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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脆皮豬蹄

又過了幾日,張三郎獨個兒來「時鮮」用晚膳,看廳堂里既無令他討厭的酸腐文人氣,又無觥籌交錯酒局間的應酬——都是安安靜靜吃飯說事的桌席。

張三郎背著手,如主官檢閱視察般,滿意地點點頭,「很好,這才是一家能干百年的好食肆的做派——想應酬吃酒的去留仙居就行,想舉杯邀明月的去曉覺寺罷!留在這兒吃飯,都是牛嚼牡丹,浪費您的菜!」

含釧︰

這純屬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

她要是干得不好,也能回家繼承英國公府——她也挑客人!

頭一條就是,徐慨與狗男人免進!

心里頭月復誹,面上倒是沒顯,含釧都用不著給張三郎介紹菜式,大喇喇地甩了句,「今兒個豬肘子新鮮,給您整一個?」

張三郎擺擺手,「您自個兒定」,便岔著腿等飯吃。

肘子難做。

一是豚肉本就下賤,不彰身份,達官貴人便不太愛吃;二來呢,肘子又屬豚肉里下賤的部位,集市里除開下水和豬腦,便屬肘子肉賣得最便宜;三則肘子皮厚肥油多,處理不好便膩味。

北京城里的百味齋是老字號了,比前頭的留仙居檔次都高,滿北京城的食肆酒肆只有這家店出過一道水晶肘子,其余的都不太敢隨意嘗試,害怕砸了招牌。

含釧倒是不怕的。

張三郎本就是她的試菜人。

出的第一道菜,都給張三郎吃。

他若吃得好,含釧便有信心推上餐桌。

豬肘只選了臨近大腿根的那個部位,月桂葉、八角、香奈、茴香、干辣椒還有拉提靠鼻子嗅出來的不知名的香料,被舂成粉末,粉末在豬肘肉上均勻包裹一天一夜,再用牙簽在豬肘扎出小洞,抹上鹽與白醋,送入掛爐烤制。

今兒個,含釧就送了一只肘子在掛爐里煨著,用鐵叉將熟透的豬肘拖出來時,香味不加掩飾地撲鼻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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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釧細看了看豬皮,豬皮被烤得焦黃泛白,用鐵叉戳了戳,只覺脆脆的卻又充滿韌勁。

含釧端著鐵盤出去,當著張三郎的面兒,用刀將豬肘割成小塊,刀刃劃過脆香豬皮的聲音「 擦 擦」。

張三郎默默地咽了口口水,送入口中,皮脆肉香,外皮香得快要咬到自個兒嘴唇了!

含釧放了一小碗褐黃色的豆醬,一碟切得薄薄的蒜片兒和大小勻稱的青辣椒顆粒,再拿了一盆洗淨的菘菜女敕葉。

含釧先夾了一塊兒連皮帶肉的豬肘子放在菘菜葉里,在上面放了兩片蒜和一顆不辣只香的青辣椒,再用筷子挑了花生粒大小的豆醬放在蒜片上,將菘菜葉子折成一個一口能吃的菜包放在張三郎跟前,作了個「請用」的手勢。

張三郎筷子都沒用,手拿著就塞進了嘴里。

一入口,張三郎的天空,星星都亮了。

這究竟是什麼神仙肘子肉?

肘子皮酥脆有味,豬肉軟女敕多汁,兩種口味在蒜片、辣椒和菘菜或辣或香或甜的刺激下,凸顯得更為明確,也更加耐吃。

沒有什麼比大口吃肉快樂。

沒有什麼比大口吃肉後,還一點也不膩味更快樂了!

張三郎快哭了。

是真的快哭了。

他願意在「時鮮」旁邊住下!

真的!

他願意在「時鮮」旁邊買個宅子!

含釧探了探身,充滿期待地看向張三郎,「好吃嗎?」

張三郎連忙點頭如搗蒜。

含釧笑得欣慰,這傻孩子,吃個肘子肉都吃成這樣兒,國子監的飯不曉得有多難吃。

約莫是豬肘肉太香,隔壁桌有食客打探,含釧便笑著,「正試菜呢,改進改進後再正式推出,您莫慌。」

張三郎嚼著菘菜包豬肘,心里默默翻了個白眼。

什麼叫定制木牌客人?便是有什麼新菜,都是第一位吃到的頭等尊貴人兒!

張三郎吃得很快樂。

久違的,不用觥籌交錯應酬,只需好好吃飯的快樂。

含釧又親下廚做了幾盤小菜,張三郎吃了個酣暢,吃完飯突然想起日前京城的熱聞,同「時鮮」似有些關系,便問道,「前些日子,岳家那七娘來尋您麻煩了?」

含釧點了點頭,「來說了兩句,後頭倒是和和樂樂地吃了桃花酥就走了。」

張三郎挑眉,笑了笑,「岳七娘的祖母,噢,就是靖康翁主,氣得不得了,把岳七娘拘在家里禁足後,只身去了裴家,說,若是地道人家,自家孩子腿瘸了就該主動退親,裴家卻偏偏能拖就拖、能瞞就瞞、能騙就騙,連到岳家請安都專挑她老人家不在的時候」

含釧一愣。

不曾想,岳七娘的祖母是真疼愛她的。

張三郎嘖嘖兩聲,「老翁主就一句話,要退親!」

「真要退親?」含釧開口問。

張三郎點了點頭,「老翁主年輕時也是個性情剛烈的,可惜夫君死得早,兒子又不中用,否則岳家也不至于在這一代便落了魄。」

這種豪門秘辛,張三郎是門兒清,旁人都不把他當根蔥,說啥想啥從不避諱他,「這回岳七娘來您店里鬧,也是裴家使的壞招,一來能解了自家孩子的圍,二來也不懼怕岳家借此說退親了」

張三郎眨了眨眼,一臉無師自通的八卦象,「您猜,靖康翁主說了退婚後,裴家怎麼說?」

含釧淡定地開口道,「裴家必然說,岳七姑娘必是傾慕裴七郎已久,否則又怎會幫他出頭討公道呢?靖康翁主說退婚,便是勢利小人,只見裴七郎瘸腳,卻不見小兒女難舍難分之情。」

絕了!

張三郎一拍桌子,雖不說是分毫不差吧,可裴家就是這麼個意思!

「您不知道,當時把靖康翁主氣得快厥了過去!」張三郎笑道,「這不是一邊打靖康翁主的臉,一邊說岳家的姑娘臉皮厚,還沒過門就以裴七女乃女乃自居嗎?」

和她猜得一模一樣。

她這是變聰明了?

還是夢里頭,這些個豪門做派,看夠了看膩了?

把自己帶入,便也能猜得出個大概。

含釧笑了笑,「結親不是結仇,裴家行事太過詭譎,為保自家子弟,不惜敗壞別家名聲」

含釧住了口,沒說下去。

算了。

勛貴豪門,呵,離她有八萬八千八十八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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