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田貴很平靜︰「沒什麼,咱們三房在家里算個屁,跟著販武清鹽咱三房也就是有一點殘杯冷炙。不就是破點財嘛,縱然家產沒了,只要能換個主人說不定咱家也能大富貴。什麼張大官人,他和臨安韓家比起來,也一樣算個屁。」
魏林貴眼楮一亮︰「真的?」
「恩,真的。」魏田貴繼續說道︰「咱家,爹爹那一輩,大父為了族業去入贅。二父為了族中的生意跑海,沒了。三父成了當家嫡子,四父無子,女子招婿撐起了二房。然後一直被當他們當傻子的咱家,咱家干最苦的活,掙最少的錢。」
魏田貴雖然不聰明,但也不是太笨。
他已經決定把那兩房賣了。
那怕韓絳要報仇,他也照樣賣,死掉的大房與二房才合他的心意。
兩兄弟正說著,家僕來報︰「主君,討債的來了。」
「討債?」
「是蘇師爺,要求咱們結清上季的鹽資。」
魏家兩兄弟對視一眼,眼楮都笑的眯在了一起。魏林貴說道︰「這不是討債的,這是送錢的,來人……」
坐在正廳,正在疑惑為何沒有人送茶點的蘇穹站了起來。
可沒等他開口,就見十幾個家丁沖了進來,沒等他回過神來,人已經給五花大綁,嘴里塞了麻球,然後裝進了麻袋里。
兩刻鐘後,驛館。
魏家兄弟弓著身子站在屋外,幾名帶刀護衛擋在門口。
史達祖問了幾句之後進屋。
「少君,這麻袋里就是秀州這邊的辦事人,每年來秀州四次,依三個月為一期結算鹽糧差價,依我看來他們要的最終還是錢。」
韓絳挑起下巴,掃了一眼麻袋,然後起身往後走去。
史達祖輕輕一揮手,兩個護衛將麻袋打開,把人弄了出來。
人放了出來,史達祖問︰「說吧,把你知道的交待清楚。」
蘇穹盤腿往地上一座,冷冷一笑︰「這里非公堂,私設公堂私問私刑是什麼罪?」
私設公堂是死罪,最輕也要流放三千里。
只有兩種情況例外。
第一,主家審問家僕。第二,族內開祠堂問族事。
其余的,都是罪。
史達祖一揮手,兩個護衛拿著棍子就準備上前。
蘇穹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我傷得一根毫毛,必有人討一份公道。」
屏風後韓絳輕輕的拍了拍,一名護衛入內,韓絳低語交待了幾句之後,那護衛出來在史達祖耳邊低語幾句。
史達祖笑了︰「照辦。」
這名護衛一招手,四個家丁沖了進來將蘇穹按在地上,然後一人提著一壇酒,另一人拿著一疊草紙。
史達祖身邊點了一柱香,史達祖用毛筆在香上作了記號。
一張紙蓋在蘇穹臉上,然後倒酒,再蓋一張紙。
史達祖說道︰「明天,或許會有人在街邊發現,有一個人醉死,然後報官。或有人收尸,或無人收尸。」
一張又一張紙蓋上之後,史達祖留意著香的位置。
當燒倒到五分之一的時候,史達祖一抬手,有家丁將蘇穹臉上的紙取了下來,蘇穹翻身跪在那里猛咳幾聲,然後用力的喘著。
「說吧。」
蘇穹抬頭看史達祖一眼,沒開口。
四個家丁再一次把蘇穹按倒,重復著剛才的事情,給臉上蓋紙,然後倒酒,這一次時間比剛才還能再長一點。
第二次蘇穹被放開,沒等史達祖問,咳了兩聲之後喊道︰「你沒問,讓我說什麼?」
史達祖擺擺手︰「再來。」
第三次蘇穹被放開之後,跪坐在地上︰「我說了,你們也不敢辦這案。」
「再來。」
「別,別,別來。」蘇穹虛了︰「我,我說。」
「賤骨頭。」史達祖拿起筆。
蘇穹說道︰「秀州大倉的糧食沒有運出秀州,是通過秀隆號以低息借給了秀州周邊的縣鄉農戶,因為各縣鄉馬上要交丁稅。而後,禾昌號負責把武清的鹽賣出去,所得的錢上交,再派人去廣州府采買糧食補足大倉。」
史達祖記錄之後問︰「你什麼身份,這里的主事人是誰?」
「是黃艾。我只負責查收鹽資以及核消賬目。」
史達祖記下之後,蘇穹突然大笑︰「這案子沒有人敢查,依宋律,官倉之糧顆粒歸倉,秀州縣鄉數千上萬農戶家中三分息借到的糧若被強收,必生民變。」
史達祖眉頭皺了起來,他知道蘇穹說的沒有錯。
別說是沈羽然這種辦事不知道轉彎的,就是相對靈活一些的崔壹葉,甚至是想投靠自家的程松都不敢明著作違反宋律的事情,這事可大可小。
往大了說,自家主君若放任官倉的糧食外流而不收回,被彈劾的話也有壓力。
可真的去把糧食收回來,幾千上萬戶貧苦農戶。
真的會出亂子的。
思考再三,史達祖一咬牙︰「拿酒灌死,拉出去沉河。」
唯一的辦法就是封口。
一但沈羽然回來,這口供讓沈羽然知道,這事就鬧大了,嘉王出事就是韓家出事。
韓俟這時到了。
先是看了一眼弓身站在門口的魏家兩兄弟,再看屋內,邁步走了進來︰「這麼熱鬧,這是那位。」
史達祖迎上來,將韓俟拉到一旁︰「俟哥兒,這事有點麻煩。」
韓俟听完後走到屏風後坐在韓絳身旁︰「叔父,你也這麼想,把人拉出去沉河?」
韓絳搖了搖頭︰「我只是在想,怎麼捂這個蓋子。最好是外面這個人讓秀州衙門的人給處理掉,別讓這事被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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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俟靠近韓絳︰「叔父,我有辦法?」
韓絳是相信韓俟的,從韓俟他爹那種潛伏式的高明之後,韓絳相信韓俟也不是一個普通的人物,此時自然是心中一喜︰「有辦法?」
韓俟很自信的點了點頭︰「咱家能在朝堂上呼風喚雨,除了咱家的權勢之外,就是咱家會作人。」
似乎很有道理,韓絳馬上說道︰「細講。」
韓絳出來之前,韓同卿讓韓絳帶著韓俟,當時的說法是,韓俟會收錢。
可經韓俟這招一出,韓絳相信,韓俟不僅會收錢,還會作官。
不愧是韓家人,這官場之道玩的深,玩出了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