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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 冷月高懸,四周一片靜謐,覃秀芳站了一會兒, 腿酸手冷, 沈一飛還沒回來。她搓了搓胳膊, 準備走一會兒, 一回頭直接撞到個人身上。

「啊……」覃秀芳嚇得驚呼出聲。

沈一飛趕緊扶住了她的胳膊︰「是我。」

听到他的聲音,覃秀芳松了口氣,後退兩步,拍著胸口,惱火地說︰「你站在我背後干什麼?差點嚇死我了!」

這人走路都沒一點聲音的嗎?

「抱歉,沒想到會嚇到你。」沈一飛的聲音有點沙啞,听起來似乎很疲憊, 他揉了揉額頭問道,「這麼晚了, 你怎麼在這里?」

覃秀芳模了模鼻子, 支支吾吾道︰「我……我晚上吃撐了, 不舒服,出來消消食。」

大晚上冷颼颼地在外面消食,在家里走不行嗎?沈一飛腦子靈光一閃, 開了竅︰「你在等我?」

無緣無故的等對方似乎有點奇怪, 覃秀芳有點不想承認, 沉默了一下,扯了個借口︰「我就問問這段時間的早飯, 你習慣嗎?明早有沒有什麼想吃的,畢竟你給了錢的。」

阿榮回老家辦事了,老板娘早上起不來, 都是覃秀芳提前做好,放在了鍋里溫著。

這借口太假了,根本糊弄不過沈一飛。

沈一飛看出了她的口是心非,不過沒戳穿,笑了笑,抬了抬下巴︰「走吧!」

「啊?去哪?」話題跳躍太快,覃秀芳有點反應不過來。

沈一飛耐心地解釋︰「不是吃撐了睡不著出來消食的嗎?邊走邊說。」

「哦。」覃秀芳跟了上去,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開口,總不能張嘴就問對方,你是不是有什麼任務吧。他們現在這關系,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她了解沈一飛,沈一飛卻不了解她,她要太直接會引起對方的懷疑。

走了一段路,沈一飛見她遲遲不說話,主動詢問道︰「你遇到了煩心的事?」

他主動問起,覃秀芳總算找到了切入口,嘆了口氣,憂心忡忡滴說︰「我最近老是做噩夢,夢到我哥出了事,倒在血泊里,兩條腿被硫酸給腐蝕了,腿上都找不到一塊完整的皮膚,好嚇人的。」

後半段其實是沈一飛上輩子的遭遇。她故意將這個事嫁接到秦渝身上,實際上是想給沈一飛提個醒。等出任務的時候,他看到硫酸腦子里就會冒出她的這番話,警醒一些,興許結果就會完全不同。

不知道他們倆上輩子到底是怎麼出的事,覃秀芳只能用這種委婉的方式警醒他們。

沈一飛听後,側頭看她︰「想什麼呢?沒听說過,夢跟現實都是相反的嗎?你就別胡思亂想了,你哥一個大老爺們,還照顧不好他自己嗎?你替他瞎操心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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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秀芳無語,她的重點是後半段好不好,這人听哪兒去了?她氣呼呼地說︰「那最好不過。反正我跟你說,看到硫酸什麼的躲遠點,不然濺到臉上毀了容,連媳婦都娶不上,只能打一輩子光棍。」

「成,回頭我要踫到你哥了,幫你轉告他。你要不放心,看在我吃了你這麼多頓飯的份上,我幫你看著他,這總行了吧?」沈一飛扯著嘴角笑嘻嘻地說道。

听起來似乎不大正經,像是在開玩笑,但覃秀芳清楚,他是認真的,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可以托付後背的戰友。

她沉默了幾秒,低聲說︰「你也小心點。」

「你說什麼?」一陣夜風襲來,將她的低喃吹散,沈一飛沒听清,回頭問她。

覃秀芳頓了下搖頭︰「沒說什麼,回去吧。」

「才剛出來,著什麼急啊,過來!」沈一飛跳到馬路下方的河邊,沖覃秀芳招了招手。

覃秀芳走了過去,月光下的河面波光粼粼,微風拂過掀起一圈圈漣漪,靜謐清冷。覃秀芳側頭看蹲在河邊的沈一飛︰「黑燈瞎火的,你跑到河邊干嘛?」

沈一飛變戲法一樣,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在覃秀芳面前晃了晃。

覃秀芳看著紙︰「做什麼?」

神神秘秘的。

沈一飛將紙折了起來,他的手指非常靈活,幾下就將紙折成了一艘小船的模樣,緊接著,他折了一截拇指粗的樹枝,從中間劈開,撐在小船中間,再從衣服口袋里模出一截十來公分長的蠟燭,掰成兩段,將其中一段的底部在河邊的石頭上磨平,擦亮火柴,點燃了蠟燭,滴兩滴蠟在樹枝中間上,將蠟燭插了上去,並用細繩子纏繞了一圈固定住。

「拿著。」他把紙船塞給了覃秀芳。

覃秀芳捧著溫暖的紙船,驚嘆地看著他︰「看不出來你手這麼巧。」

火光照亮了沈一飛好看的側臉,他沙啞的聲音徐徐道來︰「這是我家鄉的習俗,到了中秋節、上元佳節,很多人都會去河邊放河燈,許下自己的心願、祝福、思念,你試試。」

夜色太溫柔,覃秀芳的心髒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她小心翼翼地捧著河燈,沖沈一飛笑了笑,然後彎腰將河燈輕輕地放到了平靜的水面上,閉上眼許下了自己的心願︰願秦渝和沈一飛,這輩子都能平平安安,幸福美滿地過一輩子!

河燈緩緩漂離了岸邊,往下游漂去,等幾乎看不見了,覃秀芳才站了起來。

沈一飛挑了挑眉︰「這麼虔誠,許了什麼心願?」

「不告訴你,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基于自己的親身經歷,在這方面覃秀芳格外堅持。

沈一飛好笑地看著她︰「知道這條河的下游是什麼嗎?」

覃秀芳搖頭。她進城不久,忙于生計,根本沒好好逛過,哪知道下游是什麼。

「大福寺,走吧,去瞧瞧你的河燈會不會漂進寺里。這大福寺可是一座幾百年的古寺,听說里面的菩薩很靈。」沈一飛指了指河流的下游。

這還真是個誘人的提議。覃秀芳兩只眼楮發亮︰「真的,我們去看看。」

兩人沿著河邊的公路走,沒走多遠就看到了孤零零漂流在河面上,散發著瑩瑩光芒的河燈。覃秀芳驚喜極了,指著河面說︰「沈先生,你看,我們的河燈。」

「走吧,跟著河燈走,再往前沒多遠就是大福寺了。」沈一飛落後兩步看著她興奮的樣子,嘴角也揚起淺淺的弧度。

兩人一路追著河燈,大約走了兩三里地,一座建築聳立在黑暗中,呼吸間,覃秀芳似乎都能聞到焚香的味道。

「這就是大福寺嗎?」覃秀芳回頭問沈一飛。

沈一飛點頭︰「沒錯,咱們去橋上看吧。」

他們站在離寺廟幾十米遠的小橋上,看著那只承載著希望和祝福的河燈慢慢悠悠地晃蕩在水面上,漂啊漂,半天都沒漂進寺里,燭光已經變得有些暗淡了,估計是里面的蠟燭快燒光了,覃秀芳心急不已,恨不得自己能化身成風,飄過去推它一把。

但這只河燈不知是不是跟她作對,漂了半天都還差一點才到寺院門口,覃秀芳急死了。

就在她等得心急如焚的時候,一道渾厚綿長的鐘聲慢悠悠地從大福寺里傳了出來。

覃秀芳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等回過神來看向河面上時,河上卻沒了河燈的影子。

「我的河燈呢?」覃秀芳急了,這可是承載著她美好祝願的河燈。

沈一飛往寺廟門口一指︰「那里,漂進寺里去了,看來菩薩也听到了你的祈禱。」

覃秀芳順著他所指的地方望去,沒看到河燈,但看到了殘留在河面上的點點光影,確實是順著河水流進了寺里。耳邊鐘聲祥和,一聲聲跟河里淡淡的快消失的燈光相映成趣,仿佛河燈是受到了鐘聲的指引,去了它該去的地方。

不知是這個巧妙的巧合,還是古寺的鐘聲有安撫人心的作用,覃秀芳焦躁不安的心忽地就寧靜了下來。

她側頭,沖站在旁邊橋墩前的沈一飛由衷地說︰「謝謝你,沈先生。」

***

這天晚上的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場夢。她在午夜許下了虔誠的願望,還得到了回應,似乎預示著她擔憂的慘劇不會再發生了。

覃秀芳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里不停地閃現過許多畫面,有父母,有秦渝,還有今晚的沈一飛,那盞粗糙溫暖的河燈,古樸的鐘聲。

不過這一切似乎都不及,回到旅館分別時沈一飛拋下的那句「過幾天,我送你個禮物」 來得讓她好奇。

她當時就問他什麼禮物了,結果那人卻只是笑了一下就推開門進了旅館。

現在想起來,覃秀芳都還覺得有點百抓撓心的感覺。這人肯定是故意賣關子的,說話說到一半,太壞了。

她捂住被子,閉上了眼楮,過了許就才睡著。第二天忙著開店,她也沒空想這些了。等下午收拾干淨,覃秀芳早早地回了旅館,走到門口就看到兩個很眼生的男人陰沉著臉從旅館中出來。

覃秀芳跟他們錯身而過時,听到左側那人低聲咒罵︰「臭娘們,耍我們,有她……」

覃秀芳擰起了眉,回頭看著兩人走遠了,這才快速地回到了旅館,直接去櫃台問老板娘︰「剛才那兩個男人是誰啊?」

現在阿榮不在,沈一飛又經常很晚才回來,有時候甚至都不回來,偌大的旅館就剩她們兩個女人,小心點總沒錯。

老板娘不悅地擺了擺手︰「別提了,來看房子的,看店里只有我一個女人,就想故意壓我的價。開的價格比市價低了三分之一就想買我的房子,做夢呢!我直接把他們趕出去了。」

不少人都喜歡看人下菜,這也不稀奇。覃秀芳給老板娘倒了一杯水,遞過去︰「消消氣,姐夫什麼時候回來?實在不行就讓姐夫回來賣吧。」

老板娘這脾氣,受不了一點氣,這些男人見只有她一個女人就想壓價佔便宜,雙方很容易吵起來。最後生意沒做成,反而得罪了客人,萬一對方記恨,私底下對付她們怎麼辦?

覃秀芳覺得賣房子這個事還是阿榮出面比較合適,他那麼壯,看起來就不好惹。這些人肯定會顧忌一二。

老板娘按住額頭,有些煩躁︰「不知道啊,自打去了就沒個音訊傳回來,等他回來得猴年馬月去了。」

老板娘鮮少有如此焦躁的時候。覃秀芳看了她兩眼,猜測她心里有事。她不說,覃秀芳也沒多問。

沉默稍許,覃秀芳說︰「虞姐,你要信得過我,就讓我出面替你談房子的事吧,你把底價告訴我,我幫你賣。」

總比讓老板娘這樣平白得罪人強。俗話說,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這些亂喊價的人可不是什麼好人,買賣做不成,也沒必要把話說得那麼難听,招人記恨,笑著和和氣氣地把人送出去就是。

老板娘笑了︰「對你,我還有什麼信不過的。不過你要忙店里的事,又得來幫我操心旅館,你這也太辛苦了。」

覃秀芳搖頭︰「無妨的,就是陪人看看房子,談談價格而已。我這段時間下午都有空,你跟牙行那邊商量好,有客人就讓他們下午過來,我在家做咸菜,你喊我一聲。」

開始賣早餐後,咸菜的消耗量上去了,只剩下兩壇子了,覃秀芳怕不夠,打算再做一些放在壇子里。另外還要做一些醬料,都得抽下午的時間來忙活。

「好吧,秀芳,那你麻煩你了。我們這個旅館,面積比較大,但現在生意不好做,很多人觀望,房子不是那麼好賣,我的心理價位是在150到200萬元券左右。不過我們不要錢,全換成黃金、美金或是銀元,願意用這三者付錢的,價格也可以適當便宜一些。」老板娘說出了自己的要求。他們要走,去了海外元券就是一張廢紙,只能要全世界都流通的金銀或是美金。

覃秀芳點頭︰「成,虞姐,我明白了。這個兌換比例是按照黑市上的兌換比例吧?」

老板娘苦笑︰「不按黑市的比例,誰樂意啊?」

官方比例,一銀元換一百塊,誰干?據說要調整,但肯定也沒法跟黑市比。

「那成,回頭我就直接將你的心理價位換算成美金、金銀開價吧。黑市的兌換比例一直在變化,直接報咱們的心理價位,也省得兌換價格變來變去的發生糾紛。」覃秀芳說道。

老板娘按住太陽穴︰「秀芳,你比我會做買賣,考慮得很周全,就按你說的辦吧。你在院子里幫我看著點店,算了,反正也沒幾個客人,打烊吧。」

老板娘去里面拿出「暫無空房」的牌子掛在了旅館門口,然後關上了大門,擺了擺手對覃秀芳說︰「一會兒你出去的時候幫我鎖上門,我回去睡會兒。」

「成,虞姐休息吧,晚飯我叫你。」覃秀芳看著她進了屋,眉頭擰了起來。

阿榮已經走了五天了,還沒回來,老板娘就提了一嘴回老家,也沒說具體去哪兒。但自從阿榮走後,老板娘的情緒明顯焦躁了很多,非常不穩定。整個人就像是失去了園丁照顧的名貴花朵,無精打采的。

但這種事,老板娘不主動提,她也不好打听。算了,天高皇帝遠,阿榮都回老家了,即便知道了她也幫不上,她還是幫著照顧好老板娘吧。

又過了兩三天,沒等到阿榮回來,倒是部隊那邊傳來了好消息。

鑒于大家都太熱情了,報名人數激增,江市部隊決定這周就開學習班,而且起了個很正規的名字「江市部隊夜校」,由學習班變成了夜校,教室和師資也更上了一個台階。

初步定下來,先開兩個班,等下一批掃盲班學員結業後,再擴班,爭取能形成正規學校那種階梯式的學生規模。

接到第二天要上課的消息,覃秀芳下午就去買了本子和筆,然後又去舊書店把小學的課本夠給淘齊全了。現在部隊資金緊張,夜校又不收費,純屬公益性質,肯定沒錢給他們發新的課本,都得靠自己準備,去晚了就沒了。

準備好東西,晚上吃飯時,覃秀芳非常高興,特意給秦旭然父子打了一斤酒,並且告訴了他們自己要去上學習班的事。

其實秦家人早就知道這個消息了,但還是為她高興。

秦旭然激動得老臉通紅,比兒子立功都自豪︰「不愧是我的女兒,毛政委提起你那個贊不絕口,你要是個男兵,他肯定把你搶到她手下!今天爹沒有準備,就把這支跟隨了我十幾年的鋼筆送給你,作為你正式上學的禮物,這是咱們在戰場上從小日本那里弄來的戰利品」

說著秦旭然就將別在上衣口袋里的鋼筆拿了下來,塞給覃秀芳。

覃秀芳受寵若驚︰「這個意義太重大了,我不能要……」

「你爹給你的,你就拿著,一支鋼筆而已,再重要能重要得過你這個女兒啊。娘也給你準備了一個禮物,你看看喜不喜歡。」潘沁雯將一個小木盒推到覃秀芳面前。

覃秀芳打開,里面是一個翠綠色的玉葫蘆,她驚訝地看著潘沁雯。

潘沁雯說︰「你的那塊弄丟了,娘找人買了一塊同樣成色的玉,又做了一塊兒,喜歡嗎?」

「喜歡,就是太貴重了。」哪怕覃秀芳不識貨也知道這東西肯定很貴。

潘沁雯模了模她的頭︰「傻孩子,咱們家還有什麼比你更貴重嗎?」

說完,她一抬下巴,沖在悶頭吃飯的秦渝說︰「哎呀,別裝了,趕緊把東西拿出來。我听說了,你特意托人去滬市買的,女式表,你又沒對象,還能送誰啊?」

秦渝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娘簡直在他身上裝了雷達一樣。

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個精美的小盒子,推到覃秀芳面前,語言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送你的。」

覃秀芳打開,里面躺著一只秀氣的漂亮女表,上面還刻著字母標識,覃秀芳認不出來。不過現在國內還沒手表廠,這東西只能從國外進口。

「這也太貴了。」覃秀芳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只是去上夜校而已,到了家里面,卻搞得她像是考上了清華北大一樣。

不過家人的「小題大做」充分說明了他們對她的重視和濃濃的關愛。

覃秀芳眼楮發熱︰「我一定好好學習,爭取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不讓你們失望。」

「傻孩子,你只要好好的,比什麼都強。」潘沁雯微笑著看著她,臉上滿是自豪。

秦旭然更是道︰「做貢獻交給你哥,你只要開心就行了。」

覃秀芳哭笑不得,怎麼搞得秦渝像撿來的一樣。她瞥了秦渝一眼,正巧秦渝抬頭,丟給他一個無奈的眼神。

「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對了,秀芳,最近訓練任務比較重我就不回來吃晚飯了,明天起你別做我的飯了。」

訓練任務再重,晚上黑燈瞎火的也不用訓練,怎麼听著像是借口呢,覃秀芳心里咯 了一下,莫非他是要出任務了?

不等覃秀芳想清楚,秦旭然也說︰「秀芳,以後你別做晚飯了。你白天要開店,晚上要上夜校,學習負擔重,時間緊,咱們去吃食堂就行了。」

「對,你爹說得有道理。你這天天做飯的多辛苦,別做了,咱們去食堂吃,以後到點就約在食堂踫面,一樣能全家人聚在一塊兒吃飯。」潘沁雯放下碗說道。

全家天天晚上一起去食堂集合吃飯,這場面可真夠壯觀的,想想就喜感。

不過這樣倒是能天天知道秦渝的動靜,進而推測出他們大致什麼時候行動,也免得她什麼都不知道,天天干著急。

所以覃秀芳沒有多做猶豫就答應了︰「那好吧,平時咱們就去食堂吃,有空在家里吃。」

听到第一次提起家這個詞,潘沁雯兩口子感動極了,連聲應好。

***

第二天,中午吳峰幾人姍姍來遲,端上飯碗又給覃秀芳帶來了一個消息︰「大妹子,咱們要去參加封閉式訓練,明天起好一陣子不能來你這兒吃飯了。」

「要很久嗎?」覃秀芳詫異地看著他們。昨天秦渝一個字都沒提啊,只說是訓練任務重,莫非指的就是這個?

「不知道。」石大頭憨憨的撓了撓頭,「大妹子你也不知道嗎?」

吳峰恍然︰「對哦,秦營長就沒跟你提一句嗎?」

覃秀芳搖頭︰「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麼性格,每天吃完飯就走,從來不跟我講這個,別說這個了,連話都沒跟我多說幾句。我哥他就一悶葫蘆。」

大家想道秦渝的性子,再加上兩人是半路相認的,沒有感情基礎,頓時不覺得奇怪了。

見覃秀芳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吳峰先掃了一圈,見店里沒外人了,沖覃秀芳招了招手,等她湊過來才小聲說︰「不少人猜測,封閉式訓練是假,秦營長很可能是要帶咱們去打盤踞在越西池的土匪!」

覃秀芳嚇了一跳,驚訝地看著他︰「不是說越西池的土匪有好幾千人嗎?就你們行動小組的一百來個人能行嗎?」

吳峰嘿嘿笑︰「那肯定不只咱們這點人啊,咱們這些人只是去打頭陣的,大部隊也會跟著一塊兒開進。」

是這樣的嗎?覃秀芳覺得疑惑,越西池會有很多硫酸?不對,現在國內工業不發達,尤其是重工業更是薄弱,化工產品是個稀罕物,越西池這樣位于山溝溝里的土匪窩,怎麼都不可能存在大兩的硫酸。

覃秀芳覺得吳峰的猜測是錯誤的,但既然部隊里一直沒說,她這種局外人更應該知道了。

所以她收起了心里的諸多想法,笑看著他們說︰「這樣啊,那你們小心點,等你們大家平安歸來,我請你們大家喝酒。」

「真的?酒就不用了,咱們準備酒菜,大妹子你掌勺就行。听說春天的鱔魚特別肥美,回頭咱們去田里捉一些。」一個老家就是江市轄下縣城的小伙子興奮地說道。

他這提議勾得其他人肚子里的饞蟲都出來了,話題不知不覺就繞到了吃的上面去了。

***

同一時間,周家成連飯都沒吃,直接出了部隊去父母家。

進門的時候,周家人已經吃過飯了,劉彩雲正在收拾桌子,周大全坐在一邊啪嗒啪嗒抽煙。瞧見他回來,兩口子都很高興︰「家成,你回來啦,吃午飯了嗎?」

周家成本來想說吃了,但訓練勞動強度大,肚子里唱著空城計,下午還得訓練,不吃飯扛不住。他揉了一下鼻子︰「沒。」

「他娘,快去給家成弄點吃的。」周大全連忙說。

劉彩雲點頭︰「知道了。家成,娘給你煮點面條吧,再煎兩個雞蛋。」

「可以。」周家成應了一聲,坐到了周大全對面。

周大全看著他︰「最近瘦了,听你娘說,最近的訓練很辛苦。你都要轉業了,還訓練啥啊。」

周家成平靜地說︰「我一天沒轉業就一天是部隊的人,自然得參加訓練。你就別為我操心了,我一個大男人這點算什麼。」

周大全贊許地看著兒子︰「有志氣,你也是運氣不好。誰知道覃秀芳爹娘這麼大的來頭,不然你也不用轉業。」

都已經下定了決心,周家成也不去想「誰知道」、「早知道」這種沒有意義的事了。他拿出煙盒,點燃了一根,又把盒子遞給周大全︰「爹,你要不要試試這個?」

「不要,你那個沒味。」周大全抽慣了鄉下自知的土煙,不習慣廠子里弄出來的煙。

一支煙抽完,面條也端上來了。周家成端起碗,哧溜哧溜,很快就將一大碗面吃完了,放下碗,他提起今天過來的主要目的︰「娘,以後你別給我送飯了。我要去參加封閉式訓練,你去了也見不到我。」

就是怕劉彩雲又給他送晚飯去撲了空,他才特意抽空趕回來告訴他們的。

「封閉式訓練?啥封閉式訓練?」劉彩雲坐到他對面,「這不會是他們姓秦的故意坑你吧?」

周家成覺得好笑︰「娘,你想哪兒去了,一百號人呢,又不是我一個。秦家人還沒到只手遮天的地步,你別擔心了,這不可能。」

「那可說不好,家成,要不咱們別去了。」劉彩雲拽著周家成的胳膊勸道。

周家成很無奈︰「娘,這是軍令,我只要身上還穿著這身軍裝,就得服從命令,不然就是違抗軍令。行了,你的擔心是多余的,要整我,秦渝去年就可以整我,不會等到現在。」

劉彩雲還是有點不放心,又問︰「去哪里封閉式訓練啊,要多久才能回家?」

周家成搖頭︰「這個還沒說,我也不清楚。」

「怎麼這樣啊,任務都不交代清楚。要是你一直沒回來,咱們不擔心啊?連上哪兒去找人都找不到。」劉彩雲一副愁雲慘淡的樣子。

周家成站了起來︰「你們要有事可以去部隊找我,哪怕有事部隊也會通知你們的。娘,你就別擔心了,我先走了,下午還有訓練,再不走要遲到了。」

听他這麼說,周大全兩口子也不好留他,只能依依不舍地將他送出了門。

出了巷子,周家成並未如他在家里面說的那樣去部隊,而是去了姚家。

周家成不知道的是,前腳他剛走,後腳他娘也提了個籃子,借口要去買菜,跟著出了門。

***

姚玉潔上回氣得不輕,身體不大舒服,這段時間都在娘家養胎。看到周家成又來了,她沒什麼好臉色,別開了頭,不搭理他。

周家成好脾氣地坐到她旁邊,牽起她的手︰「還生我氣呢?好,都是我的錯,我答應你,咱們倆搬出去單獨住,不會跟他們一起,你就別氣了好不好?」

姚玉潔陰沉著臉,掙開了他的手,就是不看他。

周家成有點泄氣,指著櫃子上的糕點說︰「我買了你最喜歡的徐記桂花酥,要不要嘗嘗?」

「不用,你不是要訓練嗎?趕緊回去吧。」姚玉潔不耐煩地說道。

周家成苦笑了一下,又牽著她的手,厚著臉皮說︰「玉潔,你就原諒我吧,我要去出任務了,都不知道能不能回來呢,你別讓我不放心地走,好不好?」

「任務,什麼任務?」姚玉潔總算拿正眼看他了。

周家成知道機會來了,馬上賣慘︰「上次我不跟你說過嗎?前一陣子我被調進了特別行動小組,天天訓練,你看我最近是不是都瘦了。今天突然接到上面的通知說,要安排我們去參加封閉式訓練,咱們都是上過戰場的老人了,如今又沒什麼大的戰事,封閉式訓練做什麼?不少人猜測,是要讓我們去越西池剿匪。那里的土匪非常猖獗,還配了不少美式武器,我這一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來!所以趁著吃午飯的時間趕緊來跟你說,免得你著急。玉潔,你就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到底還有感情,加上他是孩子的親生父親,姚玉潔忍不住心軟,臉上緊繃的線條軟和下來,說了自吵架以來的第一句好話︰「那你小心點。」

周家成得到了鼓勵,打蛇隨棍上,緊緊握住她的雙手,深情款款地承諾︰「為了你和孩子我也一定會平安回來的,你就放心吧。」

說著,他又再三向姚玉潔保證道︰「我已經遞交了轉業申請,出完這次任務就會轉業。等我轉業到地方,我再申請分套房子,咱們在新房子里單獨過,到時候我不出任務,我照顧你,好不好?」

嫁出去的女兒大著肚子回娘家,姚玉潔的兩個嫂子平日里沒少酸言酸語的。姚玉潔在娘家住得也不是那麼舒暢順心,之所以沒走也是因為家屬院和周大全那房子住著更不舒服而已,權衡之下,娘家嫂子偶爾夾槍帶棍的兩句酸話根本不算什麼。

如果能有自己的房子,搬出去住,不用再看嫂子的臉色,姚玉潔自然樂意。她頭一回給周家成好臉色︰「真的?等我生了孩子,你也不會把你娘弄過來?」

周家成拍著胸口保證︰「肯定不用。到時候我在政府部門上班,也不用出任務了,天天都回家,中午也能回家,我親自照顧你們娘倆,咱不要別的人。」

這個答案讓姚玉潔滿意了︰「你記住你今天說的,你要是做不到,周家成,咱們倆就徹底玩完了。」

周家成自信滿滿︰「玉潔,你就放心吧,你說說,咱們倆在一起這麼久,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姚玉潔剜了他一眼︰「還說沒有,以前追我的時候,你怎麼說的,你看看現在是什麼樣子?」

提起這個姚玉潔就滿月復怨言。

周家成連忙說︰「好,都是我的錯,我也沒預料到這情況,我也不想這樣啊。你放心,我這次一定說到做到,等我出任務回來,就接你們娘家出去,咱們單獨過,我發誓,這次絕對不會再騙你。」

「我就再信你一次。」姚玉潔順從地靠進他的懷里,「為了我們娘倆,你也要小心點,我們等你回來。」

周家成輕撫著她還平坦的小月復,柔聲說︰「嗯,等我回來接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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