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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章 歲月靜好

這是此後的一個月中,藍橋和白雪音度過的最平常的一天。

「今天想听什麼故事?」一頓豐盛的午餐過後,藍橋收罷碗筷,與白雪音並肩而坐,笑著問她。

白雪音幾天前曾向他談及自己的夢想,說她除了喜歡在江湖上行俠仗義懲惡揚善,最大的願望就是想多讀點書,多知道些歷史和文化典故。

藍橋想,既然左右要在這河谷里度過漫長的時日,不如就盡些心力,以講故事的形式把一些有趣的歷史事件,詩詞歌賦的創作背景,還有部分成語的來歷出處分享給白雪音,再附帶上他自己的看法和見解。

而每天這段講故事的時光,很快就成了白雪音最大的享受和期待。在忍受病痛的過程中,能和親愛的師兄相互陪伴,听他講述一個又一個或新奇有趣、或感人肺腑、或引人深思的小故事,這樣緩慢而溫情的歲月是她以前盼都盼不來的。

這或許就是人們常常向往的「歲月靜好」吧。

「昨天師兄講了蘇東坡和他三任夫人的故事,听得我好感動。」白雪音油然道,「按照師兄的習慣,今天是不是該講一個無關男女情愛的英雄的故事?」

廣個告,【 \咪\咪\閱\讀\A\P\P \w\w\w\.\m\i\m\i\r\e\a\d\.\c\o\m 】真心不錯,值得裝個,畢竟可以緩存看書,離線朗讀!

「套路都被你模清楚了。」藍橋苦笑地模著下巴,「那今天我就講一個武功高手的故事,至于是不是英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判斷。」

他坐直身體,像說書先生般拿起一塊石頭,煞有介事地一拍,拿腔拿調地道︰「且听此話,文鴦夜襲樂嘉城,孤身驚死司馬師。」

藍橋熟知歷史,又結合一些民間傳說,從三國末期的毋丘儉叛亂,講到司馬師親率大軍平叛,駐扎樂嘉城。

「毋丘儉找來手下文欽商議,文欽說我有一子文鴦,雖只十八歲,卻有萬夫不當之勇,可兵分左右兩路,夜襲樂嘉城。」藍橋不緊不慢地講道,「是夜文鴦先至,破城後長驅直入,勇不可當,令司馬師大驚失色,嚇得眼珠爆裂,血流滿地。」

「後來呢?」白雪音全神貫注地听著,忙追問道︰「文鴦捉住司馬師了嗎?」

藍橋搖頭道︰「文鴦雖勇,可惜其父文欽卻因夜黑迷路未能及時趕到,錯過了兩路夾擊的最佳時機。之後魏軍蜂擁來援,將司馬師牢牢護住,叛軍見魏軍勢大,立時各自逃散,只留下文鴦單槍匹馬,自行向南突圍。」

「此刻戰局逆轉,立功心切的數百魏將抖擻精神,人人爭先地餃尾猛追,一路追到城南的樂嘉橋。」藍橋搖頭晃腦,還故意頓了一頓,才繼續講述當時驚心動魄的情景,「他們眼看追上文鴦,文鴦卻忽然調轉馬頭,一聲大喝反殺入魏軍隊中,大肆砍殺一陣後再次撤退,卻非打馬疾行,只緩緩而走。」

「他不要命了?」白雪音驚奇地道,「一點都不著急嗎?還是另有什麼詭計?」

「文鴦慢走,魏軍很快再次追上,于是文鴦再次回轉,單槍匹馬殺入魏將叢中,將數人擊落馬背後再次從容撤退,仍是緩慢而去。」藍橋最後道,「就這樣,魏軍連續追殺了四五次,每次都被文鴦反身殺退,直到最後也未能擒住文鴦。而文鴦經此一戰,威名直逼喝斷長板橋的猛張飛,成為那時家喻戶曉的傳奇人物。」

白雪音听得激動,既羨慕又感慨地道︰「能孤身逼退數百魏將,這文鴦想來也是那個時代的絕頂高手了。司馬師呢?他真被文鴦‘驚死’了嗎?」

「司馬師確實在此事過後沒多久便病逝了。」藍橋長嘆一聲道,「不過我想說的是,這並非受文鴦驚嚇之故,而是司馬師本就患有宿疾,恰巧經歷樂嘉城之戰,才被民間傳說夸大為‘被文鴦驚死’。」

白雪音恍然道︰「那他也夠厲害的,要是放在今天,豈非就是師祖沈大師一類的人物?」

「這故事並非鼓勵大家習練絕世武功,然後到戰場上以一敵百。沈大師是絕頂高手不假,但這並不意味他可以憑借一己之力扭轉戰局。戰場上真正重要的是指揮官的戰術和將士對戰術的執行力。」藍橋尚未來及對她講,弘毅廬的沈伯就是他們的師祖沈心流,搖頭道,「論武藝,文鴦在他的時代已足夠強大,放在千軍萬馬中卻依然渺小,能夠自保已屬不易,更遑論擊敗他的對手,完成既定的戰略目標。」

「師兄講得真好。」白雪音也不知听沒听懂藍橋最後的總結,喜滋滋地道︰「我因小時候沒什麼機會讀書,所以格外喜歡听人講這類故事,每次听完都覺得有不少收獲。」

藍橋心中一熱道︰「那我天天講給你听。」

「師兄的好意我心領了,這樣的話我可不敢當真。」白雪音狡黠地一笑,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搖了搖道,「別妄自許諾,到時候風姐姐該不樂意了。」

藍橋一想也是,自己的確一時沖動,說了不該說的話。他面有愧色地道︰「那你為何又喜歡找人打架呢?打打殺殺可不是女孩子該干的事。」他有些笨拙地轉移了話題。

白雪音默然片刻,動情地道︰「世人皆苦,而女子尤甚。師兄可知,咱們的幾位師妹都有不幸的過去,因此我行走江湖,最看不慣那些欺凌弱小的豪強惡棍。我可能不太會說話,但我其實並不喜歡被別人喚作女俠什麼的,我只想做點力所能及的事,讓這世上的弱者可以好好活下去,而我也把這當作對師尊的養育之恩最好的報答。」

藍橋長吁出一口氣道︰「若說雪瑜姐承受過不為人知的苦難我信,但像雪楹或雪初那樣天真爛漫的女孩子,難道也有慘痛的過去嗎?」

「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白雪音輕聲道︰「雪楹本是衣食無憂的富家千金,因家道中落,無奈被父母賣給鄰省的富商為妾。而就在她隨丈夫返鄉的路上,他們遇到一伙綠林強盜,她的丈夫當場被殺,隨行人員幾乎悉數遇難,幸虧師尊及時趕到,才把彼時剛過十五歲的雪楹救下。」

她頓了頓又道︰「雪瑜姐曾嫁給一位鏢師,那鏢師因和惡人結仇,被尋仇者找上門來。她眼睜睜看著自己深愛的夫君慘死,家里的財物被洗劫一空,甚至身子也被仇家糟蹋,卻無力反抗。面對懸殊的局面,她默默承受著一切,一句多余的廢話都沒有說,直到歹人用刀尖刺向她襁褓中的嬰兒,她才終于悲憤而起,和歹徒拼命。」

藍橋倒抽一口涼氣︰「他們連嬰兒都不放過?」

「師尊晚到一步,雖救下只剩了一口氣的雪瑜姐,但那嬰兒已再救不回來。」白雪音悲痛地搖了搖頭︰「至于小師妹雪初,她不到五歲就成了孤兒,父母雙雙死于倭寇之手,幾乎完全是由師尊和我們幾個師姐帶大的。比起她們,我覺得自己即使只剩下幾個月的壽命,也已足夠幸福。有時候看看世人的苦難,才知道眼下的歲月靜好,是多麼的來之不易。」

「相信我,你的生命絕非只剩幾個月。」藍橋雙手按住白雪音的香肩,把她扳得面向自己,然後正色道︰「還有大把美好的年華等著你呢,未來的你會更幸福的。」

「真的嗎?」白雪音目光一黯,低聲道︰「我不敢想那未知的往後,只願此時此刻的寧靜可以久一點,再久一點。」

藍橋見她露出痴態,忍不住惡作劇般揉了揉她頭頂的發絲,笑道︰「別胡思亂想啦,藥煎好了,來吃藥吧。」

「喂!討厭!」白雪音的頭發被藍橋搞得紛亂,大嗔著尚不及整理,藍橋已端來剛煎得的湯藥。

「呼……」藍橋拿著藥碗,先吹了口氣,讓藥湯降一降溫,然後才盛起一勺,送到白雪音的嘴邊。

「我是殘廢嗎?要你這麼伺候?」白雪音瞪他一眼,從他手里奪過藥碗,也不用勺,直接端碗就喝,咕嘟咕嘟地一飲而盡。

「這藥太苦了。」白雪音眉頭緊皺,揩去嘴角的藥漬,放下仍舊發熱的藥碗道︰「你一勺勺的喂我,簡直是延長我受罪的時間。」

「良藥苦口嘛。」藍橋一笑,從袖中模出兩顆青梅,塞進白雪音的手里道︰「吃點這個就不覺得苦了。」

白雪音咬了一口,眉頭頓時比剛才皺得更緊,且不住用手掌拍打藍橋的身子,擠著眼楮半晌才艱難地道︰「酸酸酸……你從哪摘的梅子啊?酸死我了,還不如再吃碗藥呢。」

藍橋「嘿嘿」地搓著手道︰「其實我摘的時候嘗了一顆,知道特別酸,就想讓你也體會一下,看你吃後是個什麼反應。」

「就知道欺負我。」白雪音狠狠捶了他一拳道,「有你這樣當師兄的嗎?等靜姝姐回來,看我怎麼向她告你的狀。」

「師妹息怒,師妹息怒。」藍橋訕笑著道,「你看這是什麼?」

「少來。」白雪音佯作賭氣地別過臉。

「瞧一瞧看一看了哈,師妹給個面子,坐上來試試。」藍橋的語氣不無得意,把一張用樹藤編成的小椅子擺到白雪音面前。

「這是做什麼的?」白雪音有些訝異,但還是依言坐到了藤椅上。

藍橋用另一根藤蔓束住她的腰,然後一把將藤椅抬起,架在自己肩上︰「在谷底待得了這麼多天,是不是覺得太過憋悶?現在有了這張藤椅,我就可以帶你四處轉轉,讓你散散心了。」

白雪音初時一驚,旋即赧然道︰「不用了,這谷底也沒什麼不好,師兄不必……」

「走著。」藍橋笑著打斷了她,「放心吧,你身子輕得跟樹葉似的,對我來說完全是小菜一碟。」

說著藍橋抬腿便走,扛著藤椅和白雪音上了土坡。

「師兄慢點。」白雪音仍然覺得不好意思,因為視角抬高的關系,她生出一種像小時候騎在爸爸脖子上看世界的奇妙感受。

她忽然覺得很感動。

藍橋腿腳輕健,在山林之間信步而行,恣意游蕩,還不時指點周圍的植物和怪石,講各種有趣的笑話。

白雪音每隔一段時間就說逛夠了,請藍橋放她下來。藍橋卻始終不听,只說,最美的風光你還沒看到呢。

黃昏時分,藍橋登上左近山脈中的最高峰,把白雪音輕輕放下,和她一起欣賞日落時的壯美景色。

白雪音看著夕陽下層層疊疊的遠山,看著它們被陽光染上醉人的金色,恍惚自己又回到了天蓮峰,回到了和藍橋在流仙台上切磋練功的往日時光。

一股豪情直抒胸臆,是啊,生命如此美好,現在還遠不是我撒手而去的時候。

白雪音從藤椅上站起,美眸微閉,雙臂展開,仿佛在擁抱西沉的太陽。

于是她的俏臉也被鍍上一層金色。

藍橋傲立在她的身邊,同樣心情激奮地道︰「以前我行走江湖遇到不開心的時候,也喜歡攀上一座高峰,極目遠眺,飽覽大好河山。每當我看到眼前壯美的景象,那些世俗的怨恨、煩惱和不幸就像突然離我而去一般,瞬間就變得微不足道了。」

他們在山頂一直待到日暮,藍橋才又重新扛起藤椅,帶白雪音下山。

「不是這條路,是那邊。」白雪音見藍橋下到半山腰後拐上一條自己沒走過的山路,忍不住提醒道。

藍橋充滿信心地道︰「這的確不是回谷底的路,但我就想帶你到這邊去。」

白雪音疑惑地道︰「那邊有什麼?」

「有你的新家。」藍橋走到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樹下,點起火把,照亮面前的空間。

「這是……」白雪音抬頭仰望,但見在最粗的幾根樹杈上,竟搭著一間簡易的樹屋。

「谷底畢竟潮濕,太多水汽總沒那麼舒服。從這走山路到谷底雖只需要一炷香的工夫,但因處在半山腰,還是更宜居一些。」藍橋歉然道,「我手藝不好,花了九天時間才勉強做成現在這模樣,你湊合住進去,總好過睡在河邊。」

白雪音咬著嘴唇半天說不出話,只有無聲的淚水充盈了眼眶。

「來,我帶你參觀一下。」藍橋說著爬上樹干,把載著白雪音的藤椅在樹屋的門前放下,為她拉開小門。

白雪音顧不得拭去臉上的淚痕,輕輕走進這間約四五步見方的小樹屋。屋內鋪著干草,還擺著一束鮮花,香盈滿屋。

「怎麼樣?喜歡嗎?」藍橋手扶著門框,目光在白雪音的臉上逡巡。

其實白雪音完全不必回答,她感動的熱淚早已說明了一切。

「你先在這休息一陣,我到樹下生一堆火,然後就把谷底的東西搬過來,給你弄吃的。」藍橋輕巧地從樹上跳下,落在大樹前的空地上,「今天咱們吃野菜粥,配烤魚和燻肉。」

「師兄,謝謝你。」白雪音看著藍橋遠去的背影,喃喃地道。

吃飽晚飯,藍橋再次把白雪音背上樹屋︰「等明天我打把梯子,這樣等你身體再好一些,就可以自己爬上爬下了。」

白雪音見他轉身要走,垂下頭喚道︰「你今天背著我走了那麼久的山路,累了吧?要不先坐下來歇歇,我給你捏捏腳?」一句簡單的話說完,她的臉早已羞得血紅。

藍橋卻連頭也沒轉,悶聲道︰「不累,你先坐著,我去找點樹枝,準備明天做梯子。」

「那……」白雪音本想再問藍橋,是否和她一起在樹屋里就寢,話到嘴邊卻又臊得聲音發顫,怎麼也說不出口。

這次藍橋卻仿佛明白她的意思,指著樹屋窗外的另一根粗樹枝道︰「你踏實在樹屋里歇息,我等下用樹藤編張吊床掛在那里,累了就在吊床上睡,離得不遠,你有任何需要直接叫我就行。」

白雪音度過情緒激亢的一天,早已累了,再加上樹屋著實比谷底的窯洞干爽舒適,起先她還饒有興致地看藍橋在樹下忙活,但沒多久她就覺得睡意上涌,很快睡了過去。

藍橋直忙到深夜才回到樹屋窗外,他看著白雪音嬌美的睡顏,輕輕替她關上了窗。

別讓憂愁走進你的窗子,做個最香甜的夢吧,我的小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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