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輝穿透雲層，在滿目瘡痍的大地上留下點點星斑。
遠處連綿的山脈，像是忠誠的守衛，將來自北方的寒風阻擋在身前，使得這料峭的初春，竟然有了一絲別樣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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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山巒終究無法阻擋風的腳步，不免會有一些刁鑽的颶風穿過山隙，提醒人們還遠沒到卸下厚衣的時候。
可惜此刻北風能夠示威的對象只是站在城門廢墟之外的兩個男人，除此之外，空曠荒蕪的大地上靜悄悄一片，好像再也找不到其他生命痕跡。
當然，或許會有其他一些人，潛伏在兩人身邊不知何處，只是無人知曉罷了。
坦坦圖奇和莫雷站在寒風中蕭瑟了一陣，前者終于繃不住臉上的嚴肅，忍不住用精神力問道︰「不會真來晚了吧？」
莫雷鷹隼般的銳利目光，筆直射向前方，像是想要穿透無邊的黑夜，看清城市另一頭的景象。
他突然抬起頭，仰望了一下天空，神情隨之變動了一下。
「沒來晚。」
坦坦圖奇表情微怔，也跟著抬起頭，然後下意識又低下頭比對，瞳孔終于微微縮了一下。
厚重的積雲，不知何時裂開一道縫隙，月光像是一個頑童從後面鑽出半個腦袋，好奇的盯著大地。
而與之相對的，地面上應該會有一大片區域被月光覆蓋，其余地方則仍是昏沉的黑暗。
然而——
眼前的諾瑞城，卻依舊漆黑一片！
坦坦圖奇盯著不遠處的城門廢墟，猶豫了幾秒，抬起手臂，朝前面勾了一下。
一道漣漪在旁邊轉瞬即逝，莫雷目光只是挪移了半秒，便重新回到對面的城門之上。
幾秒後。
一道微弱的魔力沖擊擴散開來，坦坦圖奇身旁隨即顯現出一道全身籠罩在黑影中的侍從。
「大人，已經確認，存在某種未知構成的結界。」
「未知構成？」
坦坦圖奇眼中閃過一抹異彩，追問道︰「確定不是空間結界？」
波魯什家族的底蘊雖然無比豐厚，放眼整個巴布大陸都無人能及，但很可惜，坦坦圖奇手下始終沒有九級以上的空間魔法師。
而空間魔法又與其他魔法不同，對于技巧和力量方面的要求格外嚴格，達不到大魔導師的水準，所創造的空間魔法，就很有可能會出問題。
所以這麼多年以來，坦坦圖奇都從未使用過除遲小厲以外其他人制作的空間魔法卷軸，他可不想一世英名毀于愚蠢，萬一使用那些不靠譜的卷軸，轉移到一半掉到空間裂縫中，那就算納烏拉想給他收尸都做不到。
不過雖然缺乏對空間領域「專業」的「高端人才」，但有遲小厲這麼一個空間魔法大師在身邊，坦坦圖奇或多或少也能得到一些便利，最起碼手下那兩個不成器的空間魔法師，能夠擁有最基本的判斷力。
而剛剛出現的黑影，便是其中一位，實力已經達到魔導師水準，也是討伐隊進入淵域時，負責外部輔助的陣法師之一。
——當然，實際上這些陣法師最終都沒幫上什麼忙，淵域與現實之間的壁障，遠比他們想象中更加牢固，除了遲小厲以外的其他空間魔法師加起來，可能連一條針縫粗細的通道都無法打通。
遲小厲那是妖孽級別的怪胎，不能用常理度之，坦坦圖奇也不要求太高，這種時候能夠判斷清楚面前的結界是不是遲小厲創造的就足夠了。
黑影猶豫了一下，突然扭頭看向旁邊，似乎與什麼人交流了片刻，接著才躬身道︰「大人，剛剛我與影二進行了確認，他也無法解析魔法結界的構成，實在是屬下實力低微，甘願領罪……」
「行了行了，這種時候廢話少說。」
坦坦圖奇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不管用什麼辦法，你就告訴我，到底能不能確認魔法結界的創造者是誰？」
影一的回答，並沒有出乎坦坦圖奇的預料，他也沒有怪罪的意思。
雖然不清楚這段時間具體發生了什麼，遲小厲又是因為什麼回到大陸，但他在淵域中一定有過不同尋常的經歷，實力有了彌足的提升。
之前在自己家院子里，與自己兒子戰斗的時候，坦坦圖奇偶爾觀戰，雖然同樣看不懂兩人的交手，但最起碼還能時不時捕捉到一絲遲小厲的氣息。
可上一次見面，坦坦圖奇就愕然發現，遲小厲好像變成了一塊完美無瑕的璞玉，全身上下連成了一片，氣息更加內斂，尋常方法根本無法判斷他實力的高低。
影一所擁有的還是當年對遲小厲的印象，在這種情況下無法得出準確結果，也是情有可原。
但坦坦圖奇不信遲小厲已經夸張到無法被檢測的程度，哪怕有半點泄露，至少也能確定他和第一神使是否還在城中。
就在坦坦圖奇有些焦躁的時候，一陣劍氣波動突然從前方傳來，立刻吸引力所有人的目光。
不多時，一道佝僂的身影從地下鑽出，迅速在莫雷身前站直，低聲說了兩句。
等坦坦圖奇將目光投過來，莫雷直接點頭道︰「確認了，這道外層結界具備空間力量，只不過比我手下曾經見過的那些空間魔法更強，並且……其中似乎還夾雜了其他同樣強大的魔法。」
「那就多半是他了。」
坦坦圖奇稍松一口氣，雖然奧丁同樣也是位至聖魔法師，但遲小厲之前就已經講過，奧丁掌握了幾乎所有類型，唯獨無法使用涉及規則力量的魔法。
「既然魔法還在維持，就證明遲小厲還活著。」
莫雷迅速做出判斷，輕捏著下巴，沉吟道︰「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要搞清楚下一步該做什麼，火急火燎的趕過來，許多事宜還未布置全面，而且結界一直沒有開放，也不清楚是不是遲小厲刻意讓我們先等待一陣。」
哪怕遲小厲與奧丁激戰正酣，先前兩人抵達時並未察覺，那接連兩次沖擊結界，也一定會引起他的注意。
可直到現在，遲小厲都沒有出現，要麼就是戰斗到極為關鍵的時刻，連一絲分神的余暇都沒有，要麼……就是遲小厲認為現在還不是讓他們登場的時候。
如果是前者，莫雷和坦坦圖奇就要想辦法嘗試著闖進去，看看能不能盡一點微薄之力，哪怕只讓勝利的天平稍稍傾斜一點，可能也會讓結果大有不同。
可如果是後一種情況，在不明戰局的前提下貿然闖入，不但幫不上什麼忙，甚至還會給遲小厲拖後腿。
兩種可能，對應著兩種應對方法，代表著兩種截然不同的結果，坦坦圖奇和莫雷不得不慎重考慮。
「留影二在那里待命，其他人先撤回來。」
坦坦圖奇看向另一邊，莫雷稍有停頓，點頭道︰「听他的，撤回來。」
在做出決定前，不要進行任何冒險和嘗試——這種精準的直覺與判斷，是身為超級家族族長的必要能力。
如果有需要，留一個人待命即可，他們隨時可以支援。
如果出了麻煩，那在尚不明朗形勢的前提下，留再多人反而容易畫蛇添足。
「你找了多少人？多久能到？」
撤到比較安全，卻又能第一時間支援的距離後，坦坦圖奇盯著莫雷的臉，神情嚴肅道︰「這種時候，咱倆就開誠布公一點，都交交底。」
莫雷沉默了片刻，用精神力回道︰「斯坦拉奇他們三個至聖，加上二十八名辰光衛，以及幾百名死士。」
「倒是有夠豪華的……你這次來不會是想攻打人家瑪蘭嗎？」
坦坦圖奇嘴角微挑，雖然莫雷沒有明說「辰光衛」具體的實力水準，但能夠繼承辰家族之名，絕對是精銳中的精銳，想來與他的「影衛」也不遑多讓。
這就是整整二十八位劍聖或者大魔導師，加上斯坦拉奇兄妹三人，這個戰力真要攻打剛剛重建的瑪蘭，恐怕難度真不是太大。
至于除了這些之外，會不會還有隱瞞……坦坦圖奇還是相信莫雷人品的，這種時候再藏一手，實在是有些不夠氣度了，並不符合莫雷的身份和心胸。
所以他也干脆的透了個底︰「我這邊沒有至聖，整個巴布大陸的至聖都進入淵域了！不過我帶了三十六名影衛，其中二十四人都擁有空間卷軸，以及其他各類強大的禁咒級魔法，不計生死地圍攻……說不定可以換掉你兩個兒子。」
坦坦圖奇語氣平淡，但話語中蘊含的自信，卻是顯而易見。
莫雷只是側了側眼，隨口問道︰「其他死士呢？」
「死士？」坦坦圖奇眨了眨眼，笑容曖昧道︰「我波魯什家族，所有衛士，都是死士！」
莫雷淡淡看了他一眼︰「除了手頭這些，你剛剛還聯系了什麼人？」
坦坦圖奇視線掃向遠方，在心中估模了一下時間，回道:「利亞的佐伊、庫曼的克洛澤爾以及拜迪的哲也，這三個都是能夠代表各自國家武裝力量的最高指揮官，經歷上一次大戰後，三國都元氣大傷，不過為了馳援瑪蘭，還是派出了剩下近一半的人手。」
「直接說實力！」
「加起來……跟你我身邊的護衛，差不多能拼個同歸于盡吧。」坦坦圖奇模著下巴說道。
這當然沒有將斯坦拉奇三位至聖劍士算在里面。
莫雷听完，略有些嗔怒，一向養氣極好的他竟然忍不住罵道︰「廢物！好歹也是巴布大陸的三大霸主，手中竟然只有這麼一點力量……」
坦坦圖奇白他一眼，懶得多解釋。
沒經歷過那些神使帶來的災難和毀滅，又怎麼能夠體會到大陸這次劫後余生的艱難與慶幸？
您老人家這是忘了，自己引以為豪的三個兒女，被人家一個第二神使打的抱頭鼠竄的樣子了？
要是對方發難在西大陸，恐怕光憑一個國度加上辰家族的力量，很難扛過這場大危機。
罵了兩句，莫雷也意識到了不妥，輕哼一聲，又問道︰「除了三國的人，還有沒有其他援軍了？」
「你怎麼知道的？」
坦坦圖奇有些驚異地看過來，莫雷直接瞪他一眼︰「機械族、龍族這些參加過上次瑪蘭戰爭的種族，多半在瑪蘭還有遺留，以你物盡其用的貪婪性格，是絕對不會落下他們的。」
「你這話說的我就不愛听了，怎麼好像我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陰謀小人……好吧，我攤牌了，我承認我就是。」
坦坦圖奇一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嘴臉，輕笑道︰「機械族暫時別指望了，上次人家幾千架姊妹機，拼到最後只剩個位數，這時候要是再硬榨，我這種臉皮厚如城牆的家伙都感覺過意不去。」
莫雷略微有些失望，之前他已經從斯坦拉奇的口述，了解到那些最新型機械族的戰斗力，若看單一個體或許不足為懼，可要是數量疊加，就會形成一股無比恐怖的力量。
因為姊妹機共用一個「主腦」，相當于一個人的無數分身，而這每一個分身卻又擁有接近十級的力量，並且不會有畏懼，協同起來整齊劃一，精準計算與預估更是無人能超越。
上千架姊妹機，就幾乎將一位神使斬殺，其強大可見一斑。
可惜姊妹機損傷慘重，即便機械族解決了能量供給問題，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再造出那麼多機體，眼下這場戰爭，機械族恐怕無能為力了。
失去這樣一個強大的助力，即便是莫雷也不免感到一絲可惜。
然而坦坦圖奇隨後的話，卻又讓他瞳孔瞬間張大。
「當然，機械族我只聯系到了幾架，幫不上太大忙……不過其他種族，除了魔族以外，都已經派遣各自最強戰力，趕赴這邊了。」
「怎麼可能！」
莫雷略有些失態地扭過頭，第一反應當然是不信，迅速問道︰「這麼短的時間，你就算能夠將信送過去，他們又怎麼來得及趕過來？」
橫跨半個以上大陸，絕不是短時間內能夠到達的。
坦坦圖奇神秘一笑。
「本來是想作為秘密武器，在某些‘關鍵時刻’使用的，不過現在……只能提前啟動了。」
坦坦圖奇張開手臂，大笑道︰「莫雷，你很快就會見證一個奇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