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時至如今。
紀夏都並不知道漪雲對于大神燎為何這般重要。
大神燎所謂的道心一言，他也並不太理解。
但紀夏心中的疑惑，卻也消解了大半。
「宙不朽境存在並不絕情絕性，他們強大、可怕、擁有著無匹的力量。
可他們卻並非俯視一切，舍棄一切的冷漠神明。」
「他們也有感情，也會熱血，也會失望，也會沖冠一怒，也會憐憫以及疼愛。」
「那麼那些先天神靈，是否也是如此？」
紀夏心中默默思索。
蚩尤也若有所思。
反倒是葉羨，自始至終面色不變。
臉上雖然掛著淡淡的笑容，但眼神卻一如既往的沉靜。
就好像對于紀夏、大神燎所探討的話題，沒有絲毫的興趣，也不願意有絲毫的了解。
大神燎繼續道︰「正因為如此，希望太初人皇能夠將漪雲釋放。
便如我之前所言，天目神朝願意為此而付出代價。」
紀夏思緒涌動，不動聲色的詢問道︰「天目現在被兩大神朝圍困，不日就要崩滅。
又能夠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大神燎低頭想了想，幾息時間之後，他才抬頭。
「古梧神朝和沉懸神朝所付出的神金、神藥、神植、靈寶，我天目也有許多積存。
如果人皇需要，我可以用這些珍寶換取漪雲。」
紀夏卻笑著搖頭︰「不夠。」
他微微一頓，飲了一杯美酒，又繼續說道︰「天玄神皇帶著天策神將前來九黎天。
剛剛話語中，又說道漪雲公主乃是神皇的道心。
我雖然不解其意。
但卻也明白這番話語的重量。
所以……僅僅只是天玄神皇提及的這些，還不夠換取漪雲公主。」
大神燎身上的火焰仍舊在緩緩燃燒，並不曾變得更加熾熱。
他望著紀夏直言說道︰「對于之後的太蒼來說，生靈數量的壓力在數千年以內將會極為沉重。
只有海量的珍寶，才能緩解這種壓力。
天目可以在兩大神朝允諾的珍寶數量基礎上，再行加倍……
等到古梧神朝和沉懸神朝海量的人族生靈被遷移到太蒼。
這些珍寶，必然會起到極為重要的作用。」
紀夏也十分認同大神燎的話語。
他微笑說道︰「兩座神朝人族如果能夠全數遷移，太蒼的人族生靈數量，大約能夠突破三千五百萬億！
這對于目前的太蒼來說，確實是極為沉重的數字。
天玄神皇所言不錯。
太蒼確實需要這種種珍寶，用以緩解遷移如此之多的人族生靈最初，所需要的海量資源。
這也是我苦心謀算兩大神朝的原因。」
紀夏站起身來，在這廣闊殿宇中踱步。
「如果太蒼僅僅想讓這些人族生靈吃飽，倒也不需要如此之多的珍寶。」
「但是太蒼自始至終都不願意讓國中人族過那僅僅溫飽的生活。
我既然是人族人皇，是人族中央之國帝君。
在我統御之下，這無垠蠻荒中的人族，便要成為萬族中最為尊貴、最為強大的種族。」
紀夏眼中閃耀著自信的神采。
葉羨靜靜的看著紀夏，不知心里在想些什麼。
大神燎始終不語，只是轉頭看向那扭曲虛空中的漪雲。
此刻的紀夏自信萬分，他心中也覺得無比豪氣。
「人族已經沉寂太久，在這許多歲月中，時有崛起，卻往往陷入更深邃的磨難中。
在我治下，不可如此！」
「我許久之前便發下宏願，想要帶領人族開闢一條嶄新道路。
如今數千年過去。
三大神皇曾經想要磨滅太蒼，最終卻失敗了。
太蒼也成為了極為強盛的國度，三位神皇都要順從于我的謀劃……」
紀夏臉上散發著神光。
鼎盛的氣魄從他身上迸發出來，讓他如同一位無上的神帝！
此時此刻。
坐在原本的座位上，注視著紀夏背影的蚩尤，突然皺了皺眉。
他敏銳的意識到紀夏現在的狀態和平常有些不同。
「帝君怎麼了？」
蚩尤心中猜測。
而紀夏則在死死凝視大神燎。
他大笑說道︰「昔日的天玄神皇和其高高在上，天目神族俯視人族，便如同俯視著螻蟻。
可是現在，天玄神皇卻因為一介幼女，低聲下氣懇求于我，這倒令我頗為驚訝。
那麼……區區珍寶，仍然不夠！」
紀夏語氣鏗鏘︰「在這許多歲月中，不知有多少人族死在天目神朝強者手中。
神皇想要漪雲公主，便還需一件宙不朽道器，以及三位天目神朝上宇道境強者的頭顱。」
「倘若天玄神皇無法做到……那便請天玄神皇就此離去吧。」
紀夏咄咄逼人，語氣森寒無比。
三言兩語之間，就連表情始終沉穩的葉羨，眼神都逐漸冷漠下來，可他卻並未開口。
大神燎的目光和紀夏踫撞。
又有幾息時間過去。
出乎紀夏意料的是，大神燎竟然就此點頭。
「太初人皇想要得到的一切，天目都會允諾。」
大神燎語氣沒有絲毫波動︰「三位上宇道境強者的頭顱，我不久之後便會送來……與那些珍寶一起。」
大神燎說到這里，緩緩站起身來，身上的火焰溫度已經降至冰點，但是毀滅之力卻同樣恐怖，讓他周遭的虛空都不斷燃燒月兌落。
紀夏眼楮微眯，頷首說道︰「既然如此，那這筆交易，便就此達成。
我們也可以構築陸父之約法陣，請求陸父見證。」
這兩尊神皇級別的存在就此刻畫法陣，繼續請陸父見證。
只是這一次，陸父卻並不曾回應他們。
「這陸父法陣時靈時不靈，不知其中有何隱秘。」
紀夏一邊思索，一邊說道︰「既然陸父不願見證，那麼還請神皇找尋一位中立的先天神靈。
我們便將漪雲暫時交由這位先天神靈守護。
等到雙方約成……」
「不必如此。」
大神燎打斷紀夏的話語說道︰「你我雖是仇敵，但我卻信任你。
而且漪雲不過是我的第九女，除卻我最為疼愛她之外，再無任何出奇之處，對于太蒼也毫無價值。
所以等我約成，人皇再將我的幼女交還給我吧。」
大神燎說完，就此轉身，朝著殿宇之外走去。
紀夏眼神帶著毫不遮掩地欣賞之色。
大神燎和他雖然是仇敵。
可這位天目的神皇，確確實實是蓋世的梟雄，一舉一動都充斥著一種純粹的梟雄氣魄，令人敬佩。
「且慢。」
紀夏的面色逐漸回歸如常，他出聲叫住大神燎。
大神燎轉頭，望向紀夏。
紀夏笑容燦爛，突然側頭認真詢問道︰「今日我倘若告訴神皇，我與大魔神蚩尤願意相助神皇，神皇可願意相信？」
大神燎仍然注視紀夏，卻並不回應，似乎是在等待紀夏的解釋。
「我自然有我的原因。」
紀夏笑道︰「兩大神皇也是我的仇敵，天目必滅無疑。
既然如此，我為何不能與你聯手，削弱太蒼仇敵的實力？」
大神燎沉吟片刻，忽然詢問紀夏︰「人皇是否掌握了無晝天無法出手、降臨的信息？」
紀夏臉上波瀾不驚。
可是心里卻已經十分驚訝。
他之所以敢和大神燎聯手，就是因為通過金烏胥澤知曉了無晝天諸多強者正在忙著一件大事，沒有余地降臨無垠蠻荒這一訊息。
兩大神皇卻被無晝天利用，堅信太蒼一旦出手，無晝天便會降臨。
基于這一信息，紀夏才會做出這般瘋狂的謀劃。
然而大神燎僅僅憑著紀夏的舉動，便能夠猜測到其中關鍵的信息……
這讓紀夏對于大神燎的忌憚，又重了許多。
即便心中驚訝，紀夏臉上卻並不顯山露水，也不回答大神燎的疑問，只是等待他的回應。
這一次大神燎並沒有任何猶豫。
「太初人皇想要我做什麼？」
「不知天玄神皇能否最大程度的限制兩座神朝其他強者、強軍的戰力。
並且單獨將兩大神朝神皇，引到一處偏僻宙宇？」
紀夏道出計劃︰「太蒼有一件神寶，能夠遮掩虛空，模糊乾坤。
一旦戰場被這件神寶遮蔽。
天玄神皇、本帝君、再加上大魔神蚩尤，天策神將葉羨、太蒼幾位至強者，以及九黎神魔軍！
兩大神皇就算開啟了不朽銘文，也要隕落。」
「這不論是對于神皇，還是對于我太蒼，都是天大的收獲。」
紀夏語氣幽幽，眼中殺機重重。
這一刻，他向天玄神皇完整的透露自己的計劃，沒有半分的遲疑和猶豫。
因為他知道，天玄神皇大神燎除了與他聯手之外，已經沒有其他的道路可選。
果不其然，便如同紀夏所想的那樣。
大神燎也同樣沒有任何猶豫，答應下來。
纏繞在葉羨身軀周遭的那條銀色真龍，滔天的鋒銳之意，也展露出更加凜冽的鋒芒。
他深深的看了紀夏一眼，繼而向紀夏和大魔神蚩尤行禮。
蚩尤為這兩尊存在洞開了九黎天門庭，目送他們離去。
大神燎和葉羨一前一後走出九黎天門庭。
又似乎是想到了一些什麼，一道神識流動而來，和紀夏的神識踫撞。
「古梧神朝和沉懸神朝如此輕易的妥協于人皇的威脅，令我好生疑惑。」
「我與他們斗了許多年，早已知曉這兩尊蓋世存在的可怕，人皇……多加注意吧。」
紀夏神識回應。
他卻並不覺得兩大神皇能有什麼無法被他看穿的謀劃。
他的星辰神眸有了無上常融天之後，又因為他的三十二重天穹圓滿，神元近乎無窮無盡，已經變的道妙無量。
兩位神皇就算有什麼陰謀，他也自信不可能逃過他的眼楮。
大神燎和葉羨就此離去。
紀夏站在這九黎天上空，他遠遠注視著扭曲虛空中的漪雲。
蚩尤就站在他的身旁。
「你可知道，我方才在和大神燎談論交易之時，為何那般失態？」
紀夏突然開口。
原本蚩尤對于紀夏的舉動，就感到頗為不解。
現在听到紀夏如此詢問，哪里不知道這是紀夏在刻意為之。
蚩尤蓋世之姿，結合紀夏之前的話語轉念一想，瞬間變已經猜透了大半。
「帝君大約是在試探這位漪雲公主，對于天玄神皇大神燎的重要性。」
「確實如此。」
紀夏感慨說道︰「大神燎乃是天目神朝的神皇，是天目神朝國祚開闢者。
我曾經讀過許多典籍。
在之前的一百多萬年以來，大神燎幾乎將自身的一切都奉獻給了天目。
而天目也反哺于他，成為了他登臨巔峰的山岳。
一直以來，大神燎都非常的理性，天目便是他的一切，也是他成道的基礎，但是現在……」
「現在，天目神朝正在和其他兩座神朝大戰。
我提出讓他用一件宙不朽道器，以及三位上宇道境強者的人頭，換取漪雲公主。
我原以為他即便再疼愛于這位第九女，也不會答應這般可怕的要求。
但我沒想到大神燎卻一言答應下來，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這究竟意味著什麼？」
紀夏娓娓道來，語氣中還帶著深深的不解。
蚩尤也同樣不解。
他也看著漪雲公主，良久之後，毫無所得的搖頭。
「這位公主確實沒有什麼奇怪之處。
難道大神燎對于自己第九女的疼愛，能夠勝過對于他傾注心血上百萬載歲月的種族、國祚的責任？」
「除非這位漪雲公主的價值，比起一件道器、三位上宇道境的頭顱更重。」
蚩尤也沉吟片刻，然後滿不在乎的搖頭。
「太蒼已經得到了我們想要的，雙倍的珍寶，以及一件道器，三位上宇道境的頭顱不過只是添頭。
等到約成之後，太蒼便將漪雲公主交還給大神燎。
倘若大神燎僅僅只是因為疼愛第九女而答應這種苛刻的交易條件，太蒼不會有任何損失。
反之。
倘若這位漪雲公主身上，真的隱藏著什麼可怖的大殺器，直面這恐怖大殺器的，也是古梧、沉懸兩大神朝。」
「帝君不必擔憂，這兩種可能對于太蒼而言，橫豎都只有好處。」
紀夏听到蚩尤話語，神色輕松了許多。
「我也明白這一點，只是有些好奇罷了。」
紀夏臉上笑容再度浮現。
「總而言之，太蒼這一次的收獲……，已經難以衡量了。」
「無垠蠻荒所有的人族，即將在太蒼聚集。」
「到了那一天，太蒼不再是人族中央之國，而是真正且唯一的人族無上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