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你個屁。」
楚錚罵了句直接將秘笈收了起來，心中卻升起一股淡淡的暖意。
他知道小魚兒看書不比自己慢，自己都能背下五本書，這個聰明絕頂的家伙肯定也將五本秘笈全背下來了，之所以取這秘笈出來，是怕真的擔心自己沒記牢，要送給自己的。
經過剛才吃東西時的閑聊和相處，他算是看出來了，這自報出身「惡人谷」、總是喜歡標謗自己為「天下第一號壞蛋」的小魚兒就是個死傲嬌，嘴巴毒，行為跳月兌，心地卻不壞，而且講義氣，很能開玩笑。
小魚兒伸了個懶腰，拿出不知從哪里折來的女敕草叼在嘴里，然後倚著樹干半躺在粗枝上，懶洋洋道︰「對了，你那劍靈小妹妹不用叫出來吃飯？」
東方白？就坐在自己旁邊吃著美味的糕點呢，只是開啟了透明模式小魚兒看不到。
為了獎勵東方白，楚錚這次給了她整整三倍的點心。
「劍靈當然在劍里吃東西。」劍靈的說法是忽悠小魚兒的，小魚兒居然就接受了這個說法，也不知道是不是游戲本身的設定讓NPC能接受這樣的說辭。
「好吧。楚老弟，你還沒說過你的事呢，昨天你怎會到那個鬼山谷里？」
「我說我最近命里犯水，被山洪暴發沖下去的，你信不信？」
「我信，因為今天你也犯水了。」小魚兒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又問道︰「那你為什麼會出現在被山洪暴發沖下去的地方？」
楚錚沒好氣道︰「趕路，找人。」
小魚兒模了模下巴，悠悠道︰「讓我猜猜。嗯……你要找的是個女人，而且是個很漂亮，對你很重要的女人。」
楚錚眉毛一跳，隨即面無表情︰「猜錯了。我找的是個男人，而且是個很丑的男人。」
小魚兒搖著手指道︰「不會，你既然用個‘趕’字，證明她對你很重要，你說找人時，眼神帶著擔心又有牽掛，一個男人不會對同性這樣關心牽掛的，對普通的異性也不會，所以你找的多半是個漂亮的女人。」
這家伙還真是怪物啊，心思之機敏簡直可以說是不可思議，也不知道那個叫「惡人谷」的地方是怎樣教出這麼一個小怪物來。
楚錚嘴硬道︰「好吧，我承認，我要找的人的確是個長得還算可以，不過她只是個黃毛丫頭，算不上女人。我去找她，只是因為她是我師姐，不想她因為我而出事。」
小魚兒擠眉弄眼︰「楚老弟，你喜歡叫個黃毛丫頭做師姐？」
以楚錚的巧舌如簧，居然也被小魚兒問得啞口無言，不由惱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就你多嘴。」
小魚兒笑嘻嘻︰「是是，不說了不說了。如果我沒記錯，你是襄城那什麼郭大俠的徒弟吧？你師姐是郭府千金？她不好好呆在郭府，跑在外面來干什麼？」
「……听說是要找我。」
「哈哈哈，太有趣了，她出來找你，你也四處找她，你們倆玩捉迷藏呢！」
楚錚那能殺死人的目光逼視下，小魚兒好不容易才止住笑︰「你想找到你那小師姐，倒也容易。」
楚錚面無表情︰「站到鬧市中大喊一句‘楚樓鈞在這里’？」
小魚兒拍手笑道︰「也可由我大喊一句‘楚樓鈞他哥在這里’。」
楚錚翻了翻白眼，懶得理這厚臉皮、死也要佔人輩份便宜的家伙︰「我走了。」
小魚兒好不容易才遇到個有趣又對自己脾胃的人，連忙翻身坐起來︰「這就走了？我們不休息下？」
「我走我的，你睡你的。」楚錚取出一袋干糧和一壇酒丟給他，自己跳下樹，準備沿河而走。
望著楚錚的背影，看看手邊的干糧和酒，小魚兒喃喃道︰「反正暫時又找不到殺害爹娘的仇人，手頭上又沒什麼要緊的事，不如就和楚老弟一起去找他那小師姐好了。哎，可惜不能先睡一會，這個急性子。」
他翻身躍下大樹，將雙手枕在腦後，哼著曲兒跟在楚錚後面。
楚錚其實早就听到他的自言自語了，知道這家伙就是閑得無聊想找些樂子，又拉不下臉面才要靠自言自語來找台階下。
真是個死要臉的傲嬌。
……
坐在臨時扎好的簡易木筏上，小魚兒不客氣地佔據了最舒服最能曬到太陽的位置，他隨手用不知從哪里折來的一枝滿是葉子的樹枝蓋住臉，呼呼大睡。
自始至終他既不管掌舵的事，也不問楚錚接下來會去哪，躺下後滿臉享受地喝了幾口楚錚先前給的酒，便枕著手臂熟睡了。
楚錚哭笑不得。然後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了富貴山莊的郭大路。
雖然郭大路遠不如小魚兒聰明，連燕七是女扮男裝都沒看出來，但兩人都一樣的隨遇而安、灑月兌自由的性子，而且整天樂呵呵的，世上似乎沒什麼事能打擾到他們心里的樂觀。他們也會遇到困難也會遭遇失敗，甚至會做出很多讓人覺得可笑的傻事，但他們懂得享受生活，更知道如何活得更真實，活得更開心。
楚錚忽然有些羨慕他們，起碼他就做不到。
其實以他在現實里近乎通神的實力，若是真想咸魚富足地度過一生，世上根本沒任何人能打擾到他。
他卻總是下意識地去忙活，去賺錢，從不敢像小魚兒這樣放下警惕無拘無束地睡大覺。
他已離開隱武世界五六年了，但隱武世界里的血腥經歷依然在他心里上了重重的枷鎖。
無數生與死、血與淚中形成的條件反射，讓他根本沒法融入到和平的現代社會中，他還是會慣性地每天保持著對武學的修煉，習慣地對人冷漠提防，習慣地將自己裹在厚厚的心牆後，習慣一切用利益來算計一切。
據說從戰場上廝殺了幾年的人多半會有嚴重的戰爭後遺癥，楚錚覺得自己就有類似的癥狀，無論是對于成名的過度回避反應，還是對于潛在風險危機的過度提防反應，都是典型的例子。
他對于金錢的追求，說到底更像是一個定下目標的游戲，用以轉移注意力，免得被心底里那深不見底的黑暗所吞沒……
如刀的冷風呼嘯而過，讓楚錚一下子從沉思中清醒過來。
自己最近好像變了不少？放在以前，自己是決不會生出這些奇怪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