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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人在發抖。

痙攣的五指緊扣著他肩頭, 帶著哭腔的聲音,宛如小貓在低低嗚咽。

他停住腳步。

除卻床笫之間,他極少見到這人哭泣的模樣。

他知這人雖看起來柔軟溫順, 實則比世上絕大多數的人都更堅強,平時雖然慣于沉默忍耐, 一聲不吭, 可一旦執著于一事的時候,便是連他, 也無法令這人屈服退讓。

他曾不止一次想要打破對方堅硬的外殼,去看對方柔軟的內里。

只是到底舍不得。

而此刻,這人外殼終于被碾碎,所有脆弱驚惶都展現在他面前, 他卻半點欣賞的也無。而只是想要拔劍,把曾經傷害過這人的人, 全部都碎尸萬段。

「仙長,」他竭力控制住滿溢的戾氣, 喘勻呼吸,低啞道,「別哭。」

身後人卻只重復道︰「疼……我好疼……」

他沉默了一下, 問道︰「再往上走,會令你覺得疼的嗎?」

「疼……」

「會摔下來……好疼……」

身後人的話語凌亂破碎,語聲很低, 他很仔細地听了一會,才勉強听出些許訊息來。

只是那麼一點訊息。

卻讓他的拳頭緊握得快要淌出血來。

是了。

和他這樣從黑暗污穢中誕生的魔物不同, 人族生來便向往光明。

石梯是逃離這座高塔唯一的路,這人不可能沒有嘗試攀爬。

可他方才剛看到這人的時候,對方卻如同尸骸般靠坐在石梯旁邊。

**的肌膚沾滿血痕, 周圍還有許多散在地上,白森森的……碎骨。

即便這人身上如今已經看不到傷口,但他能夠想象得出。

——這人曾經無比靠近過天光,卻又摔得骨碎支離。

不止一次。

墜落只需要一瞬,攀爬的過程卻無比漫長。

這人究竟重復了多少遍,爬上去又摔下來的過程,才變成那副殘破模樣?

他不敢深想。

「別怕,」他道,「……不會再疼了。」

「我會帶你出去,離開這里,去到有陽光的地方。那里微風和藹,草木溫柔,你能夠自由地活著,去看想要的風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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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著,再度邁動了步伐。

卻忽覺肩膀一痛。

是身後人張口咬住了他。

他沒生氣,反低啞笑了一聲。

「咬吧。」他道,「如果這樣能讓你好受一些的話。」

他沉重的腳步聲在黑暗里回蕩。

連同他低沉聲音。

他繼續著剛才的話語。

「……等出去之後,你要是不想動也沒關系,我陪著你。」

「我們可以去找一處地方隱居,遠離外界紛擾廝殺,到那時候,你可以躺在藤椅上曬曬太陽,而我就在旁邊看你。」

他仿佛想起什麼令人高興的畫面,又低低笑了聲。

「我記得你喜歡吃甜糕。等出去之後,我還可以親手做給你吃。」

「不過到時候,你別笑話我做得難吃便是。」

不知過了多久。

身後人嗚咽停止了,也不再咬他。

細瘦的雙臂顫抖著環過他脖頸,與他交纏在一起。輕緩的呼吸又軟又細,噴在他頸肩。

他抬頭看。

天光已近。

——

「出來。」

伴隨著葉雲瀾冷喝,他所看向的地方,憑空出現了一道金色裂縫。

「你的感知很敏銳。」

一道不辨男女老少的沙啞聲音傳來。

裂縫中,一個帶著神聖面具,騎著火鸞的人影漸漸顯形。

他身上穿著赤色鎧甲,樣式看上去卻比葉雲瀾所見過曜日兵士們要古老許多。

身上氣息很強大,遠超凡身六境。

「既然有這樣敏銳的感知,」曜日隱衛道,「你便該知道,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你已經插翅難逃。」

雖然已有所預料。

他也並沒有將葉帝看作自己父親。

但葉帝出爾反爾,剛簽訂完神聖契約便遣人來除去他的行為,仍是令葉雲瀾感到些許不適。

葉雲瀾手執著缺影,劍身倒映天際中的閃電,聲音冷冷,「我只感知到,你身上有一種令人作嘔的腐朽氣息。」

介于死人與活人之間,在保持肉身神魂不朽的腐生花汁液里浸泡經年的味道。

這就是葉族的「底蘊」。

曜日隱衛道︰「無知小兒,也只能在嘴上佔佔便宜了。」

葉雲瀾︰「葉懸光仍在渡劫,葉帝既然派你前來,卻不去助你們葉族太子,反是要取我性命為先?」

曜日隱衛冷冷︰「只要除掉你,殿下便是葉族唯一的天命所歸,自會渡劫功成。」

「天命。」葉雲瀾低聲重復了這兩個字,清冷眉眼中流露些許嘲諷。

而提起葉懸光渡劫之事,曜日隱衛不再與他廢話,騎坐在火鸞上,將雙掌合並,結成咒印。

他面具之後的雙眸,在咒印牽扯之下,隱隱泛出金色。

「蒼天為牢,犯我葉族者,必將受妖主之譴。但請聖木鳳梧借力,請因果之線,抹殺此人。」

隨著曜日隱衛的咒語聲落,無數金色絲線從虛空中突兀,朝葉雲瀾延伸刺去!

曜日隱衛沒有再看,面無表情駕馭火鸞回轉過身,欲趕赴太子渡劫之地。

他知道葉雲瀾已經必死無疑。

當葉雲瀾簽訂了神聖契約,與葉族徹底斷絕關系那一刻起,便注定了他的死亡。

聖木鳳梧不會再庇佑于他,因果之線下,他的存在將會徹底在世間消弭,甚至沒有人會再記得住他的名姓。

這是妖主神凰當年以無上之力留給葉族的庇護,傳承萬載,不知幫助葉族處理了多少難纏敵手。

雖然動用代價龐大——

但是值得。

葉雲瀾凝視著這些襲來的金色絲線,面色冷冽如冰,濃郁的死亡寂滅之意在他眼底沉積。

他身無靈力,雖可劍斬萬物生靈,但面對因果之線這類沒有生靈之氣的死物,單憑劍意,並無辦法斬破。

唯以啟動禁術,將境界在一瞬間提升至踏虛——只是他不知,自己而今這副肉身,究竟能否承受得住那龐然無盡的力量,即便只有一瞬——

缺影劍發出悲鳴。

不對。

他凝起眉,忽然停止了啟動禁術的動作。

心髒在重重跳動著。

一下又一下,血液在奔涌中流淌周身。

收縮的瞳尖之中映照著無數的金色絲線,那樣冰冷鋒利,卻又為何那樣……令他熟悉?

冥冥之中,他忽然生出一種強烈的預感。

這些東西傷害不了他。

並不止于此。

還有一種深沉的憤怒,仿佛從遙遠無盡的時空深處而來,令他血脈奔涌,難以止息。

曜日隱衛正要駕馭著火鸞騰飛,忽然听到背後傳來一道冷冽聲音。

「你這樣著急,是想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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