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與影交錯的混沌世界,突然出現一縷耀眼的光亮,繼而整個世界都豁然開朗。
視野中是一片茫茫的白色,天與地之間沒有交線,只有位于中心位置的五張椅子,算是整個世界中唯一的標識。
四道高大的身影緩緩凝實,然後……便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四道視線只在最後那張空出的座椅上停留片刻,便像是毫不在意般移開。
「狄葉忒,我需要一個理由。」
墨黛絲率先開口,那雙極具誘惑力的美眸,此刻卻被一種陰冷的寒意佔滿,渾身散發出宛如實質的敵意。
「是啊,總歸需要一個理由。」
性格最為暴戾的冥,卻沒有像以往那般暴跳如雷,甚至于神情一片淡然,只是望向那個身穿鎧甲的男人時,眼眸中似乎不帶任何感情。
「你到底想做什麼?」
連向來最沉默寡言的加爾多古,也轉動那顆碩大的腦袋,臉上帶著一抹深深的不解。
面對三人的質問,狄葉忒始終保持著微笑,好像完全不在意落在自己身上的敵意,只是略有些意外的看向最後那張空出的座椅。
「有誰知道老鐵匠去哪里了?」
「狄葉忒,不要得寸進尺。」
墨黛絲冰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視線宛如利刃般直刺狄葉忒的眼楮,一字一句道︰「我們需要一個理由,你擅自行動的理由,今天你無論如何也別想搪塞過去。」
「你們需要什麼理由呢?如果我說這只是一個‘意外’,你們會相信嗎?」
狄葉忒自始至終保持著淡然的微笑,直到那份敵意逐漸轉化成一抹毫不掩飾的殺機,才有些無奈的攤攤手︰「不過是收回自己的分魂,之前加爾多古不是已經做過了嗎?為什麼你們現在要擺出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冥寒聲道︰「那是奧丁出手完成的任務,跟你這次擅自行動的意義截然不同。」
「可最終結果不是一樣嗎?」狄葉忒露出困惑的神情,理所當然般說道︰「你們也知道,烏托邦這次出了一點意外,那個叫做威爾的男人,我至今都看不清楚他的真實身份。」
「那也不是你擅自行動的借口,奧丁已經降臨真身,現在的實力已經相當于半神,你就該給予他充足的信任。」
墨黛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聲音冰冷的像是北方終年不化的寒冰︰「我們將命運權柄暫時交給你,不是讓你濫用能力,更不是讓你攫取我們的力量,去處理自己的事情,你已經違背了我們最早的約定。」
「那又怎麼樣?」
狄葉忒語氣驟然一變,眉毛微挑,眼中帶著一絲不屑,緩緩掃過其他三人的臉︰「從我們結盟之日起,大家就都心知肚明,根本沒有永遠的合作,只有不變的利益。
我承認,擅自出手確實違背了當年的誓言,更是可能會讓我們眼下的處境變得雪上加霜,這其中自然有一部分出自我的私心,但我能保證,這次出手的最終意義,絕不僅僅只是滿足我個人的利益。」
墨黛絲眼中的寒意稍稍收斂幾分,眼中多了一絲疑慮。
三人作為同一時代的最強者,無論實力還是心智,自然都是最頂級,一些只言片語,就已經能夠揣摩出一些隱藏的含義。
冥毫不掩飾自己的質疑,加爾多古沉默半晌,甕聲甕氣地問道︰「你是說……奧丁解決不了那個人?」
「還是那句話,命運沒有做出指引,我無法確定奧丁最終能不能取勝,雖然按照以往的經驗來講,這個世界上不可能存在能夠戰勝真身降臨狀態下的奧丁,但既然連命運都無法揣測那個男人,就代表事情會有很大的意外。」
頓了頓,狄葉忒伸出一只手,在半空中虛抓了一下,某種映射出一道淡淡的藍光︰「我不知道這是因為我與命運之力的排斥,導致最終未來走向變得模糊不堪,亦或者……那個男人本就有問題,但直覺告訴我,如果不能在現在解決掉他,會對未來造成極為深遠的影響。」
墨黛絲這次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出聲問道︰「上次就已經提到過,你說那個人是‘沒有過去與未來之人’,這種啟示究竟代表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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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輪到狄葉忒沉默了很久,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異彩,隨後便消失如常。
「我不知道。」
狄葉忒深深嘆了口氣,眼中的光彩黯淡了幾分︰「但我總有種感覺……他的出現與普拉姆月兌不了干系,你們也知道……普拉姆掌握了時間的力量,也只有他布置的後手,才可能超出命運的限制。」
「普拉姆已經死了。」墨黛絲不帶一絲感情的說道。
「這是不爭的事實——不過事實已經證明,死人也可以造成很大的麻煩。」狄葉忒搖頭道。
加爾多古皺起眉頭︰「你究竟要做什麼?」
「我要神降。」
狄葉忒淡淡的說完,其余三人表情卻驟變。
「你瘋了?」
墨黛絲這次卻沒有任何冰冷與殺意,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濃濃的不解。
冥與加爾多古的表情,也都發生了不同程度的變化,極為震驚地看向他。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蘊含著難以想象的力量。
神降。
從被困在這個該死的邊境之後,他們五個便再也沒有辦法離開,甚至連讓一縷神念降臨在現實都極為困難。
與奧丁保持必要的聯系,已經是他們目前能夠做到的上限,像先前狄葉忒擅自出手,直接以雷霆一擊滅殺克格莫,則是直接消耗掉五人這幾百年來好不容易累積下的神力。
這就相當于大家辛辛苦苦積攢的報酬,一夜之間被某個人揮霍一空,並且是在他們毫不知情的前提下,墨黛絲三人如何能夠不憤怒?
然而此刻狄葉忒話中的含義,卻讓這種憤怒被強行壓下。
以他們現在這種狀態,完成「神降」並非毫無可能——前提是,要以整個神位作為代價。
就如狄葉忒先前所說,他們五人之間的結盟,從最早時候開始,就並非建立在友誼或者其他類型的信任之上,純粹只是利益關系。
即便到了現在,五人聯手也只是為了從這處該死的囚籠逃出去,追尋永生之道。
而狄葉忒的想法,無疑代表著一種「毀滅」。
失去了神位,即便能夠殺掉那個男人,狄葉忒也將徹底隕落,在沒有也沒有神格的前提下,很快就會灰飛煙滅。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這種大公無私、舍己為人的行徑,完全不符合狄葉忒的性格。
但除了這個理由以外,其他任何理由,都不足以他們的憤怒。
墨黛絲深深看了他一眼,聲音微凜道︰「你究竟想做什麼?」
取回完整的靈魂,就能夠完成神降,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但沒人相信狄葉忒這麼偉大。
百年之前,讓加爾多古率先融合完整的靈魂,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的選擇。
一來這位獸皇是五人之中公認的「老好人」,性格最為內斂,行事作風也光明磊落,在五人各有猜忌、互相提防的前提下,無疑是「第一人」最好的選擇。
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奧丁壽限將至,即便他們能夠以秘法將靈魂保存完整,但以後還要指望奧丁繼續行走大陸,完成諸多復雜的任務,就必然需要一具能夠承受住這份靈魂力量的。
而五人之中,也只有加爾多古可以塑造出合適的身體,自然需要他以最完整的狀態完成這個任務。
而在計劃中融合完整靈魂的「第二人」,原本該是那位常常充當和事佬的老鐵匠,結果不知出了什麼意外,狄葉忒的分魂竟然率先覺醒,所以才不得不改變計劃,讓這個心思最深沉的陰謀家充當第二位。
結果……狄葉忒似乎仍舊不滿足。
墨黛絲與加爾多古、冥對視一眼,都從各自臉上看到明顯的三個字——
不相信。
「我知道你們很難相信,但……奧丁真的很有可能會輸。」
狄葉忒目光緩緩掃過周圍,一字一句道︰「我不可能冒著神魂不全的風險,將所有賭注下在奧丁身上——若是放在其他時候,我當然會給他足夠的信任,但這一次,不行。」
狄葉忒從座位上站起來,站到三人中心處,攤開手掌道︰「在你們聲討我的同時,為什麼不捫心自問一下,如果是你們面臨這種情況,難道會冒著無法拼湊完整靈魂的風險,選擇將信任寄托在奧丁身上?」
三人瞬間陷入沉默。
正如狄葉忒所說,換位思考的話,如果是他們的分魂面臨同樣的危機,或許也會做出與狄葉忒相同的選擇。
「你真的沒有感受到任何啟示?」
墨黛絲眼中帶著一絲深深的質疑,盯著狄葉忒的臉,緩緩說道︰「我總覺得你似乎隱瞞了什麼……如果威爾•利普真的超月兌于命運之外,你應該會有更激烈的反應才對。」
「別忘了,我們的敵人,除了死亡以外,還有那些源于外域的未知危險。」
三人神情瞬間一凜,整個白色空間驟然動蕩不堪,竟是被三人身上突然涌起的威勢震懾的搖搖欲墜。
狄葉忒嘴角一咧,擺手道︰「行了,不要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我可沒收到任何關于‘那些力量’的啟示,畢竟在某些方面,普拉姆確實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
這句話听上去好像有些莫名其妙,但其中隱藏著的含義,對于其他三人而言還是很容易理解。
經歷過上古戰爭,可以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他們更了解那些來自外域的危險。
追求永生,其實也未嘗不是一種自我保護,等到某一天真正的危險降臨,至少還能有他們做出應對。
當然——這只是五神心照不宣的說法,他們自然不會真的這麼大公無私。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對于那些隱秘最為了解的人,已經被他們親手送進黃泉,如果真想要抵抗那些未知的力量,巨人王當年也不會如此慘烈的隕落。
「如果威爾•利普是普拉姆的‘手筆’,那他就絕不可能與外域有關聯。」
良久的沉默過後,加爾多古再次開口。
狄葉忒眉頭微挑,笑道︰「你對普拉姆倒是很有信心。」
加爾多古神情嚴肅道︰「這是必然的,無論我們之間斗爭的有多麼激烈,當面對與外域有關的隱患時,自然會攜手對外……單就決心而言,我相信普拉姆。」
「任何人在面對死亡時,都有可能改變原有的初衷,這是誰都無法預料的事情。」
狄葉忒緩緩眯起眼楮,不置可否道︰「說不定普拉姆對我們心懷怨懟,臨死之前背棄了自己的信念——」
「閉嘴吧。」
打斷他的不是加爾多古,而是一直冷眼旁觀的墨黛絲。
她朝旁邊挪了挪下巴,「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猥瑣的,我也相信普拉姆的為人,就算面對再悲涼的結局,也不會背棄當年的誓言。」
狄葉忒眉毛微皺,正要開口,又被墨黛絲打斷道︰「我勸你不要再繼續說下去……加爾多古已經快要生氣了。」
加爾多古不知何時已經離開座位,雙手自然下垂,面無表情的看著狄葉忒。
「好好……算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普拉姆胸襟寬廣,博愛世人,絕對不會背棄自己的諾言……這總行了吧?」
五人之中,與普拉姆關系最為密切者,當屬希留,兩人在許多年之前便已經相識,普拉姆的「封聖」,便是希留此生最得意的作品。
然而要論誰對普拉姆最為推崇,則要數獸皇加爾多古。
即便最終普拉姆倒在他的腳下,加爾多古依舊對這位上古時期的王者懷揣著最崇高的敬意。
狄葉忒的猜度,自然引起加爾多古的不滿,等同于侮辱他本人,如果不是墨黛絲即使插進來,或許真的會對狄葉忒大打出手。
「不論威爾•利普的真實身份如何,他總歸不能活過今天。」
狄葉忒掃視一圈,「閑話不必再說,我意已決,到時候說不定需要幾位的幫忙。」
墨黛絲仍舊不相信狄葉忒會自願「神降」,這時卻也找不到任何質疑的話語。
見沒人再有異議,狄葉忒滿意地點點頭。
「那麼現在的問題是——希留到底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