,也不用躲出去。」
風夜菱的臥室與堂屋隔著一面破舊的簾布,里面除了一張四尺寬的木榻,就只有一個放著銅鏡的小梳妝台,還有用幾根樹枝搭成的簡易衣架。
書友們之前用的小書亭已經掛了,現在基本上都在用\咪\咪\閱\讀\A\P\P \w\w\w\.\m\i\m\i\r\e\a\d\.\c\o\m 。
當然,最讓藍橋感到溫暖的,還是其中熟悉的氣息。
風夜菱的氣息。
這氣息是如此親切,讓他幾乎立刻就回想起初識風夜菱時,造訪風竹仙居的情景。
風夜菱不知他在想什麼,為他鋪好床鋪,又再次為他包扎好傷口,最後道︰「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早上我再來找你。」
藍橋愕然道︰「你去哪?」
風夜菱柔聲道︰「我到海灘那邊的幾座箭塔巡視一下,大家守夜也不容易。」
「那也不能不睡覺啊。」藍橋不悅地道,「你是否有意躲我?」
「不是躲你,是考慮到影響,不想讓大家對咱們有什麼看法。」風夜菱輕嘆一聲,幽幽地道︰「大鹿島上多是喪夫喪子女人,即便咱們今日得勝,也很難撫平她們因至親離世帶來的悲傷。現在她們在外面守夜,時刻警惕倭寇來襲,我卻獨自在家,享盡夫君的溫柔,換作你是她們,即便嘴上不說,難道心里不會有一絲絲的不痛快嗎?現在倭寇勢大,咱們最緊要就是同心協力,若因我沉迷與夫君恩愛溫存,給了倭寇可乘之機,豈非得不償失?」
听了風夜菱這一番話,藍橋只覺既慚愧又敬佩,知道她再不是過去那個任性的大小姐。
「你說的對,是我考慮得不夠周到。」他苦笑道。
「今日能與夫君重逢,我已感到非常幸運,甚至好怕自己突然醒來,發現一切都不過是場夢。」風夜菱愛憐地撫模著藍橋的臉頰,就像慈母撫模自己的孩子,「乖,大鹿島很小,我走不遠的,有事的話就找小麻雀。」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風夜菱離開的時候,把藍橋和小麻雀單獨留在了房里。
小麻雀顯得非常拘謹,獨自坐在堂屋一角的小床上,低著頭不敢看他。
藍橋取下藏在大氅袖口的那兩把匕首,交給她道︰「我知道你身手不錯,等下夜里我若發瘋,出來打擾到你,你就用這兩把匕首把我刺醒。」
小麻雀駭然道︰「奴婢怎敢?」
「別擔心。」藍橋灑然一笑,重新走回臥室道,「只有這樣,咱們倆才都能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