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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換人護花

藍橋把風夜菱拖上石岸,見她仍昏迷不醒,忙扶著她坐直身子,用真氣為她逼出胃里吞積的水。在吐出三大口水之後,風夜菱才悠悠醒轉。

這似是一個完全封閉的山月復內洞,除了幾個耗子大小的裂縫便再沒有其他出路。洞內一半是進來時的水道形成的暗湖,另一半則是堅硬的岩地。借著夜明珠幽暗的光線,但見洞內四壁參錯不平,洞頂的鐘乳如利劍一般根根倒懸,真個陰如魑魅,森若魍魎。

「這是在哪」風夜菱靠在藍橋的肩膀上,有氣無力地問道,「我這可是到了陰間」

「雖然未到陰間,卻也不遠了。」藍橋苦笑著解釋了他們當下的處境,道「我們現在應是被困在山月復之中,進來的那條水道是唯一的通路,卻被巨石從外面堵死,出不去啦。」

「出不去了」風夜菱掙扎著扭動一子,又道「我們這算不算是被活埋在山里了」

「若是往好了說,我們也算撿了一條命。」藍橋強打著精神道,「和很多傳奇故事一樣,我們被奸人所害,卻最終未被奸人所乘,雖然墜崖,卻幸存下來,你說這是不是太巧了」

「天下哪有那麼巧的事」風夜菱搖頭道,「佔了老天爺的便宜終究都是要還的,所以你看,我們雖沒摔死,卻仍然即將困死餓死。」

藍橋回想起方才在崖上發生的種種,老臉一紅道「對不住大小姐給我創造的機會,再次敗給那張仲杰,我實在是」

風夜菱止住他道「你不必因此自責,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即便是我哥也未必能取勝。更何況人的優劣善惡,又豈能以武功高低一概而論」

藍橋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卻仍是不能釋懷「後來朱玄過來打我,大小姐又何必護在我前面。」

風夜菱無所謂地笑了笑道「你不是也下來了嗎反正也是死,誰先誰後又有什麼分別總好過被他們兩個奸人凌辱折磨。」

「都說紅顏薄命。」藍橋嘆了口氣,擠出一絲微笑道「想想我也還算命好,不但能在死前落個清靜,還能和天下第一美女同葬一穴,我該高興才是。」

風夜菱听得莞爾,掩嘴笑道「什麼天下第一美女,楮哥哥少取笑人家了。」

她受傷不算重,坐了一會便恢復些氣力,拿了藍橋的夜空劍,用夜明珠照亮起身轉了一圈,確認沒有其他出口之後,無奈重新坐下,幽幽地道「我們雖沒東西吃,好歹有水喝,七八天總還是撐得下來的,若是再能在水道里抓兩條迷路被困的魚,說不定還能再多活幾天。唉,能在死前最後品嘗一下楮哥哥的手藝,也算不虛此生了」

風夜菱听藍橋沒反應,忽然心慌了一下,又叫了一聲道「楮哥哥」

還沒反應。

風夜菱連忙湊過去看,卻見藍橋不知何時已傷重昏迷過去。他被張仲杰連砍十三刀,雖然都是外傷,卻失血不少,再加上後來和朱玄打架,又在水道中拼一口氣把風夜菱拖進山洞再把她弄醒,至此早已是支撐不住。

「楮哥哥」風夜菱迅速卷起裙角,然後微一用力,把羅裙撕成十幾根布條,坐到藍橋身邊細心地為他包扎傷口。藍橋傷口很多,風夜菱直弄了一個多時辰才包扎完畢,只把藍橋包得像個粽子似的。又不知過了多久,藍橋緩緩恢復過來。

藍橋一睜眼就看到在身旁托腮靜坐的風夜菱,也不知是醒是寐,輕聲喚道「大小姐」

風夜菱嬌軀一顫,喜道「你醒啦都到這個地步了,你就再別叫我大小姐了,叫人家菱兒吧。」她說到這忸怩地一笑,盯著眼前平靜無波的水面發怔。

「菱兒。」藍橋喚了一聲,感覺和風夜菱莫名又親近了不少。他察覺到自己身上被纏著布條,又看到風夜菱光著一雙瑩潔如玉的美腿,不禁感動地道「多謝菱兒為我處理傷口。」

風夜菱見他目光灼灼盯著自己的腿看,不禁更是羞澀,垂著頭低聲道「楮哥哥本是為救人家才受的傷,幫你處理傷口是人家分內之事。」

「唉。」藍橋嘆息一聲,「只可惜終沒有尋到你爹,也不知山城那邊怎麼樣了」

「管不了那麼多了。」風夜菱輕聲道,「現在我們出不出得去都難說,哪還有余力去想外面的事」

「出得去一定出得去的」藍橋倔強地道,「就算這洞里沒有別的出口,水下說不定還有,我去看看。」說著他就拿起風夜菱放在一旁的星沉夜落。

風夜菱擔心地道「可你的傷」

「不妨事。」藍橋用力把瓖嵌在劍柄的夜明珠取下含在口中,然後把劍掛在腰間,跳下水去。

山外正是狂風暴雪的極冷天氣,這條水道也甚是冰寒,藍橋不得不運氣護體,才不致被冰水凍僵。他對水道的長度有個大概的印象,所以並不驚慌,借著夜明珠的光亮細細查看水道四壁,卻直至游回水道入口也沒發現任何岔路。

水道的入口有一人多高,卻被一方巨石堵得嚴嚴實實。他猜是張仲杰為怕他們落崖不死,特意踢塊石頭下來補刀的。藍橋拿劍在石頭上砍劈數下,由于水中阻力只能留下寸深的刻痕,無奈只得返回。

藍橋去了有近一刻鐘,風夜菱在洞內等得心急如焚,待藍橋一冒出水面,她立刻湊過去道「怎麼樣」

「沒別的出口了。」藍橋游回岸上,只覺渾身傷口都有種撕裂般的疼痛,仰躺在岸邊歇息。

「都說不要勉強自己了,你這樣人家會心疼的。」風夜菱關切地蹲在他身邊道,「快先休息一下。」

藍橋沿著風夜菱的玉腿看到她的腳踝,同時也看到她腳上的鐐銬,不禁掙扎著坐起來道「差點忘了,我先把你的腳鐐打開。」

風夜菱一把按住藍橋的肩膀道「不急,腳鐐什麼的現在對我也沒太大影響,你還是先省省力氣吧。」

藍橋凝視著黑漆漆的鐐銬,又抬頭看著風夜菱的俏臉,忽然道「我雖然沒找到出口,卻想到一個辦法。」

風夜菱眼楮一亮道「什麼辦法」

藍橋坦然道「一個笨辦法。」

風夜菱似笑非笑地砍了他一眼,道「你該不會是想憑著這把劍一點點砍個缺口出來吧」

藍橋正色道「涓流可成淵海,水滴亦可穿石,這把劍如此鋒利,辦法雖笨,卻未嘗不值得一試。」

風夜菱不解地道「且不說這水道冰寒徹骨,單是這水道之長,你閉一口氣來去往返,中間也就只夠你砍幾下的,這樣一寸一寸地開石造路,要多少天才能開出一個缺口來」

「但我們已別無選擇。」藍橋說話的語氣十分平淡,卻又帶著種不容置疑的堅定,「除了等死。」

風夜菱竟無言以對。

山洞內除了夜明珠那點微弱的光芒便是徹底的黑暗,藍橋自從下定決心開石造路,便陷入一種近乎癲狂的狀態。他不分晝夜地往返于水道入口與山洞之間,每一刻鐘一個來回,游過去在封路巨石上砍開幾道劍痕,再游回山洞里換氣,通常和風夜菱話也說不到兩句便又下水開始下一趟行程。

坐在山洞里等待的風夜菱同樣感覺自己快瘋了,她被無邊無際的黑暗與寂寞包裹著,每隔一刻鐘才有瞬息的光明點亮她的世界。她是如此渴望藍橋在換氣的時候能和她多說幾句話,因為每一次當藍橋再度消失在水底,她都不敢保證下一個一刻鐘他還能回來。

像這樣不眠不休地勞作,縱是鐵打的身子,他又能堅持多久呢所以每一次夜明珠的光芒出現又隱去,她都感覺自己是在見藍橋最後一面。

她和藍橋雖然一靜一動,但她的內心卻絲毫不比藍橋好過,焦慮將她吞沒,對未來和意外的擔憂時刻噬咬著她的內心。她甚至想過阻止藍橋繼續瘋狂下去。畢竟,比起在充滿擔憂與驚惶的折騰中死去,還不如和他一起在這個天造地設的合葬冢內安靜地長眠。

冰冷的水波沖刷著風夜菱赤luo的腳面,冰冷的腳鐐依然鎖死在她的腳踝上。她撫模著那對堅硬卻粗糙的銬環,和藍橋並肩作戰時的場景在她腦海之中一一閃過,讓她時而泛起溫馨甜蜜的微笑,時而又因羞慚而臉上發燒,時而為那些千鈞一發的驚險刺激感到後怕,時而又因想起藍橋那堅定不屈的眼神而感到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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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種心緒在風夜菱的內心閃過,讓她的內心有如五味雜陳,只是無論是苦或甜,這些味道都是關于他的。

「嘩啦」

水聲輕響,平靜的水面被攪得支離破碎,藍橋再度浮了上來。

這次他似已用盡全身的力氣,不再像前些次一樣立刻潛回水里,而是緩緩隨著水波漂到風夜菱的腳邊。

「唔。」藍橋口中發出無意義的申吟聲,頭一扭竟直接枕在了風夜菱的腳上。

這本是一個對藍橋而言很大膽,對風夜菱而言又很害羞的姿勢,但此時的風夜菱卻只感到溫暖和心安。

無論如何,他總算回到自己身邊。

藍橋實在是太累了,抱著風夜菱的腳竟直接昏睡過去,甚至還打起小呼嚕來。

風夜菱看得哭笑不得,如母親寵愛孩子般撫模著他的背脊,讓他安然入睡。

藍橋很快睡熟,嘴角甚至還淌下涎水。風夜菱笑笑,把他輕輕翻了個身,拿過夜明珠和劍,喃喃道「你保護我那麼多次,現在,換我來保護你了」她學著藍橋的模樣把夜明珠叼在嘴里,飛身入水。

藍橋幾乎是在風夜菱潛入水中的一瞬間就清醒過來,一個人在空曠的黑暗中發怔。他首次體會到風夜菱等待的痛苦,那種心緒難寧的焦慮,度日如年的煎熬,絲毫不比他在水中折騰時身體上的痛苦好受。

他盼著風夜菱回來,他不想再下去砍石頭了,當然也不想她去如果她回來,他只想抱抱她。

不對,她腳上還戴著沉重的鐐銬,怎可能游那麼遠

藍橋猛地一個激靈,剛想跳下水,就見風夜菱已浮了上來。她的肌膚在夜明珠幽光映照下如月光下的窗紙一樣慘白,整個人仿佛丟了魂魄。

藍橋連忙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到岸邊,但見她腳上的腳鐐已被斬斷,焦急地問道「菱兒,你怎麼樣了」

風夜菱冷得發抖,抱著雙臂聲音發顫地道「我沒想到這東西有這麼重沒游多遠就游不動了身子直往下沉我不得不先斬斷腳鐐後來劍卡在石頭里拔劍的時候一時情急把劍弄斷了我我真沒用對不起我錯了」她的眼淚如斷線珍珠般滑落,最後只一個勁地道歉,「出不去了都怪我」

藍橋一把將風夜菱擁入懷里,緊緊地抱住她道「出不去就出不去吧,你別哭啊。能和菱兒死在一處,喬楮倍感榮幸。」

風夜菱伏在藍橋的胸前,整個身子都被凍得如同冰塊一般僵硬,只有一股熱淚滾滾流下,沾濕了藍橋的前襟。

藍橋喟然嘆息一聲,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風夜菱身上,拉著她尋一干處坐了。他兩人背靠背坐著,血肉相連,身體相依。風夜菱輕輕放下手中只剩下半截的斷劍,柔聲道「人這一生,孰能無死,只要無愧于心,便可死而無憾。都說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楮哥哥,如今我們再無逃生之法,又何妨在死前多說些體己話呢」

藍橋愕然道「什麼體己話」

風夜菱輕聲道「楮哥哥對人家來說始終是個謎,你是誰,你從哪里來,來青州前又做過什麼事,又或者,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人家統統都想知道。」

藍橋感受著她背上傳來的心跳,心頭一熱道「坦白說,能與大小姐相識一場,是我近一年來最值得高興的事。」

他這般坦然承認,倒是讓風夜菱不好意思起來。她扭動了一子,嬌嗔道「都說不許你叫人家大小姐啦,要叫菱兒咦,這是什麼」原來是風夜菱扭動身子的時候被藍橋外袍里的東西踫到,遂拿出來看。

藍橋本不想她踫自己的私物,但轉念一想左右是和她同穴而眠,這些秘密也帶不走,索性也就由她拆看。

風夜菱首先模出一個油紙包好的信箋,卻是藍橋初至青州時白雪音寄給他的信。

「听說青州住了位有名的大美女,是文昌侯的掌上明珠,相信以公子的文才武功,定不難令美人傾心。但公子若是因此荒廢了武道又或忘記了我,我可是會生氣的。」風夜菱讀到這里,不禁失笑道「這位叫雪音的妹子不想你接近我,是否因為她自己喜歡你,怕你被我搶了去呢」

「哪有這回事」藍橋忙解釋道,「我們不過是萍水相逢,偏巧那時我正被人追殺,有點狼狽,被她救了,後來又一起練功療傷,我們算是戰友般的那種親近。」

「哦說得這麼輕描淡寫呀」風夜菱看著藍橋狼狽解釋的樣子,詭譎地笑道「還是女孩子更懂女孩子,你不信也好,不承認也罷,反正和我又沒什麼關系。」她忽然眨了眨眼楮,又問「這位叫雪音的妹子生得好看嗎比我怎麼樣」

一句話把藍橋問得臉漲得通紅,風夜菱卻又擺擺手道「懶得听你的答案,無趣。咦,這又是個什麼東西」她說著話又把藍橋外袍里藏的那只香囊模了出來「當初你那麼在乎這只香囊,是否就是那個雪音妹子送的」

「這個不是。」藍橋話才出口便知不妙,果然風夜菱「 」地一下轉過身來,盯著他的眼楮道「楮哥哥深藏不露嘛,外表雖看起來傻乎乎的,沒想到惦記你的女孩子倒是不少。」

「這也不是你想的那樣。」藍橋尷尬地道,「這這算是」他撓著頭,想了半天也沒想到合適的描述詞。

「哦」風夜菱狡黠地一笑,「我知道了,該不會是暗戀未遂吧」

「我」藍橋的臉燒得如同一塊大紅布,一把奪回香囊道,「她是唉好吧她確實是我喜歡過的女孩子不過那都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

「我就說吧。」風夜菱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樣,好整以暇地道「卻不知是什麼樣的姑娘,可以打動楮哥哥呢」

藍橋訥訥道「她呃其實大小姐也很不錯」

「顧左右而言他,哼,楮哥哥真狡猾。」風夜菱的俏臉也泛起了嫣紅,大嗔道「算啦,不拷問你了,看把你窘的。」

風夜菱看著藍橋又羞又急的窘態,不禁心中好笑,正想把外袍月兌下還他,忽然尾指又掃到一物,忍不住掏出來看。

那是一個巴掌大的小盒子,做工十分精致,風夜菱剛一打開就有幾張小紙條飛了出來,拿過一看,其中一張上赫然是自己的字跡「公子濕衣難見客,小姐失足陷落池。」這幾張小紙條,竟是她與藍橋初見那日兩人對的對子。

于是風夜菱的臉也燒了起來,燒得只怕比藍橋還要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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