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音爬出箱子。
她在里面躲了也不知有多久,終于在確認左近無人之後,大膽地掀開箱蓋,把蜷縮到幾乎僵硬的身體重新舒展開來。
雨過天晴,清新的空氣迎面吹來,飽含著芬芳的氣息。一間寬敞的寢室映入眼簾干淨的地板,整潔的床榻和被褥,被風吹得吱呀作響的竹窗和隨風飄動的紗簾,還有案上猶冒著熱氣的一杯清茶。
她不知道這是誰人的臥房,但無論如何,這比她方才縮在箱子里時要舒服多了。
回憶起方才躲在箱子里的經歷,白雪音簡直後悔沒乖乖听藍橋的話守在楚水城外。
她被人搬來搬去至少換過三處囤放的地方,中間甚至還不知被哪個莽夫失手摔落地上,多虧她用手死死把住箱蓋才沒從箱子里狼狽地滾出來。
白雪音身負絕技,被摔一下本也沒什麼大礙,可恨那人為了撇清責任還不忘怪叫一聲「這箱子也忒沉了些」,氣得她險些一腳從箱子里踹出來。
過程雖然有些波折,好在有驚無險,白雪音得以蒙混過關,待身邊人終于走盡,來到這間裝飾樸素干淨整潔的臥房。
她在房中踱著腳步,仔細打量著房中的每一樣陳設,試圖找出與房間主人有關的線索。
一件白綢香衫整齊疊放在床上,旁邊還有一條流水長裙,一看便知是少女的日常服侍。白雪音再往前走,又在書案上發現一張被硯台壓住的殘箋。
一幅細膩生動的美人肖像躍然箋上,白雪音定楮一看,不禁大吃一驚。只見這畫中美人背挎寶劍英氣逼人,頭上斜插了一支鳳釵,又顯得風姿楚楚,正湊近嗅一朵盛開的梅花。
這畫的不就是她自己嗎
白雪音心頭一顫,同時亦不禁暗贊此人的丹青妙筆。
這決非是從尹長青傾城美人圖卷上隨手扯下來的一頁,只從畫中那有些夸大卻又不失神韻的剪水雙瞳就能看出,這是著畫人為自己單獨花了心思的。
案下的抽屜露出一條縫,白雪音好奇地拉開一看,不由更是驚訝原來這只抽屜里裝得竟滿滿都是完成或未完成的畫作
畫上的美人千姿萬態,有臨湖賞雪,有憑窗遠眺,有午後斜臥,有劍舞驚鴻。唯一不變是畫中的對象,都只她白雪音一人。
白雪音只覺自己的臉上開始發燙,隨即就听到輕微的腳步聲傳來。她一回頭,卻見虛無塵抱著個大木盆站在門口,正漲紅了臉看著自己。
「你」白雪音剛待開口,虛無塵已遞了個噤聲的眼色過來。他迅速把裝滿熱水的大木盆放在房間正中,然後反手關上房門道「這里危險,你說話小聲點。」
「你事先就知道我藏在箱子里嗎這是哪里」白雪音見他不像有惡意的樣子,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想做什麼」
「當時箱子被摔落地上,是在下給撿起來的。在下拿箱子時發覺箱內有若隱若現的震動,遂猜到里面裝著活物,又湊到開口處仔細嗅了嗅,嗅到姑娘的氣息,怕箱子被旁人打開暴露了姑娘,故先把姑娘請來在下的蝸居。」虛無塵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姑娘在箱子里待了那麼久肯定難受壞了吧,身上沾了那麼多泥估計也不舒服,這是我剛燒的熱水,好好洗個澡吧。」
白雪音見他絕口不提彼此間敵對的立場,反而勸自己在他房間洗澡,不禁啼笑皆非地道「我是問那些畫你想拿來做什麼該不會因為前番在廬州我賣慘騙過你,你就畫肖像扎小人求閻王咒我死吧」
「怎麼會在下和姑娘無冤無仇」虛無塵說到這里自己也覺得有點奇怪,撓了撓頭,看了白雪音一眼後誠懇地道「你我都是各為其主嘛,姑娘機敏過人,在下只有佩服,不敢有絲毫怨恨。」
當初在廬州,白雪音假作被惡霸欺辱的少女跑去向虛無塵求救,然後趁他不備將他擊暈。此時見虛無塵不計前嫌地寬宥自己,她反倒有些不自在起來,不好意思地道「些許卑劣的伎倆,讓虛公子見笑了。」
「姑娘不必自責,等下找機會我送你離開,這楚水城實非姑娘該來的地方。」虛無塵眼角掃過被拉開的抽屜,臉上也是一紅,手慌腳亂地把那些畫著白雪音肖像的箋紙收好。
書友們之前用的小書亭已經掛了,現在基本上都在用\咪\咪\閱\讀\A\P\P \w\w\w\.\m\i\m\i\r\e\a\d\.\c\o\m 。
白雪音明白虛無塵的這些表情和舉動意味著什麼,試探地道「你該不會對我」
「我」虛無塵被白雪音問得一時語塞,垂下頭不敢直視她的眼楮,半晌才舌忝了舌忝干燥的嘴唇道「床上那套新衣也是為姑娘準備的,姑娘洗過可以換上。你放心,在下不會趁機佔你便宜的,在下到外面守著去。」說著他挪步就要出門。
白雪音剛想叫住他把事情問個清楚,就听門口又一陣腳步聲傳來,緊接著房門被敲響道「師弟你在嗎」
她听出是蕭無痕的聲音,不待虛無塵示意便又鑽回到箱子里。虛無塵一腳把箱子踢到床底下,又匆忙抹掉白雪音留在地上的泥腳印,然後拉開房門道「師姐有何事找我」
「哼,開個門也慢吞吞的,干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呢」蕭無痕背著手悠然走進門來,環視房間一周,露出狡黠的笑意道「又在想你的白姑娘了」
虛無塵被她逼得後退一步,囁嚅著道「師姐亂講。」
「這次又畫什麼了」蕭無痕不理他蒼白的辯駁,徑自踱步至書案拉開抽屜,指著那一疊畫像的第一頁笑道「原來是美人賞花圖,那麼是花美些還是人美些呢」
她凝視著虛無塵的眼楮,笑容忽然斂去,哀嘆一聲又道「已經整整一年了。自從去年你在廬州見過她後便一直是這個頹廢模樣,不但武功進步緩慢,還總魂不守舍的。對,就像現在這樣,師父雖沒明言怪你,你自己心里難道就沒個數嗎」
虛無塵被蕭無痕逼得說不出話來,只得退到床邊頹然坐下,裝作不經意地用雙腳擋住床下的木箱,無奈地道「我我實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