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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3)-(514)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我把從日本買的充氣救生筏裝進包里,準備讓爸爸媽媽帶回去,又一想,有點沉,還是明年回家時自己帶著吧。

不知道爸爸媽媽來看我,也沒準備什麼東西可以往家拿。

我想起了船上發的幾塊香皂,力士牌和花王牌的,那會兒國內還買不到的。

天已經冷了,但船上一直是恆溫,所以平時穿的不多,就是去甲板的時候,外面穿一件棉外套。

穿上了毛衣,找出來一件厚外套,套在外邊後,急不可耐地小跑去二廚房間。

二廚房間開著門,已經打扮停妥,正在照鏡子。

「行了嗎徐哥?走吧?」我站在門外叫著。

「行了,行了。走吧!」二廚一邊應著我,一邊又舍不得地看了一眼鏡子。

「怎麼見嫂子,還用得著這麼緊張,這麼打扮嗎?」我笑著問二廚。

「唉,老夫老妻了,有什麼緊張的,就是四個多月沒見了,心里感覺還挺不一樣的,走吧。」

二廚讓我說得不好意思了,抓起桌子上的總督煙,帶上門,朝我擺了擺手。

跟二廚一起,順著已經放下的舷梯,小心走下船,開到碼頭上。

舷梯邊已經有了站崗的武警戰士,認真檢查了我們的護照和海員證,然後放行了。

我們德勝輪是在巴拿馬注冊的,掛的巴拿馬國旗,屬于外國籍貨輪,所以每當靠泊國內港口,會有武警戰士站崗,沒有證件,不可以隨便出入上下船。

爸爸媽媽已經在舷梯邊等著我了。媽媽急切地伸著頭向舷梯上張望著,尋找著我。

因為分別幾個月了,父親也一反以前的嚴肅,微笑著站在媽媽身邊和善地看著我。

「怎麼樣?在船上適應吧?吃得好不好?工作還順利吧?」

看到我下來了,媽媽拉住我,就開始不停地問開了。

「挺好的,媽。挺適應的,一切都很好,放心吧,這不,還有二廚的關照? 他也是煙海的。」

我一邊匯報著,一邊拍了一把站在我旁邊? 正跟老婆孩子熱聊的二廚。

「大叔? 大姨好,」二廚抱著自己的女兒,樂得合不攏嘴? 轉過身來跟我

爸爸媽媽打了個招呼。

「你好啊? 你也是煙海的?你歲數大? 孩子幾歲了?多關照海超,別讓他惹事。」

媽媽看到二廚,就熱情地聊上了。

「五歲了,叫女乃女乃,」二廚充滿愛意地又摟緊了女兒? 然後繼續說道? 「大姨? 放心吧? 海超在船上挺好的,還經常幫幫我? 沒事。」

「哦,有了孩子? 再出去跑船就有心事了? 牽腸掛肚的,這是你愛人吧?」

媽媽看到在一邊站著光笑不說話的二廚的愛人問。

「對啊,大姨,我對象,」二廚輕輕地拉了一把他愛人。

「大姨好,你們也從煙海坐火車過來的?」二廚家嫂子問。

「對啊,今天中午到的。」媽媽回答到。

「你們怎麼會知道我們船靠在這個碼頭?怎麼來的?」我很好奇父母會出現在碼頭上,看著我們的船靠泊。

「收到你的信,知道你要跑國內,到天津新港,你爸爸就讓小六找你們外派公司的人打听好了靠港日期。」

媽媽在跟我解釋著。

「你爸爸又讓海員俱樂部的人聯系了這邊海員俱樂部的人,落實了一下靠港日期,訂了房間,買了車票就來了,你爸爸那麼忙請假過來的。」

媽媽特意跟我說了父親的心情。

「哦哦,謝謝爸媽,那麼遠還來看我,挺意外的,也挺高興的。」

我點點頭,興奮地說。

「走吧?咱們上車說吧,海員俱樂部還派了部車,一起送我們過來的。知道我們都是海員家屬。」

父親提醒著媽媽,又叫著我。

「走,二廚,你們兩口子加孩子,咱們一起上車回海員俱樂部吧。」

媽媽拉著二廚兩口子,我們幾個人一起上了碼頭上停的那輛大面包車。

父親坐在前排,司機旁邊的座位。我們其余的人都上了後邊的幾排座位,我最後一個上的車,然後用力把車門拉緊。

「師傅,可以了,走吧,咱們回海員俱樂部吧。」父親跟司機師傅說。

幾個月後又回到了熟悉的環境,天津盡管城市比煙海大,但馬路兩邊的景觀跟煙海也沒有根本的差距。

離著東京的繁華還差得太遠,對比性強烈。沒有了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沒有了車流不息,沒有了高架橋,燈火通明的高樓大廈。

二廚在車上小聲地跟我感慨著,「跟外邊的夜景這差別還是挺大的是吧?」

「嗯嗯,還有很大進步空間。」我笑著說。

「你們兩個出去開了眼界了是吧?這幾個跑了不少國家吧?」

媽媽听見我和二廚在小聲嘀咕,就問了句。

「對啊大姨,確實差別挺大的,不出去看看不知道啊,這個改革開放還真是有必要的,咱們國家得好好地趕他們才行。」

二廚點點頭接著又說,「確實開了眼界了,跑了好幾個國家了是吧?海超?」

二廚捅了捅我笑著說,「我都叫不上名來,靠過的港口,你說說海超。」

「我們從橫濱港上的船,然後去了南朝鮮仁川港,又從仁川港啟航,跨過太平洋,去了美國西海岸地long beach,長灘港,也就是洛杉磯,屬于洛杉磯市。」

「哦哦,還真跑了不少地方,洛杉磯我知道,那一年開奧運會,許海峰一槍打下來第一塊奧運金牌就在洛杉磯吧?」

媽媽回憶說。

「對對!就是那個洛杉磯。1984年洛杉磯奧運會,許海峰得到的中國第一塊金牌。」

我點點頭說。

「然後又去了巴拿馬運河,通過巴拿馬運河後,又去了薩凡納、休斯頓和新奧爾良。」

「這幾個地方都不太熟悉,沒听說過。好像休斯頓在電視上听到過,印象不深。」媽媽自言自語著。

「休斯頓是美國的一個航天指揮控制中心。」我跟媽媽介紹說。

「雖然美國的航天火箭,航天飛機都是在佛羅里達發射的,但是所有的控制都是在休斯頓完成的。」

我接著說。

「海超懂得是多,在美國下地我都是跟海超一起,我自己不敢下去,不會英語,跟海超一起安心。」

二廚跟媽媽還有他愛人說。

「休斯頓也是1969年美國宇航員登月的控制中心。所以人類在月球上說的第一個詞就是「休斯頓」以至於現在人們常開玩笑說「Houston,roblem」

「那句英語是什麼意思?」二廚好奇地問。

「休斯頓,我們遇到麻煩了。」一直坐在前邊不說話的父親說。

「哎呀,大叔英語也這麼厲害啊?」二廚驚嘆起來。

「我爸英語水平比我厲害多了,是六十年代的大學生,正兒八經大學外貿系本科畢業的。」

我自豪地跟二廚說。

(514)

天津新港的海員俱樂部跟煙海的差不多大,但好像更熱鬧一些。賓館和餐廳的人挺多。

晚上,媽媽請客,我們家跟二廚一家三口一起吃了頓飯,邊吃邊聊我們在船上的事。

爸爸媽媽知道我在船上很好,跟二廚的關系又很融洽,吃得不錯,房間住宿條件也很好,就放心了。

除了過年在家,平常不喝酒的父親還破天荒地要了幾瓶啤酒,並且舉起杯來敬了二廚一杯酒,感謝他在船上關照了我。

二廚也不錯,狠狠地在父母面前夸了我一頓,搞得我也很有面子,心里感覺很受用,歲數大,有閱歷的男人就是情商高。

後來談起了上船的不容易,也聊到了二廚在區里干副區長的連襟,沒想到父親也認識,原來也一起共事過。

這樣一來,二廚感到跟我感覺更親近了,一個勁地表態,讓我爸媽放心,在生活上,尤其是伙食上,他肯定會照顧好我的。

我父母听到二廚這樣說,也非常欣慰,跟二廚的妻子約好了,坐明天下午的火車一起回煙海,通過這邊海員俱樂部的朋友一起買票。

那個年代沒有高鐵,就一趟綠皮車通煙海,還是北京開過來的,所以火車票很難買,尤其是臥鋪票。

二廚一听妻子和女兒的回程車票有著落了,也放下心來。

第二天,午飯前二廚就準備回船了,還要回去給船員們準備午飯,父親讓我跟二廚一起回船。

並叮囑了二廚幾句,大體意思是多看好我,別在船上惹事,而出滿口答應了,拍著胸脯說,有他,肯定不會讓我什麼事。

父親也讓二廚放心,他和媽媽會一路跟二廚妻女一起回煙海,路上會互相關照。

二廚不舍地又抱了抱女兒。女兒還小,吵著沒跟爸爸玩夠,不讓二廚走。搞得大家心里都很難受。

大人可以克制內心的感受,但孩子是真情流露,不會隱瞞。所以讓二廚妻子,也淚眼汪汪的。

看得我的爸爸媽媽也很動情。媽媽也不舍地握著我的手,一再囑咐著,父親轉身走到一邊去了。

二廚讓女兒搞得估計心里也酸酸的,說話聲音也顫抖了,一邊柔聲哄著女兒,一邊看著表,把女兒推給妻子,然後站起來,揮手招呼我快走。

二廚跟我父母禮貌地道別,又哄了女兒一句,說出去給她買好吃的。就拉著我,義無反顧地走了,沒再回頭。

我和二廚打了輛出租車往碼頭開去,我坐在前排副駕駛的座位。

听見坐在後排的二廚仰天長嘆了一聲,「這錢賺得真不容易啊,明年不再出來跑船了,受不了女兒臨別時的眼神和哭聲。」

我回頭看了眼,二廚癱坐在後排座位,仰面朝向車頂,輕聲抽泣著,一邊用手不停地擦拭著兩個眼角。

讓二廚把我也感染了,我回過頭,透過車子前擋風玻璃向外面看去。

今天陰天,外面灰蒙蒙的,像我和二廚的心情。如果父母不來看我,我還是如常,可能跟二廚下地玩玩,買點菜還挺開心的。

父母來了這一趟,把我的心又帶回去了。又開始想家,思念那些常在一起的朋友。還是小,畢竟才剛剛過了十八歲的生日。

二廚自己在後邊調節了一下心情,平穩多了,听見後邊傳來打火機點煙的聲音。

然後听見二廚搖動車窗把手,降玻璃的聲音。

「這是什麼車啊師傅?感覺開起來挺輕巧的。」我為了活躍氣氛,問了出租車司機一句。

「這是天津夏利啊,我們天津自己生產的車,跟日本合資的。不錯吧?」

司機的說話聲音也是跟馬三立說相聲《逗你玩》的聲音一樣,感覺很幽默。

「不錯,我朋友也有一輛出租車,是拉達車,感覺比較笨,好像耗油也多。」

我閑著沒事就跟出租司機聊了起來。

「這夏利車啊,是跟小日本大發公司合資的,輕便,耗油量很少,日本車制造得比較精致,不太容易壞,拉達是蘇聯車,太粗糙,耗油量又大。」

司機也挺喜歡聊天,說起來沒完。

「日本車是厲害啊,我看美國街頭跑的很多車也是日本車,豐田、本田都有。」

從後排座傳來二廚的聲音,又恢復平常輕松愉快的口氣了。

「好點了吧徐哥?」我回過頭去問二廚。

「好了,不好能怎麼樣?又不能現在不干了回家,唉∼就是不舍的孩子啊,你還小不懂,以後結了婚,有了孩子就明白了。」

二廚嘆了口氣,繼續抽著煙。

「師傅,我也抽煙,在車上抽煙沒事,不過煙頭您得給我扔窗外去,別扔車子里邊,把腳墊給我點著了。」

出租司機笑呵呵地從車內後視鏡里看著二廚說。

「哦好的好的,你放心哥們兒,我這就抽完了,馬上扔出去。」

二廚說完又狠狠地嘬了一口煙,然後把煙頭扔出窗外。

「你們都是船員吧?一條船上得?」出租司機又問我倆。

「是啊,一條船上的,昨晚剛靠港的。」二廚率先回答。

「哪家公司的?天遠還是大遠的?」出租司機問。

「我們是外派船員,不是國內遠洋公司的。」我跟出租司機解釋著。

「哦,外派的好啊,好像賺錢多呀,跑什麼航線啊?」

出租司機看樣經常在海員俱樂部門口趴活,對海員還挺了解的。

「我們是全球航線,滿世界到處跑,」二廚在後邊自豪地說。

「全球航線好啊,免費旅游世界,每年還能買幾個大件,對吧?」

別說,出租司機還真挺明白的。

「哪有你說得這麼舒服?得干活啊,離家背井的,唉,都不容易啊。」

二廚說著又嘆起氣來。

「這就是有得有失了,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對吧?」出租司機笑著說,

「說得也是啊,有所得必有所失。自己心里衡量吧~」

二廚在後座意味深長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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