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野森林。
就在泰勒仍在為怪樹消失之謎費解不已時。
昏暗的天空,毫無征兆的放晴了。
仿佛夜間與白天是兩個世界,泰勒望著恢復如常的森林,陷入了更大的迷茫。
同時,實驗台那邊由杰諾爾又傳回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所剩無幾的怪樹「殘骸」,隨著天亮突然不翼而飛了,只在台上留下一些不知成分的細碎粉末。
泰勒感覺吃了一夜的驚,似乎自己對這種異常情況反而習以為常了。
短暫考慮後,很快下達了幾條指令,大致可以分成兩部分︰
盡快查明粉末成分;
趁著天亮,盡可能向森林外圍拓展。
經歷了半宿惡戰,基地里的氣氛明顯沉悶了許多,成員之間幾乎都罕有交流,也不知是因為戰斗的疲乏,或者壓在心頭那道揮之不去的陰霾。
雖然那些怪樹並未造成人員傷亡,但淵域中詭異莫測的自然環境,隨時可能發生的超乎常識的威脅,以及剛進來便「四分五裂」的團隊,每個小部分加起來,都足以讓這只本該牢固無比的鋼鐵之師產生裂痕。
泰勒身為整個討伐隊的決策者,其實最能夠體會其中的壓力,也知道這時應該想方設法安撫與調整隊員們的心態。
可每每想要開口時,又覺得組織不好詞匯。
她已經有了不少猜測,包括這片森林的構成,以及整個淵域可能有的獨特生態體系,但要想真正驗證,還需等化驗結果出來。
所以借著這段枯燥的時間,泰勒不願靜靜等待,便留下多拉貢鎮守基地,她帶著一支小隊進入叢林,加入拓展的行列。
每每經過那些動輒上百米高、需要四五人合抱才能圍起來的巨樹,泰勒就不由想到夜間那些不知疼痛,卻又力大無窮的恐怖樹怪,仿佛它們隨時會活過來偷襲。
「它們應該只能在夜間活動,白天進入休眠時間,所以不會有問題的。」
隊內的成員也都一臉警惕,泰勒便主動解釋了一句。
不過就算知道這些怪樹不會活過來,她還是有種仿佛被人偷窺的錯覺,背後一直涼颼颼的。
「嘴上這麼說,你其實心里也沒底吧?」
杰諾爾走過來,打趣的小聲說了一句。
泰勒臉頰微紅,看著後方還有一定距離的其他人,輕輕瞪了他一眼︰「喂,好歹我也是公主殿下,我不要面子的啊!」
「沒關系啦,沒人听到。」
杰諾爾聳聳肩,順手扔過來一個閃閃發亮的東西。
「看看這是什麼。」
泰勒的第一反應是某種晶石,不過等真接到手里,才發現和自己的猜測有些出入。
「這是什麼液體?」
只有小指粗細的水晶瓶中,有差不多一半高度的白色濃稠液體,泰勒仔細端詳半天,也沒能從腦海中浮現出相應的物品。
「這是樹液。」
杰諾爾從口袋中抽出一把小巧的金剛杴,拍了拍身旁的巨木︰「之前我就有些好奇,這些怪樹跟咱們大陸上的樹有什麼不一樣,為什麼可以拔根自由行動?
所以剛才我走在隊伍最後,本來想挖幾棵小樹,結果一路挖到數米深,竟然都沒到數根盡頭。
而砍斷主根後,會流出一些白色的液體,不確定有沒有毒性,我就裝了一點,準備帶回基地檢驗一下。」
泰勒臉色古怪的看了杰諾爾一眼,有些哭笑不得道︰「你真是大膽啊……不怕挖土的時候,這些樹突然活過來攻擊你?」
「沒事,剛剛修整了一會兒,副作用差不多都解除了。」
泰勒知道他說的是「獸血沸騰」的過度使用,在對抗樹怪的戰斗中,杰諾爾以一個七級法師之軀,甚至沖在許多劍聖前面,相應也累計了不少疲憊。
之後泰勒就讓杰諾爾強制休息了一陣,一方面是關心他的身體,另一方面,隊伍中確實有不少劍聖私下里吐過苦水,求泰勒讓這位拼勁十足的獸人歇歇吧,之前那一戰,很多人砍的樹妖還沒杰諾爾多,這讓他們覺得賊沒有面子。
可杰諾爾又偏偏是那位國士遲小厲的徒弟,之前又有拯救利亞之恩,有些打擊或者批評的話實在不好當面講。
不過泰勒也不想當這個惡人,也沒有強制讓杰諾爾禁足,本想讓他跟著自己,也能少鬧一些風浪,誰知道出來以後還是閑不住。
泰勒將水晶瓶收進戒指,斂了斂神色,佯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輕聲告誡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再有什麼想法或者行動,一定要提前告訴我,就算你認為危險的可能性很低,但也不要拿整個小隊的安全做賭注。」
杰諾爾神色也不由嚴肅了起來,模著下巴思考一陣,點點頭︰「這麼一說,確實是我冒失了……以後會注意的。」
看杰諾爾真的露出反思自責的神態,泰勒反倒有些慌了,只是說說而已,你干嘛這麼當真啊?
可說出去的話實在不好收回,泰勒眼楮一轉,趕緊改了話題︰「呃、你也不用太在意……對了,你剛剛就是用這個金剛杴挖的?斬斷樹根的時候,有沒有遇到很大阻力?我的意思是說……那些怪樹有沒有夜里那樣堅韌?」
杰諾爾眨眨眼,有些奇怪道︰「咱們小隊出來做的第一件事,不就是檢驗周圍樹木的硬度嗎?」
「哦、對對,我突然忘了……」
泰勒一拍腦袋,這道命令還是她下達的,當時已經確認,所有樹木的硬度都和尋常樹木相仿,普通的鐵器就能夠砍傷,跟夜里完全是天壤之別。
「你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稍微放松一些,既然白天這些怪樹會休眠,其他空間的生物習性或許也類似,其他隊伍現在應該同樣渡過了危機。」
杰諾爾將泰勒異常的表現歸結為精神壓力過大,還好心的出言安慰幾句。
卻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雙手搭在泰勒肩上這個無意識的動作,在外人看來,實則稍顯親昵了一些。
泰勒臉頰有些發燙,不敢直視杰諾爾的眼楮。
她心里其實一直有種隱隱的感覺,杰諾爾就是當時在那個洞窟中救過自己的獸族少年,甚至于幾次在夢中,直接將兩人的身影重疊到一起。
討伐隊臨行之前,泰勒就鼓起過勇氣,想要直接詢問,結果最後陰差陽錯,還是沒能得到答案。
「要不要再問一遍呢……」
泰勒覺得心跳有些加速,甚至不知該怎樣擺月兌眼下尷尬的場面。
好在杰諾爾沒有注意到泰勒臉色的變化,很快松開手,去往旁邊正在檢驗灌叢的成員那里幫忙,泰勒才長舒一口氣,
不過心中,卻有幾分暗暗的失落。
當然,這種微妙的情緒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就不得不被泰勒拋諸腦後。
「殿下,東南方向已經與第二小隊成員接觸,是否繼續向西北探索?」一個護衛將剛剛收到的信息上報。
「有什麼發現或者異常嗎?」
「暫時沒有,情況和咱們這邊基本一致。」
泰勒點點頭,「繼續向西探索,還是不要麻痹大意,隊員之間保持安全距離——」
「——啊!」
不等泰勒說完,遠處便響起一陣急促的呼喊。
緊接著,又有數道慘叫傳來。
泰勒瞳孔驟縮——
慘叫方向,正是第二小隊所在的位置!
…………
地窟之中。
泰武穆德站在已經看不到盡頭的通道下方,神情嚴肅的指揮著成員搬運不時灑到底部的泥沙。
這種枯燥無味的指揮工作,已經進行了整整三個祈時,正上方的通道也漸漸變得「高」不可測,除了不時灑落下來的泥沙,即使相隔十米就有能源晶石照明,仍舊無法看到最上方的情景。
因為並非所有成員都有御空能力,所以霍弗在挖掘通道時,采用了螺旋方式進行,圍繞著中部一根作為主要稱重的基礎立柱,在周圍造出一條近三米寬、盤旋上升的階梯。
當然,這種挖掘方式也超過了幾人先前的預估,泰武穆德原本計算的千米直線通道,現在也加長了數倍。
本該在一個祈時前完成的任務,結果拖到現在,仍舊沒有到頭的跡象。
「大光頭不會在上面偷懶吧……」
泰武穆德托著下巴,百無聊賴的打了個呵欠。
雖然他們一直在避免,但挖掘過程中難免會打破一些洞壁,結果驚擾到地窟中的原生生物,清理它們又耗費不少時間。
這也是泰武穆德不得不留在底下的原因,總歸需要一個人,來應對可能遇到的高階地窟生物。
至于其他成員,大部分都加入了挖掘工作,只有少數實力低下的,負責最基本的搬運工作。
就在泰武穆德準備再抱怨幾句時,頭頂傳來一陣輕笑。
「得虧是我回來,要不讓霍弗听到,還不得直接尥蹶子不干了。」
泰武穆德面色一僵,不過在看到來人後,才松一口氣,狠狠在枚德菲爾肩上捶了一拳︰「別嚇老子,我還真以為是他下來了……你小子閑的沒事收斂氣息干嗎?」
先前泰武穆德走了神,確實沒有注意到頭頂的動靜,枚德菲爾又是暗系魔法大師,在隱匿氣息方面是絕對的老手,所以才被模到近處都沒發現。
枚德菲爾笑道︰「放心啦,我跟那禿子又不對付,不會打小報告的。沿途經過幾個洞穴,老是有些小東西出來騷擾,所以我干脆收斂了氣息,沒有別的意思。」
泰武穆德瞪他一眼,誰知道你是不是想偷窺老子?
枚德菲爾裝作沒看到他的表情,從路過的一位搬運物資的成員手中拿來一枚隻果,「吭哧」的吃了起來。
「別說,遲小厲的空間戒指竟然還有保鮮的功效,你看這隻果跟新鮮的一樣。」
「那是被冰系魔法凍過。」泰武穆德黑著臉解釋了一句。
枚德菲爾可是魔法協會三大副會長之一,未來會長的熱門人選,在隊伍中和霍弗並肩為魔法師的領頭人,結果竟然都不知道這些事。
泰武穆德嚴重懷疑,枚德菲爾私下里消極怠工,恐怕將很多事都交給那個光頭去做了。
在任勞任怨這一點上,霍弗不愧為安東尼的大弟子,似乎有著一種天生的責任感,總是能將隊伍中的許多事情打點妥帖,讓泰武穆德省了不少心。
「如果不是因為陛下和安東尼大師理念不同,我寧願和霍弗呆一起,也不想和你這個只知道弄權的白痴為伍。」
泰武穆德最終還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枚德菲爾絲毫不以為然,將只剩核的隻果扔掉,拍拍手︰「術業有專攻,像霍弗這種實干派,就該老老實實當個領命者,接受我這種人的指揮便是,更何況你要真和那個死板的悶葫蘆呆一起,我賭兩天就忍受不了了。」
「如此大義凜然的說出這種不要臉的話,也只有你能做到——等等,你剛才扔的隻果核呢?」
泰武穆德忽然神色一變,看著剛剛打理過的整潔地面,臉上有些難以置信。
枚德菲爾回頭望了一眼,隨即也露出震驚的神情︰「天哪!隻果核去哪了?」
泰武穆德原本還有些凝重的神色,看到枚德菲爾過于夸張的表情後,瞬間崩了下來,沒好氣的罵道︰「去你X的。」
自知伎倆被識破,枚德菲爾哈哈大笑,地面漸漸浮現出一個黑漆漆的魔法旋渦,很快將完好無損的隻果核「吐」了出來。
「開個玩笑而已,看把你緊張的,咱們皇宮衛隊總長先生可不能罵人啊。」
「滾蛋。」
泰武穆德粗暴的甩開手,沉聲道︰「我還真以為出了問題……對了,上面遇到的地窟生物,尸體都跟這里一樣,會消失嗎?就沒有遇到什麼特例?」
枚德菲爾稍稍收斂了神色,搖頭道︰「沒有,完全一致,只要一接觸地面,就會迅速消失。我讓幾個魔法師想辦法將它們的尸體隔離,無論是用冰層還是土盾,只要沒有直接接觸地面,就不會消失。」
「你現在帶了嗎?拿出來讓我看看。」
枚德菲爾點頭,輕輕摩挲了一下戒指,地面上便瞬間多了一個茶桌大小的冰棺材。
「這里面是三具——咦?」
看著空空如也的棺內,枚德菲爾突然愣在原地︰「尸體去哪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