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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下過的雪,走起來並不滑,踩在雪上嘎吱的,把松散的積雪踩實,連腳一起粘在了踩實的積雪上,反而起到了固定作用。

我推著自行車走得更加穩當,自行車與我的兩腳形成了三角支撐。

佳慧開始並沒有安分地走路,而是興奮地蹦蹦跳跳,走著走著,腳下好像被什麼絆了一下,一下子臥倒在積雪中。

我趕緊停好車子,過去扶她起來,全身上下粘滿了積雪,好在沒有人走過,還都是純淨潔白的。

我幫她上下拍打干淨,抬頭看見佳慧的臉蛋和額頭頭發上也粘了些,用手背輕輕給她拂去。

手下來的時候,不知怎的,就反轉了手背,用手心捂住了佳慧的臉蛋,小臉凍得冰涼。

沒有耽擱,順著臉蛋下來,我有幫她提了提領子,盡量遮擋住臉。

「摔了一跤老實了吧?這回別跳了,安穩地把著車子。」我跟佳慧說。

「嗯,知道了。」佳慧听話地小鳥依人般把著車後座,跟著我前行。

今天下雪,走著送佳慧,節奏慢。步行有的是時間,我就閑來無事開始問佳慧。

「佳慧,你怎麼會回來昌河的?」我扭頭問。

「哦,我老家是這里的呀,我爸爸從昌河去的青海。」佳慧邊走邊跟我解釋著。

「你老家也是昌河啊,跟我一樣。我父親也是從昌河出去的。他是考大學出去的,你父親呢?」

「我爸爸是去的青海建設兵團,支邊青年。」佳慧扶著車後座跟著我,一句一答。

「哦,青海真是太遠了,青海在我的腦海中,藍天白雲,高原犛牛。」我描繪著我想象中的青海。

「對,那是正面的,理想狀態的。」佳慧慢聲輕語地說,「還有缺氧、高原反應、貧窮落後。」

「所以你父親讓你回昌河讀書了?」看到佳慧沒有反感這個話題,我就接著問到。

「我媽媽是北京的,現在回北京了。我爸爸現在去了地質勘探,常年跟隨隊伍在外。」佳慧幽幽地訴說著。

「所以,你回來昌河了?」我問

「嗯,我有爸爸媽媽,有好像沒有……」听聲音佳慧開始有些難過了。

「對不起,我不該問你這麼多。」我有點後悔。

「沒事,我也早想跟你說說的,憋在心里難受,也沒人可以說。」佳慧開始哽咽起來。

「好了,別難受,下雪這麼冷,你的眼淚會結冰的。」我嚇唬佳慧。

「不會的!眼淚里有鹽分,騙我。」佳慧小聲嘟噥著。

「好吧,眼淚其實是從心里流出來的,心里有愛,就是溫暖的,不會結冰。」我認真地更正了剛才的說法。

「嗯,干嘛要對我這麼好?」機會突然問我。

「我,我不知道。本能反應吧?喜歡跟你在一起感覺。」我扭頭看著佳慧,佳慧也正好揚著頭看向我,乖乖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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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冷?」我柔聲問佳慧。

「不冷,有你。」

「你姑姑對你好嗎?」我不放心地問。

「挺好的,對我挺照顧的,這車子就是我姑姑給我買的。」佳慧明顯情緒好轉起來。

「嗯,你的車子在這鎮上就是挺扎眼的,你又長的這麼高,長得有這麼漂亮。唉,也難怪。」說完,我沒轉頭看佳慧,而是用眼角瞟向她,看她的反應。

「說什麼呢?你是說我不好是嗎?」說著佳慧用手來擰我胳膊的肉,怎奈我穿著厚厚的棉衣,她那點小勁根本擰不動。

她又轉為用小拳頭捶打了我胳膊一下,「真壞!」

「哈哈。」我大笑起來。

我又偷偷地貼近佳慧耳邊說︰「其實我最初注意你,就是看你穿著緊身牛仔褲扭來扭去的樣子。」

「討厭!」佳慧沒等我說完就又開始來捶打我。

「唉,一不小心把心里話說出來了,sorry。」我繼續逗著佳慧。

「壞蛋!以前沒發現你是個壞蛋!」佳慧恨恨地說。

「壞蛋!那你打算啥時候回煙海?」佳慧轉守為攻,又問起這個問題。

「我?回來支援家鄉建設,不回去了。」我隨口說到。

「胡說!你沒正經!不理你了」佳慧有些生氣了,開始使小性兒了。自己倔噠倔噠地獨自往前走了。

「佳慧,慢點!別再滑倒了。好了,我跟你說!」我喊著佳慧。

佳慧停下腳步,猛地轉回身等著我。

「別再騙我了!」佳慧怒氣未消的樣子也是可愛至極。

「好了,好了,我跟你說。是這樣,原來想恨不得明天就回去,但現在,不一樣了。」我用手電照著我們面前的積雪,認真地看著佳慧說到。

「現在怎麼不一樣?」佳慧傻傻地問。

「現在有個女孩,吸引了我。我走不了了。」我認真而又挑逗性地跟佳慧說。

「哪,哪個女孩呀?」佳慧沒了脾氣,又像是一只乖巧的小貓,輕聲問著。

「一個很美麗的青海女孩,高高的個子,鴨蛋臉,大眼楮,高鼻梁,長長的腿,還有扭扭的……」我不繼續說了。

「海超,你為什麼說著說著就開始壞?」佳慧嘆了口氣。

「因為,我就是想讓你開心。」我考慮了一下說,「如果你不回青海,我也不想離開昌河了。」

「唉,我們都太小了,現在根本掌控不了自己的命運。」佳慧沉下頭說。

我本來想激昂地不同意,但想到這幾次的轉學,轉而長嘆一聲。

「是啊,我們現在還做不了自己的主。」

我轉向佳慧激動地說︰「但我們可以努力,盡量靠近彼此,盡量讓我們的運行軌跡接近,甚至踫撞,重合。」

「海超。」佳慧抓住了我的胳膊。挽了起來。

我卻抽出胳膊,一下把佳慧擁入懷中。

在亮著一只大燈泡的工廠大門外,在零零星星地飛雪中,我們相擁在了一起。

那一刻,忘記了寒冷,忘記了飛雪。忘記了在工廠大門前。

「佳慧?是不是佳慧?」有個男人在大聲喊著。

佳慧還在緊緊地依偎在我懷里,耳朵緊貼著我的胸膛。她根本沒听見有人叫她。

我卻听得真切,趕緊推了推她,「佳慧,你听,是不是在叫你?」

佳慧這才把頭抬起來,這時又傳來一句︰「佳慧!是你嗎?」

佳慧猛地轉回頭去,聲音是從大門里面傳出來的,少頃,從小門走出一個人,帶著棉帽子,中等個頭,敦敦實實的男人。

(128)

「壞了!是我姑父。」佳慧輕聲跟我說著,一把推開了我。

「放開她!小子!」來人朝我大吼。

佳慧趕緊快走了兩步,攔住了怒氣沖沖而來的中年男人。

「姑父!他是我同學,下雪特意來送我的。」佳慧快速解釋著。

「剛才我看到他抱著你。」佳慧的姑父口氣稍弱了。

「沒有,門前路滑,他怕我摔倒,扶著我。」佳慧又解釋。

「別說,佳慧的腦子反應是快。」我暗暗想著。

「哦,那得謝謝人家,差點錯怪了。」佳慧姑父看樣也是個實在人,很快就接受了佳慧的解釋。

「小伙子,謝謝你啊,下著大雪來送我們佳慧。」佳慧姑父轉而很客氣地向我致謝。

「別客氣,都是同學,又下雪,班長怕有危險,安排我來送送佳慧。」我突出了是班長的安排,以來證實佳慧的解釋。

「哦是這樣啊,也謝謝班長,謝謝啦,屋里坐坐吧?」姑父這麼大雪天還在客氣著,昌河人的純樸在他身上體現的淋灕盡致。

「不啦,我得趕緊回學校。謝謝姑父。」我打完招呼,看看佳慧。

「回去吧,謝謝啦,一定小心!」佳慧囑咐著。

「嗯好的。」我把自行車推給佳慧的姑父。

「我就看著自行車像你的,你這穿的誰的衣服?」佳慧姑父嘟噥著,「你姑姑看雪下大了,讓我去接接你。」

「哦,羽絨服同學借我穿的,看我穿的少。」佳慧邊向我揮手,邊跟她姑父解釋著進了大院。

本來路上就沒啥車,天已黑,又下雪,更是清靜,我一路打著滑溜呲兒回了學校,就跟現在孩子的滑板車一個效率。

從宿舍旁的甬路遠遠望去,教室里還是燈火通明,越是艱苦,越有動力,越有激情。

我的鞋已經被雪灌滿了,里面冰冷濕滑,得趕緊回去換換了。

宿舍里也漂著雪花,從被門板沒擋嚴實的窗戶縫里吹進來。

我坐在下鋪,月兌下了鞋,里面都濕透了。襪子也濕到了腳腕處,我月兌下了襪子,感覺腳卻在冒著熱氣。

其實身上出的汗更多,所以在這個寒冷潮濕的小屋里,我反而沒感覺到有多冷。

活力四射的年齡,激情澎湃的青蔥歲月。

一切艱難困苦都轉換成為了快樂的點綴,受過的所有的苦多年後都成了幸福的回憶。

最為遺憾的就是過早的放棄了過獨木橋的想法,過早地月兌離了高考大軍。

沒有隨這道洪流一起去檢驗一下自己,沒有進入到大學的校園。沒有感受到更加豐富多彩的大學生活。

此生的遺憾。

鏡頭再轉回一九八七年十二月那個大雪天,我光著腳坐了會,漸漸也感覺到冷了,肚子也開始咕咕叫了。我想起了媽媽剛寄過來的棗泥月餅,我的最愛之一。

于是,爬上上鋪,從房梁上拖下來旅行包,先找出一雙襪子,從包裹里找到油紙包裝,紅紙封面的棗泥月餅。

拿了一個,把旅行包重新舉回房梁,房梁是我的儲物櫃。

輕輕咬開月餅皮,露出里面褐紅色的棗泥內芯,啊,好久沒吃你了。一口下去,甜甜的粘住了牙。

很快我就意識到一個不墊饑,絲毫不解決肚子的問題。

一番思想斗爭後,還是決定嘗嘗鮮,打打牙祭算了,家的味道需要持久保留,不能一次性體味個痛快。

飯點已經過了,也不知班長給我留饅頭了沒有。換上干襪新鞋,去感受一下別人大戰前沖勁吧。

盡管又累又冷,但我還是決定听從肚子的意思,去一趟教室。

離開宿舍前,又拿了包海帶絲,我悄悄地潛入教室,輕輕坐回位置,低頭寫字的班長居然感覺到了。

「回來了?把佳慧送回去了?」

「嗯,送回去了。」

「吃飯沒?」班長這句話真貼心。

「沒呢,天寒地凍,饑腸轆轆。」我回班長。

「給」班長把他的飯盒遞給我。

我接過來打開一看,兩個大白饅頭躺在里面,那麼誘人,令我垂涎。

模了模居然還有點溫乎,「感謝班首長!」我用胳膊肘輕輕撞了班長。

班長轉頭報我以微笑,「快吃吧。」

有先見之明的我掏出了海帶絲,伴隨著兩個饅頭入月復,我的幸福感又爆棚了。

「對了海超,明天老黑能來嗎?」班長突然扭頭問我。

「哦,不知道啊,下這麼大的雪,不知明天能不能停。不過以老黑的脾氣,他說好的事肯定會辦。應該能來。」我回班長。

「那太好了,老黑的父親是不是武裝部長?」班長又問。

「對,是當過鎮上的武裝部長,但現在不知道還是不是。」我說。

「好的,當過武裝部長這就行,肯定明白。」班長自言自語。

「啥事啊?班長?」我有些好奇。

「哦,是這樣,有個別的班的學生,是我們一個村的,跟我還是沒出五服的堂兄弟,今天找我打听,想去當兵。」班長大概說了一下。

「那老黑肯定明白,他父親當兵轉業的,又當過武裝部長。」

「嗯,太好了,明天老黑來了,我問問他。」班長點點頭。

「現在想當兵的越來越多了。」班長低頭寫著,邊說了句。

「嗯,對。我想跟今年春晚上那位特等戰斗英雄唱的《血染的風采》有很大關系,唱得人熱血沸騰!」我肯定地說到。

「對,是老山前線下來的特等戰斗英雄徐良,我也看過報刊,也有報道。腿好像沒有了。」班長也回憶著。

「我們家沒電視,沒看過。不過听過很多次這首歌,很好听,旋律也很美,歌詞更激人奮進。」班長遺憾地說。

「今年過年在老家過的,二叔家沒電視,我也沒看,很可惜。不過在鎮上听過很多次。」

說到老山前線,我不禁想起了在二十一中初中那次,學校組織英模報告會,放學後,我跟美東還有程功一起在紅旗電影院門口的小花園里,激情昂揚的那個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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