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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上, 夜深風冷,大雪在風中飄旋,不斷落下來。

曲長負身邊帶著幾個相府家衛, 身邊是原計劃-于今日-京的運糧軍隊。

親自押運糧草這件事,原本怎麼也輪不到他來做, 只是最近前線戰事突然吃緊, 西羌派兵翻山越嶺,繞道至郢國軍隊後方的邊境內奔襲,竟然拿下一座邊城。

當時, 邊城守官不戰而降,連夜奔逃, 直接替西羌攻城省了不-的力氣。

這座城池-他們佔領之後, -等于把宋太師的軍隊圍在了中間,前後夾擊。

這件事一-,大家忙的焦-爛額,再加上黎秋河父子最近看起來都很老實,誰也沒有心思去關注他們了。

眼見戰事越來越激烈,郢國連忙加派兵力支援, 而戶部也相應緊急借調來了一批糧草,作為軍隊-需之資。

曲長負作為專門負責監察軍資籌備的僉都御史, 這一批批急運而來的物資單冊均-送給他查點過目——

時間緊迫, 運糧軍隊卻遲遲未至, 曲長負這才親自帶著人-城查看-況。

他領著人足足分-找了半個多時辰,才在一處山口附近發現了正在艱難行走的運糧隊。

原來是因為連日天降大雪, 白日里天氣又有-轉暖,以至于官道上結了一層冰,根本無-通行, 倒是山上的積雪還沒有融化。

運糧隊便打算從山道山抄-路行-,沒想到入夜又下起雪來,這條路也同樣不好走,因-速度非常慢。

曲長負找到他們的時候天便已經有-黑了,-刻-是已經將近深夜。

如果不以最快的速度下山,別說糧食運不-,恐怕人都-挺不過夜間過低的氣溫。

然而這里的岔道太多,夜越深,便越是難以辨別方向,向前走和停留在原地顯然都並非明智之舉。

最好的方-應當是找一個能夠避寒的地方,暫時停留一夜,第二天早上再以最快的速度-到京城。

曲長負勒住馬,——問道︰「在場的有沒有對這一帶地形熟悉的人?」

他的話音穿透風雪,-顯冷清,然而在場無人-應,反倒有幾個-兵望著曲長負身後,倒吸了一口涼氣。

曲長負順著他們的目光轉過身,只見冷冷暗夜之下,-在自己面前稍高的那座山峰上,正有一道黑影策馬立于高處,俯瞰著他們。

這一人一馬動也不動,不知道已經在那里等了多久,顯得十分驚悚詭譎。

直到見有人發現了自己,他才一揚鞭,縱馬直從山頂上沖了下來,轉眼間已到面前。

相府的護衛們如臨大敵,連忙將曲長負護在中間。

曲長負卻不慌不忙,-眾人拱衛著,眯起眼楮辨別來人。

片刻之後,他忽然慢慢地笑了起來,說道︰「哦,原來是劉將軍啊。」

這個突然-現在山里的人,竟是劉顯洋。

兩人的緣分是在惠陽結上的,當時曲長負發現山上的賊寇其實是朱成欒暗中替齊瞻養的私兵,為了將這-人一網打盡,他特-親自-馬,策反了那個山寨的二寨主,也-是是面前的劉顯洋。

當時曲長負為了將劉顯洋策反,可以說是無-不用其極,不單派人幫了他的弟弟又假-營救,還各種瞎話一起上,將他忽悠的暈-轉向。

等-到京城,曲長負便把這人給忘了,左右他兩輩子騙的人四根手指都數不過來,也不差這一個。

但劉顯洋可忘不了他。無論是曲長負那難得一見的外貌,還是他舌綻蓮花的口才,都足以教人終生難忘。

他惦記著這人,-到京城一打听,發現據說「-身卑微,爹不疼娘不愛,只能舍生取義拿命換前途」的-官,竟然當朝宰相的兒子。

這還不夠,他外祖父是目前正在沙場上殺敵的宋太師,而他自己,剛走仕途不久,便已經官居三品了!

劉顯洋當時差點氣的一口老血噴-來。

他這個人講義氣,有原則,當初-是因為受到了上峰大恩,才會義無反顧同-為他效力,成為了「山賊」,又因為受到曲長負的感化,做-背叛舊恩人的重大決-反水。

結果人家都是隨口瞎編的!

居然能編的那麼真-實感?

劉顯洋純真而熾熱的感-受到了嚴重的欺騙。

雖然這次反水對于他來說,徹底擺月兌了山賊的身份,並且有了一個不算大但可以重新開始的官職,但劉顯洋卻覺得心里面很是過不去這道坎。

他覺得自己當初的背叛上級的舉動竟然全都建立在謊言上面,實在有點太糊涂了。

見曲長負認-自己之後,居然還能若無其事地打招呼,劉顯洋不由咬牙笑道︰

「上-見面,是下官有眼不識泰山,竟然沒認-來曲公子的身份,真是得罪了,一直想當面跟您致歉。曲公子,別來無恙啊?」

曲長負道︰「托劉將軍的福,過的還不錯。下-叫我曲大人罷。」

他說著仰-看了看天色,忽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劉大人從-在山間長大,後來潛伏善山寨多年,應該對這樣的地形十分熟悉。你深夜等候在-,是來為我們帶路的嗎?」

曲長負問-這句話,劉顯洋立刻擦地一聲拔-了自己的佩劍,劍尖凌空指向他的鼻尖-

端和-伍見狀,同時抽劍,搶身擋在了曲長負的前面-

伍怒斥道︰「放肆!你干什麼?」

劉顯洋冷冷地說︰「當初,-不是曲大人曉之以大-,我不會背叛山寨,同你合作。但現在我知道,原來你那時說的全都是假的。我需-給自己當初的行為找一個-由。」

「你跟我決斗!」

劉顯洋道︰「只-能接住我十招,證明你確實是條不怕-的漢子,我-帶你們去找可以在這山間過夜的地方。」-

伍︰「……」他真是來尋仇的嗎?

「哦?」曲長負撫額搖了搖-,嘆道,「可是我只是個身體虛弱的文官,你竟然-跟我決斗,這難道不是恃強凌弱的表現嗎?」

劉顯洋一頓,說道︰「你救我二弟的時候,我知道你會武,如果你連我十招都接不住,那-說明你口中的-有大義都是笑話!再說強弱有什麼-義……這樣吧,八招罷。」

曲長負嘆息道︰「看來不能拒絕了,好罷。劉將軍,我欣賞你的為人,-以今日,我願-為你-一次我自己的劍。」

他說︰「-端,-伍,下去。」-

端擔心道︰「-爺……」

曲長負揚了揚下頦,-伍拽了-端一把,兩人後退。

「刀劍無眼,生-有命,今日一切都應該按照江湖規矩,劉將軍真想較量-別留手,否則,我會對不起我的劍。」

曲長負將長劍-鞘,隨手微橫,劍刃在雪色月光中如同一泓秋水︰「你先。」

當他-劍的一剎那,劉顯洋覺得面前的人好像變了。

他不再病倦,不再狡猾,整個人也明銳飛揚的如同一柄利劍,森然生威。

如果說一開始提-決斗,是想為了自己爭口氣,找個台階下,那麼這樣的曲長負,讓劉顯洋-識到,對方是一位真正的對手。

他深吸口氣,一劍電掣般暴起,當胸直刺!

周圍的人都瞪大了眼楮,-伍剛剛還抓著-端的手臂讓他稍安勿躁,-刻卻不由月兌口驚呼︰「-心!」

曲長負卻一改往日風格,不閃不避,舉手上架,兩人劍鋒相遇,幾乎爆-火花。

而在劉顯洋還來不及收力的那一刻,曲長負手中長劍已經急劃而起,劍尖頂住對方劍面。

而他便借著這一戳之力,從馬背上凌空翻身而起,竟然直接從劉顯洋的-頂上方翻到了他的身後,一腳踢向他後心。

劉顯洋沒想到他的招式身-都如——其不-,大驚之下,也連忙在馬背上一按,翻身落地,正好在曲長負的左側。

他這樣做,是因為曲長負右手持劍,落在左側可以提防對方趁機突襲。

可是不料,劉顯洋雙足剛剛落地,眼前便是一晃,差點直接撞上寒光迸射的劍鋒。

原來-在他落地的同時,曲長負已經算準了劉顯洋的位置,將長劍如同飛暗器一般,月兌手拋。

劉顯洋連想都來不及想,急急提劍上撩,將劍鋒橫在自己脖頸與曲長負的劍刃之間,將這下攻擊擋過。

但是,前方的危機剛解,身後突然悄無聲息地探-一只手,平平捏住劉顯洋的劍刃,向後一勒。

——他自己的劍,瞬間架在了他自己的脖頸上。

曲長負站在劉顯洋的身後,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一手捏著他的劍刃頂端,架在他的脖子上,微微笑道︰「三招,夠了。」

一滴冷汗順著劉顯洋的額角滑落,轉眼間,-成了白霜。

直到這時,曲長負的劍從半空中打著旋落下來,斜插在雪地里,-端過去撿起來,他也松開了手。

周圍的喝彩之聲不絕。

押運糧草的士兵也都是通習武藝的,他們走了老遠的雪路,又逢人前來找茬,原本士氣低迷,慌亂無措,卻沒想到能看見一場如-精彩的比試,頓時精神一振-

何況,曲長負明明是文職。

曲長負接過-端雙手送還的劍,收入鞘中︰「劉將軍,戰利品可以兌現了罷?」

劉顯洋怔了怔,好半天才-過神來,而後長劍倒轉,將劍尖沖著地面,躬身沖曲長負行了一禮,然後一言不發,轉身帶路。

劉顯洋果然對這里十分熟悉,很快便帶領著眾人找到一處避風保暖的谷地休息。

眼見這里已經擠滿了人,負責押運糧食的軍官便來同曲長負商量,問他可否先令一半人返-城中,剩下得一半則留在-地看守糧草。

他們下不了山的原因主-是輜重難行,確實沒有必-讓-有的人都留在這里受凍,曲長負道︰「請將軍決-罷。」

見他不反對,幾位運糧官商議之後,便將-有的人分成了兩部分,令一半人留在-地看守糧草,另一部分人輕裝簡行,連夜下山,第二天一早再領著人-來接應大伙-

伍心疼曲長負身體不好還-在這里守著,勸道︰「-爺,您也先-去罷,有我和端哥在這里,不會-岔子的。」

曲長負道︰「喲,那你和你端哥可真是能干。」-

伍真是拿他沒辦-,-格又沒有-端那樣強硬,只好無奈嘆氣︰「-爺。」

曲長負道︰「罷了,我人都在這里了,-去也是一樣奔波,不差這幾個時辰……」

他說到這里,忽然隱隱听見外面呼嘯的風中傳來了一陣聲音,于是話音一停-

伍道︰「-爺,怎麼?」

曲長負食指在唇間一比,做了個「噓」的動作。

過了片刻,-伍也隱隱听見,似是有一陣幽幽的笑聲在從不知道什麼地方傳來,-蕩在山谷之間。

在這樣的深山寒夜中听了,簡直令人不寒而栗。

他們-刻在山谷之中,-頂上方的一側-是官道,這笑聲的位置正像是從他們官道上傳來的。

在笑聲與風聲之間,還夾雜著如同歌謠吟唱一般的低嘆和聲聲鈴響。

「-了……-了……」

聲音越來越清晰,過了片刻,除了曲長負他們之外,別人也都听見了。

在大家又困又乏的當口,這實在是有-過于提神醒腦,一時之間眾人僵坐在原地,竟誰也沒有-聲。

寒冷而暗沉的夜色,-像是能夠化成實質的恐懼,纏繞在人們身上,一層層地裹住、勒緊、滲-骨肉。

那聲音又漸行漸遠,不知道往什麼方向去了,過了片刻,曲長負的聲音才響了起來︰「方才離開的那-人,是順著官道走的,還是順著-路?」

他的語氣平靜一如方才,聲音也清冷冷的,倒讓人心中微。

一名運糧官道︰「官道上結了厚冰,但是-近上許多,下官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去走……」

曲長負道︰「派一隊人追上去報個信罷,讓他們莫-下山,沿-路而行即可。方才的聲音像是什麼教派在活動,只-不當面沖撞,應是無恙。」

他說的輕描淡寫,大家听了心里也-安穩了,當下派了一名腳程快的-兵去追趕離開的隊伍,其余人-地休息。

結果到了第二天一早,天色剛微微有-發白,便有人來接應他們了,只是這人並非昨夜折返休息的軍隊,而是靖千江。

見到璟王殿下親自前來,其他人未免受寵若驚,紛紛忙著行禮。

曲長負卻是一怔,問道︰「你怎麼來了?」

靖千江的鼻尖都-凍的發紅,忙著把手中大氅披上他的肩-︰「我還想問你,自個身子不好,親自跑-來受凍做什麼。我昨日入宮,是到了丑時才听說你昨晚上沒-來,這才忙著上山來找你。」

他將大氅的領子扯了又扯,幾乎-把曲長負的臉埋-兩側的風毛里面去︰「下次有這事,你給我送個信,還不如我過來-不然擔驚受怕的。」

曲長負道︰「不是這個,昨晚我們已經派了一撥人-去報信,沒見到他們嗎?」

靖千江也-識到事-不對,神色嚴肅下來︰「沒有。我還奇怪,-風雪困在山上,怎不派人-來說一聲。」

他一方面覺得蹊蹺,同時-加心疼曲長負奔波辛苦,稍一沉吟便道︰「行了,你們先把糧草運-去,我帶來的人多,這-撥一部分人去尋找他們——說不-是迷路了。」

他握了一下曲長負的肩膀,低聲道︰「我也親自跟著去,你別擔心,啊?」

曲長負嘴上從未說過,但他心中自然是對靖千江的能力十分信任的。

然而從昨晚的笑聲開始,整件事-的走向便十分詭異,-算對萬事篤-如同曲長負,都難免感到了一絲隱憂。

他頓了頓,反倒越過靖千江先走到了前面去,淡淡道︰「你若-去,便一起罷。」

靖千江嘆氣跟在後面︰「你-不能讓我拿你有一點辦。」

曲長負微微向後側了,說道︰「你為什麼不把這種舉動-解成……我在關心你呢?」

靖千江一怔,雖然明知道下句話很有可能——挨他的損了,還是忍不住上鉤,問道︰「真的嗎?」

曲長負笑了一聲,翻身上馬︰「真假隨你喜歡,快走罷。」

「嘖,你這人真是。」

他也是多年養成的習慣,越是覺得事-不對的時候,越是會同人多說笑兩句,靖千江也不是不知道。

這種-外狀況,兩人多年下來已經共同面對過無數次了,靖千江只是緊緊跟在曲長負身邊,不讓他落單,同時注-著周圍-況。

他們循著昨晚的路找尋,卻只見原本應該白茫茫一片的雪地早——踩的骯髒而凌亂,泥水又結成了冰,只有用布將馬蹄包裹住,才能保證走在上面不會打滑。

很快,-有人發現了倒在路邊的軍士——昨晚那麼多人,竟然一個都沒能-去。

他們應是-迷煙一類的東西給迷昏了,全體倒在了路邊,雖然沒有-人下手殺害,但因為在雪地里躺的時間太長,有不-人都已經身體僵硬,奄奄一息。

其中四五個體弱者已經-凍-了。

在運糧隊中的人,大多都是再平凡不過的-兵卒,他們不是-去打仗,沒有運送糧食,身上-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以誰也沒想到竟然能在他們身上-現差錯。

曲長負什麼也沒說,在周圍的雪地里查看,靖千江考慮周詳,已經帶了醫師隨行,-時其余的人便紛紛忙著救治傷員,點查人數。

對方做手很干淨,過了好一會,曲長負才從一處未經踐踏的白雪上捏起了幾點飛灰,放在掌心中細細分辨。

靖千江在旁邊瞧了一會,將自己金冠上的發簪拔下來,遞給了曲長負。

由于那飛灰已經-浸濕了,顏色氣息都不好分辨,曲長負接過靖千江的簪子,在火上烤熱,又去將灰挑起來,湊到鼻端輕嗅。

過了一會,曲長負道︰「這香氣像是南戎用的赤蛇膽,里面肯-還加了其他藥材。」

靖千江道︰「難道是南戎人做的?可他們與咱們剛剛結盟,如果不是十分必-之事,犯不著這樣做罷。又或者有人故-用了南戎香留下線索,誘導兩國失和?」

曲長負道︰「如果是想誘導兩國失和,-算是殺我都比殺他們值。」

靖千江道︰「呸呸呸,說什麼呢。」

兩人說著話,-亡的人數以及-者身份均已經-調查了-來,靖千江王府里的下屬前來稟報︰「-者分別為外營軍常虎,劉釗,京畿衛王健、黎秋河……」

說到「黎秋河」這個名字的時候,曲長負和靖千江同時一怔抬-,齊聲道︰「黎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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