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伊瞳孔瞬間縮了一下,哲也的表情則略顯迷茫︰「找什麼?」
克洛澤爾意味深長的看了佐伊一眼,笑道︰「老東西,別裝模作樣,你也發現了吧?」
佐伊笑而不語。
哲也左右看了看,苦笑道︰「我說兩位,咱們就別打啞謎了吧?見微知著的本事,我肯定比不上兩位專業人士,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
克洛澤爾干脆朝椅子上一靠,從畫面外接過一條卷煙,美美抽了一口。
「你這死胖子,連這種事都要攀比?」佐伊瞪了對面一眼,轉頭對哲也解釋道︰「您之前的分析沒錯,這次教宗‘謀反’,計劃周密,明顯事前做了大量準備,甚至于可能在幾十年前就已經開始布置。
如此縝密的計劃,若是單純只為了推翻皇室,自立為主,建立神權帝國,就算奧德烈事先有所提防,秘密培養了一批忠于皇室的死士,在這種大勢面前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所以奧德烈成功逃亡西南,有很大可能是教宗故意為之。」
哲也邊听邊認真思考,不住點頭道︰「如果按照這種思路,皇室手中應該還掌握著某些教宗想要得到的東西,而這個東西並不在皇城中,暫時也不在皇室手中,或許是藏到了某個地方,所以涅墨西斯想放長線釣大魚?」
「應該是這樣沒錯。」
佐伊點頭,邊翻閱著桌上堆疊的文獻,邊繼續解釋道︰「奇米之前說過一個細節,涅墨西斯帶領親衛隊攻佔皇城時,沒有直接包圍奧德烈寢宮所在的北部,而是先佔領皇城南部,再朝北部進軍,一來一去就浪費了不少時間,這也是瑪蘭皇室最終能夠成功撤離的原因之一。」
「如果是為了故意放走皇室……似乎沒有必要做的這麼明顯,」哲也啜著花茶,分析道︰「他們完全可以提前放出風聲,等皇室行動後再攻佔皇城。」
「這是瑪蘭皇城的建築分布圖。」
克洛澤爾突然插進來,手指在空中虛劃兩下,整個畫面頓時放大許多,映照出一張精心繪制的地圖。
「你這破玩意兒就不能做的更精細一點嗎?這麼模糊根本就看不清楚。」克洛澤爾看了看畫面,忍不住抱怨道。
「能看清個大概就不錯了,克洛澤爾大人如此挑剔,莫不是貴國魔導科技方面有了突破性進展?不妨拿出來分享一下?」佐伊毫不示弱,反唇相譏。
克羅澤爾頓時有些被噎,輕咳兩聲,指著地圖上靠近南部的位置說道︰「根據我們的諜子匯報,根據震動反饋,皇城南部的幾個建築中,可能存在地下結構,或許是瑪蘭皇室的金庫。」
克洛澤爾毫不避諱的說出了一個秘密,搶在佐伊開口前說道︰「得了,別說什麼陰陽怪氣的話,好像你們利亞就沒做過這種事似的。」
佐伊笑笑,看向面色略顯古怪的哲也︰「讓區長大人笑話了,這種事算不得什麼秘密,大家都心知肚明……當然,哲也區長為人光明磊落,肯定不會做這種小動作,不過協會的其他上層可就未必……」
「得得,我懂,你們繼續。」佐伊擺手,表示不想就這個問題繼續討論下去。
大陸或許明面上和平繁榮了幾百年,但這種地下諜報工作斗爭可從未停息,哲也之所以選擇第七區,也是因為這里算是整個拜迪最邊緣城區,距離權力中心最遠,許多令他反感的事情根本輪不到第七區來做。
對于兩位情報部門頭子,哲也的觀感實在算不上多好,佐伊還能稍強一點,此人行事作風雖然狠辣干脆,但仍舊保有一定原則,尤其在對待涉及平民的問題上,更是持極大的寬容態度,這也是他能夠獲得泰勒信賴的重要原因。
可克洛澤爾做起事來就有些不擇手段了,即便像哲也這種「獨善其身」的區長,也听聞過庫曼幾起聳人听聞的慘案,雖然對于民間屬于絕密,但在上層中根本算不得什麼秘密,為了皇室利益,完全不顧普通百姓的生死,這也是哲也最反感的地方。
不過就事論事,在異人與神使這個共同的敵人面前,國與國之間都要摒棄前嫌,更遑談個人喜惡,所以在佐伊主動聯絡時,哲也只是稍微猶豫便答應下來。
而在進行過幾次密會後,哲也不得不承認,兩位情報大王手段著實了得,不但掌握了近乎大半個大陸的所有秘密,論起事來更是思維縝密,同時又兼天馬行空的想象,對于很多問題都有各自獨到的見解,讓哲也都深受啟發。
所以此刻即使不喜兩人的手段,哲也仍在認真听取兩人的意見。
「我覺得有可能是教宗想要在皇室國庫中尋找什麼東西,而又擔心提前打草驚蛇,驚動奧德烈將那樣東西藏起來,所以才選擇了這種奇怪的包圍方式。」
克洛澤爾的話可謂蓋棺定論,說完,會議室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佐伊抬起頭,視線正好與克洛澤爾的目光交匯,笑問道︰「胖子,分析的頭頭是道,知不知道這位教宗陛下究竟在找什麼東西?」
「我還以為神通廣大的利亞信部已經掌握了可靠情報呢。」克洛澤爾聳了聳肩,帶動著連上了兩坨贅肉也跟著一顫一顫。
哲也低垂著頭,沉吟半天道︰「偏偏在這種時候起事……而瑪蘭的使者又遭遇追殺,我個人覺得……‘不滅信仰’在大陸會有所行動,而且就在最近一段時間,追殺瑪蘭使者的行動失敗,讓他們不得不提前行動。」
「他們能從哪里開始?」克洛澤爾冷哼一聲,邊吞雲吐霧邊摩挲著中指上的戒指︰「不是老子自夸,庫曼國內現在所有大中型城市,全部都是我的眼線,各個城口全部在我們掌握之中,城內原本潛藏的舊勢力,不論是不是‘不滅信仰’的人,都差不多清理干淨。
這方面,我們做的可比那邊那個老東西更干淨利落,當然哲也區長認為我冷血也好,但特殊時期就要特殊對待,寧肯錯殺一千,也絕不放過一個,老東西心更軟,所以利亞的清掃肯定沒有我們徹底。
在這種近乎天羅地網的掃蕩下,我還真不信‘不滅信仰’能掀起多少風浪。」
克洛澤爾言語中,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自信與輕蔑。
哲也抬頭問道︰「那些小型城鎮呢?庫曼土地廣袤,總有你們監管不到的地方吧,他們要是從各地小鄉鎮掀起風波,你們該怎麼辦?」
「我說了,特殊時期特殊對待,那些不重要的小城市,舍棄掉就舍棄掉,不能有任何婦人之仁。」克洛澤爾不屑一顧,沖佐伊抬了抬下巴︰「你可以問問老家伙,像他這麼心慈手軟的人,遇到相同的問題,做法會不會跟我一樣。」
哲也轉過頭,見佐伊苦笑著點點頭,心情便有些黯然。
「如果泰勒殿下監國,或許會采用更麻煩但也更溫和的方法,但威尼斯陛下……真要發生了叛亂,我們也只能使用武力平叛。」
佐伊揉了揉眼楮,糾結了一番,最後還是說道︰「不妨跟兩位透露一個秘密,最近朝中一些大臣的表現,稍微有點反常……其中有許多甚至可以算是中流砥柱。我說這個,就是想給兩位提個醒,對方以前采用的手段,或許是從底層開始,但這次或許會直接撬動一些上層人物。」
佐伊眯起眼楮,見克洛澤爾神情漸漸變得凝重,不由笑道︰「胖子,你們能夠監控國內大半城市,卻沒辦法把所有大臣的動向全部掌握吧?這可是個不小的漏洞。」
克洛澤爾難得嘆了口氣,佐伊說的這件事,其實算是庫曼的一塊軟肋,作為君權高度集中的國家,庫曼王室掌握著整個國家的走向,對于一些深受皇帝喜愛與信賴的大臣,就連他這位情報頭子都無權監視。
即便是在這種特殊時期,最多也只能做到監督他們平日出行,至于去了什麼地方見到什麼人,這些較為隱秘的情報是無法獲知的,因為國王為了顯示皇室的寬容與帝王胸襟,禁止情報部門在這些大臣家中埋探子。
「我會注意的。」
佐伊略感驚訝的抬頭看了一眼,克洛澤爾可是很少表現出這種無奈,越發能夠感覺到瓊斯十三世那種一如既往的絕對自信,這種用人不疑的態度在以往確實能夠獲得絕強的凝聚力,然而在這種特殊時期,未免就顯得不夠變通與過于自大了。
不過這些事畢竟不歸他管,犯不著為對方想辦法,讓那個胖子自己頭疼好了。
佐伊轉過頭,正準備結束此次會面,結果卻見到旁邊哲也面色有些差,不禁問道︰「區長大人,遇到什麼問題了?」
「不……稍微聯想到一些事,感謝兩位的提醒,等會我要去確認一下。」哲也搖搖頭,笑道︰「今天暫時就到這里吧,如果近期發生任何事情,記得多聯系,我會讓梅里爾夫隨時關注這邊。」
說完,哲也便主動切斷了聯絡。
佐伊若有所思,看了克洛澤爾一眼,嘴角微翹︰「胖子,回去好好游說一下你們的國王,我可不希望下次會議看不到你,過一陣子才收到某人被刺殺的消息。」
「得你吉言,能殺老子的,那些神使都不夠格,所以你管好自己吧。」
克洛澤爾冷哼一聲,便切斷了聯絡。
……
走出密室,哲也沖梅里爾夫一招手,風風火火的朝樓梯走去,臉上帶著一絲焦慮。
「快,去第四區。」
……
四個祈時後。
「抱歉,哲也大人,眾議會需要三分之一以上的成員首肯才能召開,小的不能讓您進去。」
台階上,全副武裝的衛士伸手制止了兩人前行。
梅里爾夫向前一步,擋在哲也身前,眼神冰冷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堂堂一位區長請求召開會議,難道還不夠資格?」
護衛絲毫沒受到梅里爾夫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影響,臉色淡然道︰「特殊時期特殊對待,最近眾位議員為全域的防備工作殫精竭慮,哲也大人前不久剛剛參與了會議,短時間內如無特殊情況,不得重新召集。
當然,如果您確實有急事,可以先去總部上報,相信會有大人在百忙之中抽空查看,並以高優先級進行回復。」
梅里爾夫臉色瞬間難堪到極致,雙拳緊握,結果被哲也拉住。
「算了,他們也是听命行事,沒必要為難他們。」
哲也搖搖頭,沖這位守衛笑了笑,接著扭頭走下台階。
梅里爾夫跟在後面,眼中似乎仍有余慍,低聲道︰「大人,眾議會的態度有問題,前幾天您來的時候就很敷衍,今天更是直接連您的面都不見。」
走下最後一級台階,哲也走到圍欄邊,看著下方街道上的萬家燈火,神情凝重道「恐怕佐伊這次說對了……敵人已經從我們意想不到的地方下手。」
梅里爾夫眼中瞬間露出震驚之色︰「你認為眾議會已經……」
「不一定是全部,但……肯定有不少人背叛。」
「可是眾議院一半都是傳統豪族,他們的根基就在拜迪,另一半基本也都出身干淨,走到這種位置身後定然也有不同勢力扶持,該有的都有了,卑職實在想不到他們還有什麼理由投靠對方。」梅里爾夫忍不住問道。
「有沒有可能……這些人在加入協會之前,便已經是‘不滅信仰’的人了?」
梅里爾夫面色一滯,隨即搖頭道︰「卑職認為可能性極低……不提那些有著悠久歷史的豪族,就算是這些新貴,基本也都是一步一個腳印爬上來的,如果‘不滅信仰’如此高瞻遠矚,有這麼大手筆,何必要等到這個時候?前兩個月的異人入侵事件,便是他們最好的動手時機。」
頓了頓,梅里爾夫接著說道︰「即便真有幾個人是‘不滅信仰’一手培養起來的,可也只能佔據極少分量,完全不足以掌控整個眾議會的走向。」
哲也嘆了口氣,「所以這些人既不是‘不滅信仰’扶植的傀儡,也沒有背叛的理由……只有可能是‘不滅信仰’用了某種手段,強行控制了他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