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禮盒里裝著的是呂鳳先的人頭，楚錚大概連眉頭都不會眨下，但送來的是呂鳳先最自傲、最珍惜的三根手指，這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了。
其惡劣程度一下子邁過了楚錚的底線。
楚錚與呂鳳先並沒什麼交情，兩人甚至還曾差點起過沖突，但不管如何，呂鳳先都是一一個視尊嚴和傲氣更甚于勝負、光明磊落、值得尊敬的對手——他沒想過偷襲，更沒想過與別人聯手來對付楚錚，他要的只是以本身真實的武藝與楚錚一決高下。
這樣的對手可以因為決斗落敗而身亡，卻不能被人以這樣的方式來折辱！
楚錚看了這三根手指好一會，眯起的眼中蘊含著的深寒殺機才慢慢地收斂回去。
他伸手取出錦盒里的一張信箋，打開。
「聞君欲與本侯一戰，甚慰。以呂鳳先三指為禮，正月初三，玩偶山莊與蕭十一郎、沈璧君溫酒以待君。」
落款是「逍遙侯」。字跡龍飛鳳舞，自有睥睨天下之勢。
後面還有張地圖，標明了玩偶山莊的所在。
猜測過逍遙侯極可能會主動找上門來，奪回小公子及除掉自己，但以如此囂張、如此赤果果的挑釁方式來約戰自己，確實讓楚錚有些意外。
無數推測與可能的陰謀詭計從楚錚腦海里閃過，他目光冰冷，手指輕彈，一團赤紅的火焰真氣很快便將這信箋和禮盒化為了灰燼。
呼嘯的北風吹過，灰燼很快隨風消逝。
楚錚拍干淨手掌，神色已恢復了先前的平靜，他若無其事邁步重新走回廳中，洗干淨手繼續包餃子，臉上依然是那溫和的笑容。
年夜飯宴里，燭火高照，大廳中間的一張大圓桌擺滿了酒菜，連同東方白、何瀾兒在內，眾人歡聚一堂，喜氣洋洋。
西門柔四海為家，水笙舉目無親，都被這熱鬧的場景感染，感性的水笙可能是想起了近世的爹爹，還偷偷地抹了抹淚，連秦二小姐也難得地一口氣吃了兩大碗餃子，東方白更是吃得停不下嘴。
程靈素依然執拗地以長輩自居，還給楚錚和東方白、何瀾兒派發封好的紅包，讓楚錚哭笑不得。
但見程靈素已恢復了往日的笑容，也就由著她了。
楚錚對于感情向來是隨遇而安，很少主動，更不會勉強別人，郭襄要回襄城，他很不舍但尊重她的決定並沒攔阻。
對于程靈素同樣如此。
程靈素的心結當然不可能輕易就全部解開，但只要程靈素能露出現在這樣的笑容，能留在這里，慢慢綻放出屬于她的光芒，那就如她所願，繼續口頭上稱呼一聲「師姐」，行個禮也無妨。
……
夜色漸漸深了，外面不知何時又飄落了雪花，熱鬧的筵席已散，楚錚送了程靈素和水笙回房休息——兩個姑娘關系很好，一向是住在一起的。
楚錚臨離開時，程靈素想說些什麼，卻終究沒說出來。
楚錚微笑囑咐道︰「師姐今天可是累著了，明天開始要好好調理身子，需要什麼藥材就讓楊清準備就是了。」
程靈素點頭︰「你也好好休息，記得給郭二小姐寫信。」
「一定照辦。」
見程靈素站在窗邊望著楚錚消失在風雪中的身影出神，水笙忍不住上前替她披上披風，勸道︰「程姐姐，窗邊風大，要不關上窗戶？你現在可不能受涼了。」
程靈素沉吟道︰「水妹妹，你有沒有發現楚大哥有點不對勁？」
「有嗎？我看他和平時一樣。」
「他生氣了。」
「生氣？生什麼氣？」
「不知道，可能與傍晚那個神秘的禮盒有關。」
「你剛才是想問他這事？」
程靈素輕嘆口氣，搖搖頭︰「他不說，就表示他打定主意了，這事沒我們插手的余地。」
有時，這楚大哥，比我還要倔強根本不听人勸……
水笙輕松一笑︰「那也表示楚大哥有足夠的信心能解決，覺得只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沒必要對我們提起。」
「就你這傻丫頭對他最有信心。」
「嘻嘻，楚大哥是天下第一高手，世上就沒他辦不成的事，根本不用擔心。程姐姐你也別胡思亂想了。」
「嗯。」程靈素關上窗戶，在窗戶未完全合上時，又忍不住望了眼楚錚身影消失的方向，心里總有些放心不下，隱隱覺得會有什麼大事發生。
……
楚錚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間前，意外地見到秦如韻倚在旁邊的柱子上，正出神地凝視著滿天雪花。
她依然是精致典雅的白色貂皮大衣加純白短裙，配上一身絳紅色的華麗披風，露出雪白縴長的秀腿，就像雪中的精靈。
俏麗無雙的少女倚柱仰望雪景，是何等詩情畫意。
不過楚錚一出現，秦二小姐便裹了裹身上的絳紅披風，搓著手呵著氣跺著腳道︰「好冷。」
那如畫般的美麗意境頓時消失。
楚錚沒好氣道︰「下著雪的深夜能不冷麼？冷你就該穿條棉褲。」類似的槽他不知道吐過多少次了，幾乎可以想到對方那一成不變的回答。
「不要，那多丑。」
看，永遠都是這五個字。
「……我忽然發現程靈素對美丑的執念和你何其相似。」
秦如韻用鼻子嗯哼了聲就當是回答，腳步輕盈地移動，很快就走近楚錚身邊︰「快開門，還有，移動火爐，快點生火。」
楚錚張開雙臂︰「生火太麻煩了，來，抱一次五十萬，保證溫暖，請你下線後馬上轉賬，謝絕議價和賒賬。」
「滾！」秦如韻的粉拳立時捶到。
切，整天這麼凶，我倒要看看將來哪個不要命的敢娶你這野蠻丫頭。
楚錚打開門，秦如韻馬上快步走了進去，從儲物錦囊里取出一張毛毯鋪到楚錚的床上，又將楚錚的棉被丟回給他，自己掏出一張漂亮的錦被鋪好，然後刷地鑽了進去，蓋住自己光潔好看的秀腿。
我說，你是不是越來越不客氣了？
楚錚把棉被收回儲物錦囊，隨手關上門，解下自己的湛藍披風輕輕一揚，赤焰般的熱量馬上從他身上散發出來，轉眼間便溫暖了整間屋子。
秦如韻這才舒服地舒了口氣︰「真不習慣啊，沒暖氣沒地熱的破地方，用炭爐又容易一氧化碳中毒。」
「不是有炕床嘛？」
「不行，炕床熱量太高，躺在上面皮膚容易失水干燥。」
「……以前你在游戲里怎麼度過冬天的？」
秦如韻白了他一眼，以前沒在你旁邊，一切哪有這麼真實，起碼用炭爐沒半點味道也不會有中毒的設定。
所以世界真實化也有這些不方便之處。
算了，看他這移動火爐能永久自動生火的份上就不計較了。
「程靈素看起來心事沒那麼重了，你倒有些本事。莫非你告訴她你是蘿莉控，最喜歡她這樣的合法蘿莉？」
這家伙心思聰慧敏銳得嚇人！
楚錚拉開張椅子坐下，沒好氣道︰「你來找我就是為了瞎說這些？」
秦如韻瞟了眼他︰「傍晚時收到的禮盒里裝的是什麼，讓你這麼生氣？」
「我生氣了？」
「生氣了。」
楚錚自認為掩飾得很好，沒想到居然被這秦二小姐看出來了︰「好吧，就當我是我生氣了。」
他嘆口氣，道︰「禮盒里面是三根手指，呂鳳先的。」
秦如韻秀眉挑了挑︰「真惡心。逍遙侯派人送來的？」
和這聰明姑娘說話就是省心。
楚錚點頭，把紙條的內容說了遍。
秦如韻沉思道︰「這逍遙侯確實不簡單，短短一行字，倒把你的局勢和心態都揣摩了個八九不離十。他定是知道你現在肩負著少帥軍的未來，不可能公開邀戰他，他才故意用這樣的方式激你上鉤，讓你秘密進去赴約，為此還不惜以蕭十一郎、沈璧君為人質。真夠卑鄙的。」
秦如韻抱著錦被，解開烏黑柔順的秀發，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些，續道︰「這也從側面證明了兩件事，一件是‘天宗’確實是個可怕的組織，情報力量很強大。另一件事是，逍遙侯決不好對付，你得加倍小心。他明知你能打敗上官金虹和荊無命還主動約戰，肯定會準備著厲害的陷阱等你踩上去。」
她的秀發如瀑布般披散下來，清純中透著嫵媚，楚錚卻只是多看了一眼，便冷靜而自信道︰「你指望一個對小孩子下禁制的人做事有什麼底線？逍遙侯肯定比上官金虹還不要臉，什麼手段都可能使得出來，不過他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自會有法子收拾他。」
秦如韻听著他自信的語氣，神色也放松下來。
她托腮想了想又道︰「逍遙侯為什麼這樣急著對付你？按理來說現在你剛打敗上官金虹沒多久，氣勢正盛，並不是一個好時機。」
「因為小公子。」
「小公子？」
「對，小公子落到我手里，就決定了他與我不死不休的對立關系。小公子不只是他精心培養出來的弟子，更知曉很多天宗的秘密。你也知道，‘天宗’除了以名利權勢來網羅大批高手外，還利用很多秘密來要脅、控制住很多名門正派里的知名人物。這也意味著，誰掌握了這些秘密誰就能控制住天宗對應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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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如韻接口道︰「偏偏小公子就知道很多這樣的秘密。逍遙侯怕你已從小公子嘴里問出了這些秘密，威脅到他對‘天宗’的統治，更擔心你會借機把這部分人控制在你手里，才想著要盡快對付你，避免損失擴大。」
楚錚給自己倒了杯酒，仰頭喝了口，才道︰「聰明，差不多就是這個原因。而且以逍遙侯這樣的武功，自是猜到我與上官金虹進行大決戰後有傷在身，這時趁我傷勢未愈約戰，算得上是好時機。」
「你的傷不是早就好了？」
「你知我知，但逍遙侯不知道，這也算是他的一個失誤吧。」
秦如韻沉思道︰「逍遙侯這次送來紙條約戰，明顯屬于私下邀戰，與上官金虹的向全天下公開的大決斗可不一樣。既然沒多少人知道，他怕不一定會以公平決斗來一決勝負，極可能用各種鄙劣手段來對付你，逍遙侯做事本來不擇手段，這次事關天宗的統治權，他更是會不惜一切代價來除掉你。」
楚錚聳聳肩，笑道︰「像上官金虹那樣的決斗不多見，在江湖里，還是各種陰謀詭計下毒暗算齊施，才是真正的生死之斗。」
「不管怎麼說，這次他指定地點，對你比較不利。玩偶山莊是他經營多年的秘密巢穴，屬于他的主場，里面定會凶險萬分，指不定他藏了多少高手在里面。要不你帶著阿飛和西門柔一起去赴約？」
楚錚搖頭道︰「玩偶山莊不一定就是真正的決斗地點。那個地點離這里有幾百里路，我全速趕過去也要一天一夜，想提前去視察環境基本上不可能。他這張紙條里的內容，可能只是在玩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手段，在我去玩偶山莊的路上伏擊偷襲我我，以天宗的耳目情報，這未必做不到。」
「所以你更要帶阿飛和西門柔一起去，正好有照應。我看西門柔挺樂意為你效力的。」
「說不定我和阿飛、西門柔一走，大批天宗高手就殺到這里來，把你們生擒活捉，再傳話給我，讓我束手就擒，就算我不肯束手就擒，也會心神大亂，給逍遙侯可乘之機。」楚錚悠悠說道︰「甚至他這紙條可能純屬為了誤導我，讓我放松警惕，現在他已在這院子外面，等我晚上入睡後就突施偷襲。」
秦如韻蹙眉，逍遙侯這手確實高明，看似光明正大地指出玩偶山莊的位置來約戰，但里面各種陰謀詭計層出不窮。
她不由再次驚訝地看了看楚錚。
這家伙的心思之慎密實在讓人驚嘆，估計就算逍遙侯再聰明，能想得出來的陰謀詭計也不外乎這家伙說的這些。
「現在逍遙侯在暗你在明，這可不好對付。那你要不要在這里等著？反正蕭十一郎與你不熟，你沒必要為了他冒險，何況逍遙侯也未必會殺他。現在是逍遙侯急著殺你，你殺他不必急在一時。」
「蕭十一郎雖然不是我的朋友，但我還是不想看到他死在逍遙侯手里。而且，任務事件拖得越久，評價就越可能會降低吧？」
「這倒是。」
「而且就算完成了這次的事件，起碼還要完成一件事才能拿到1000點滿值的任務功德點數吧？」
「對，就算這次任務也能收獲300點功德值，我們也只有700點，還得再完成一件事。」
「明天就是正月初一，估計三月底積雪融化，李閥就會大舉入侵隨州。現在少帥軍冒著大風大雪也要行軍，就是為了在李閥入侵前一統隨州、鞏固好防線。除此之外，楊公寶庫也是這次的關鍵，能不能拿到這批據說有無數財物和兵器的大寶藏，事關到少帥軍能否熬過這一場大戰。寇仲和子陵已先去長安查探消息了，我想盡快去和他們會合，助他們一臂之力。」
楚錚望著窗外，道︰「楚留香那邊托我一起去辦的事也很重要，我也得抽時間與他一起去辦了……你說我哪有時間再和逍遙侯耗著？」
楚錚還藏了一件事沒說出來，那就是他曾答應過郭襄，這個月二十一要去襄城看她，這樣留給做任務的時間就更短了。
希望第四件事就是楚留香的事吧，自己一次辦好兩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