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年輕劍士點點頭,似乎對這個回答很滿意。
「有目標才會有奮斗的動力,但是通常來講,一個過于遠大的目標,對于個人的激勵效果並不明顯,因為人潛意識中會安慰自己無法短期內完成,所以偶爾的放松偷懶也是可以允許的……這是根植于所有人心中的惰性,並非後天養成,很難改變。」
杰諾爾只是感覺對方說的似乎很有道理,卻不知道為什麼會無緣無故談到哲學問題上。
難道是自己不夠勤奮?
杰諾爾細細想了想,直到今天為止,他依舊保持著從拜入安東尼門下開始養成的良好習慣,每天早中晚三檔時間抓緊練習,不敢有絲毫懈怠。
精神狀態最好的早晨,是冥想鍛煉精神力的最佳時段,尤其魔法師的吟唱唱速度與魔法陣構築雛形的精準度,都與精神力息息相關,甚至可以說後者起了決定性因素。
至于午間時段,經過一個上午的活躍,身體狀態已經達到最佳,是鍛煉魔法構築、進行實戰演練的最好時間。
即便是在進入淵域後,除了幾次險象環生的惡戰以外,杰諾爾即便事務纏身,也盡可能抽出時間,不斷精進著自己的技藝。
杰諾爾一直都信奉實踐才是提升實力的唯一捷徑這個道理,無論天賦多好,如果一直拘泥于書本或者老師那里得到的理論知識,而不勤加練習,或許能夠達到一定高度,卻無法攀登那最高的巔峰。
而在經歷了一天的疲倦後,晚上正是身體需要放松補充的時間,大腦在這種時候也收集了整整一天的信息,杰諾爾便會利用這個機會,反思白天遇到一些難題,或是吟唱時不經意的微差,或是之前未曾察覺的小惡習,查漏補缺,盡可能做到之後不會再犯。
雖然無論是老師還是師兄姐們,都不止一次稱贊過自己的天賦,但杰諾爾從來都保持著一顆謙虛謹慎的心,時時鞭笞自己,不能生出半點驕傲自負。
所以直到現在,杰諾爾自忖自己的根基還算扎實,天賦不說多麼出眾,但絕不至于拖後腿,也從未做過什麼急功近利的「蠢事」,每一步都是踏踏實實踩出來的。
可年輕劍士話里話外,卻還是暗示自己不夠努力。
面對這種「質疑」,杰諾爾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先反思了一遍,確認已經找不到疏漏之處,沖劍士躬了躬身,虛心問道︰「還請您指明,杰諾爾在何處有懈怠之處,也好慎獨改正。」
「不,你理解錯我的意思了。」
年輕劍士搖頭,不由讓杰諾爾更加狐疑。
「論踏實努力,你在年輕一輩中,絕對算是佼佼者了,就算是比起當年的我,也不遑多讓。」
(當年的……那得是多年輕?)
看著對面劍士絲毫不顯老成的面龐,杰諾爾莫名生出一種荒謬之感,有些哭笑不得,但隨即想起之前那一頓酒袋的敲打,直接斷了吐槽的念頭,靜靜听他說下去。
「我說的不是你做的不好,而是可以做的更好。」
杰諾爾眼楮瞬間亮了起來。
最近因為泰勒被抓的事,一直讓杰諾爾陷入焦慮與自責的輪回中,雖然外人可能會被他出色的掩飾欺騙,但杰諾爾自己卻清楚,再這樣下去,自己的心態遲早要出問題。
而要想解決這一問題的關鍵,還是在營救泰勒上面。
杰諾爾只恨自己實力不濟,如果能跟大師兄一樣,現在也不用如此焦慮不安了。
甚至于當時面對三位神使,說不定會有不同的結局……
杰諾爾不由自主攥緊拳頭,連呼吸都急促了許多。
「您說的沒錯,一切問題的根源,還是我太弱了。」
此刻,杰諾爾周圍的沙漠已經消失不見,欣喜歡囂的聲音也越來越小,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面前這個奇怪的年輕劍士。
「太弱了?」年輕劍士突然嗤笑一聲,「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已經邁入大魔導師的門檻,放在整個大陸歷史上,都算是數得著的天才了,結果還嫌自己實力不濟,你怕是要逼那些六十歲連魔導師門檻都模不到的人羞憤自盡。不過——」
年輕劍士突然話鋒一轉︰「就憑這種程度,想要與那些神使硬踫硬,還是不夠的,就算再過十年二十年,你也未必是他們的對手。」
「這我知道,可是……」
杰諾爾眼中滿是不甘之色,看著自己的雙手,咬牙道︰
「進入淵域後,接連幾場惡戰,仿佛無形中打通了某扇無形的門,在利亞時,獸血沸騰後連大魔導師的門檻都模不到,現在卻像是一下子將潛力迫出來一般,不知不覺輕而易舉地……」
「你有幾斤幾兩我清楚,現在給我仔細想想,這種驟然提升,是在什麼情況下發生的。」年輕劍士盤腿坐在地上,見杰諾爾陷入沉思,姿勢瞬間懶散了許多。
「唔……我想起來了!是之前那次異人襲擊!」
杰諾爾眼前一亮,下意識說道︰「當時突然出現一群實力強勁的異人,多拉貢先生當時並未在近側,泰勒殿下深陷危機,就是在那個時候有了奇怪的感覺……就好像淤塞的河流突然暢通起來,許多埋藏很久的問題一下子迎刃而解,對于魔力的掌控也更加得心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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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對于體內魔力有了更敏銳的感應,是已經踏入八級的標志。」年輕劍士毫不意外,點頭道︰「獸血沸騰能夠給予近兩級的提升,所以你才會一下子邁入大魔導師的行列。」
如果不是跟這個年輕劍士聊天,杰諾爾或許還要很久才能想通這一點。
不現在被對方直接點破,茅塞頓開的同時,杰諾爾心中卻又不免有些苦澀。
「獸血沸騰終歸是強行拔升實力的手段,有著時間限制這一致命弱點……如果我的真實水平能夠再爬升一一級,達到魔導師的水準,說不定就可以……只可惜終歸是不切實際美好願景。」
即便確認自己邁入特級法師的行列,不需要獸血沸騰加持,也已經算是真正意義上的高級魔法師,但仍舊無法對眼下的局勢與困境提供任何幫助。
「真是蠢得無可救藥。」
杰諾爾傷感之余,偶然听到一句謾罵,稍微一愣,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好像是在說自己。
茫然的轉過頭,年輕劍士頂著一張寫滿「孺子不可教」的臉,氣勢洶洶道︰「我問你,你之前晉升的契機是什麼?」
「剛剛不是已經說了,因為異人突然襲擊,生死存亡之際——」
「當時你快死了?」
「不,我的境況還可以,只是泰勒她——」
話說到一半,杰諾爾自己便愣住,瞳孔微微擴張,像是想到什麼難以置信的事情,隨即張大嘴巴︰「不、不可能……」
「要不說你蠢呢。」
年輕劍士一副無語的表情,拿著酒袋隨意敲打在杰諾爾滿是錯愕的臉上︰「估計就算你自己快死了,都不會爆種,結果看到人家小姑娘只是遇到了危險,就一下子開了竅……唉,我辛苦了半年,收獲還跟不上一個小丫頭片子,而且還是被動的。」
一聊到關于泰勒的話題,杰諾爾本來腦子就有些不夠轉,被酒袋一下下砸著更是徹底懵了。
難道……當時的忽然晉升,真的是因為擔心泰勒的安危?
「這就是我剛剛說的,有時候懷揣一個遠大的理想,即便有付諸行動的決心,也未必能夠短時間內讓你奮發圖強,畢竟心里總會暗示自己,長路漫漫,只需要持之以恆,不需要急功近利。
可往往近在眼前的一些事,尤其關于自己最在乎的人,在最危險的時候,往往能夠激發人的最大潛能……因為你知道,如果那時候自己不做點什麼,很有可能就會永遠失去一些東西。」
劍士的聲音像是具有魔力一般,在杰諾爾腦海中不斷盤桓,之前那種仿佛打開緊閉許久的大門的感覺,隱隱再次浮現出來。
只不過對方的話只是一個契機,讓大門微微打開一道縫隙,能夠隱約窺見另一邊的天地。
「我該怎麼做……」杰諾爾猛然回過神來,一把抓住劍士的肩膀,失魂落魄地追問道︰「求求您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變強,才能救她!」
「滾蛋,問你自己去。」
年輕劍士直接扇開杰諾爾的手,從沙地上站起來,拍拍**︰「心愛的人還是要由你自己去救,該說的我都說了,至于你能不開竅,能不能真的創造新的‘奇跡’,全看你自己的決心。」
年輕劍士按在他的胸口上,原本普普通通的眼楮,一下子像是一泓深潭,直接照進杰諾爾心底。
「看你想救她的決心,究竟有多大。」
杰諾爾怔在原地。
仿佛過了幾年那麼久,又仿佛彈指一瞬間。
一個聲音突然從遠方傳來。
「杰諾爾……你在做什麼?」
回過神,光潔絢麗到仿佛能夠反射天上太陽的光頭,出現在視野中。
「大、大師兄……啊,有什麼事嗎?」
杰諾爾猛地朝周圍看去,卻已不見年輕劍士的身影。
低下頭,手中還抓著那個沉甸甸的酒袋。
霍弗有些奇怪的看了兩眼,自己這個小師弟除了氣息稍有些紊亂外,也沒有其他異常,便以為是穿越空間通道留下的後遺癥,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納烏拉說沙漠外面是一片林地,里面有一些自稱為‘遺留者’的曾經進入淵域的探險者,之前似乎受制于神使的壓迫,一直被逼著替他們做事,好在納烏拉出現,替他們解決了危機,現在棄暗投明了。」
「遺留者?」
杰諾爾面露驚愕,遲了幾秒才理解霍弗的意思,想了想暫時壓下那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大腦快速轉動起來,開始思考眼下的問題。
「曾經進入淵域的探險者……竟然還有活著的,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霍弗點點頭,臉上掛著一絲笑意︰「納烏拉當時也很吃驚,沒想到神使竟然在淵域中養了這麼一群……呃,用他的話說,就是一群‘奴隸’。」
听到「奴隸」兩個字,杰諾爾不由微微嘆息,已經能夠理解那群遺留者的處境了。
那些神使從來不會將任何人放在眼里,更遑談落入他們手中的探險者。
雙方實力差距如此懸殊,根本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更遑談從淵域中離開,只能忍辱偷生,過著無比屈辱的生活。
「看來我們以前的判斷都是錯的,這麼多年來都沒有人能夠深入淵域然後安然離開,並非是因為里面環境險惡異常十死無生,而是探險者們都被神使抓住,斷絕了離開的希望。」
「是啊,也是一群可憐的人……甚至還有一些年輕人,干脆就是在這里出生的。」
霍弗唏噓了一陣,按了按杰諾爾肩膀︰「之前我跟泰武穆德幾個商量了一下,準備和對方接觸一下,本來是想叫你一起去的,不過看你剛剛的狀態……還是好好休息吧。」
杰諾爾表情一凝,想到這些遺留者肯定知曉許多關于淵域的秘密,其中說不定就有營救泰勒的線索,當即拉住霍弗的胳膊︰「我沒事,請務必讓我同去!」
「呃……沒問題,不用這麼激動。」
見杰諾爾一臉焦急的神色,霍弗終于恍然,這小子恐怕是在考慮那位利亞公主的事,所以情緒才會如此起伏。
「泰勒殿下的事情,船到橋頭自然直,現在想再多也無濟于事,咱們先跟上去,邊走邊聊。」
霍弗摟著杰諾爾肩膀安慰了幾句。
隊伍已經開拔一段時間,兩人倒也不急著追趕,遠遠綴在後面,也算是間接擔任起警惕周圍以及斷後的任務。
許久沒有像今天這樣與霍弗單獨相處,杰諾爾感受到一種久違的放松,可也因為很久不見,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聊些什麼。
腦海中很快晃過三個最近剛見到的身影,杰諾爾眉頭微蹙,思考了幾秒,扭頭問道︰
「師兄,你們隊伍的後勤人員里,有三個黑發、黑白發,和白發的劍士,看上去很年輕,你知道他們的名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