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賊的事情韓絳是知道真相的。
但,韓絳還是指了指自己︰「想殺我,沒殺成,就要付出代價。這位兄台我問一句,若是突然有人給你千萬貫家產,你敢去收嗎?或是,你甘願把可能是自己的千萬家產,給一個外姓人?」
方圖一抱拳︰「小官人問吧,我知道今天說,不知道的今晚上派人去打听。」
韓絳問︰「魏家三房的從官倉搞出來的糧食,往那里運了。」
韓絳相信這伙人知道。
控制著運河船運,有著大量的內河運輸船隊,糧食屬于數量大的貨物,魏家自己的船隊不可能運完,一定要靠別人。
方圖回答︰「出松江北口,入海北上。」
韓絳站了起來︰「北,北到什麼程度?」
「過楚州。」
「宋之地?金之地?」
方圖一咬牙︰「金之地,糧食換鹽。」
韓絳再問︰「武清鹽?」
「是。」
韓絳走到方圖面前,幾乎就帖到方圖臉上了︰「背後是誰?」
方圖這次沒猶豫,立即回答︰「听說是位張大官人,其余不知,也沒見過。」
韓絳轉身回去坐下︰「你可知道,現在秀州有多少官糧在外,他們會運走嗎?什麼時候運?可知道他們的倉庫在何處?」
方圖一抱拳︰「有,至少三十萬擔。兩天,給我兩天時間。小的給小官人找到糧倉,找到他們從那個碼頭出運。」
韓絳點了點頭,他萬萬沒想到對方這麼痛快,問什麼說什麼。
不知道的還幫自己打听。
代價呢?
沒有無緣無故的幫助,韓絳不相信會有人無條件幫自己,只能說方圖越是表現出自己的誠意,那麼所求就越大。
韓絳將茶杯拿了起來雙手捧著,視線掃過這里所有人。
除了方圖之外,其余的人都安穩的坐著,直視前方誰也沒有轉過身,或是側過頭看韓絳,從韓絳進屋,必要有禮節之後,也沒有誰再說過話。
韓絳深吸一口氣︰「開價吧。」
開價?
這個詞方圖能听懂,卻是不能馬上明白韓絳的意思,這讓他不由的愣了一下。
韓絳重新說道︰「你們幫我,那麼你們想要什麼。」
方圖上前一步,重重一抱拳︰「不敢,為伯爺作點小事,不敢有所求。」
「嘿嘿。」韓絳干笑兩聲,沒說話。
方圖側頭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一位大約三十歲出頭的男子,對方點了點頭之後方圖再次一抱拳︰「十萬鹽鈔。」
鹽鈔就是此時合法換到鹽的憑證。十萬,就是十萬擔。
哈哈哈!
韓絳放聲大笑。
方圖問︰「伯爺不信?」
「信,可笑。」韓絳搖了搖頭︰「十萬擔鹽,除去相應兌付給茶鹽司的錢,再減去運費、人工、轉銷的流通費,路上各種打點的錢。你們能掙多少錢,一斤鹽掙得了十文?」
韓絳話說到這里就停下了。
依當下的鹽價,兩淅、淮南,三十文至四十文一斤,這是標準的官鹽價。
私鹽靠什麼掙錢,就是不交稅、不用兌換的錢、不用打點的錢。
拿合法的鹽鈔掙的只是一個辛苦錢。
那位三十歲出頭的青年站了起來,抬手一抱拳︰「小的不才,賬房楊偉杰。我等確實沒有見過那位張大官人,但卻見過他派來的人。」
「備茶。」韓絳吩咐了一聲。
「謝茶。」
茶杯是韓絳的,全部來自景德鎮。茶葉是韓絳的,來自自家茶園去年秋天的散茶。
幾片茶葉一杯水,便是韓絳的茶。
這地盤是私鹽販子,韓絳卻擺了出了主人的架勢。
楊偉杰謝過茶之後繼續說道︰「鹽鈔換鹽,每斤鹽的淨利是七文,最高不超過八文。張大官人派人過來,我們販他們的鹽,每斤鹽的利可以達到十一文。」
韓絳問︰「你們拒絕了?」
「沒有。」楊偉杰沒等韓絳問就直接說道︰「我們只說要考慮,許多人要吃飯,我們沒得選,但還想再爭一爭。或可行,我們願意掙七文的。」
韓絳只是听著,沒接話。
楊偉杰又說︰「方大當家有句話,販一擔武清鹽,就是給金軍造一捆箭。但要養家糊口,沒逼到走投無路,武清的鹽不能販。」
這話確實觸動了韓絳。
韓絳不由的說道︰「當真是古人說的好,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方圖接話︰「不懂。」
楊偉杰給這些鹽販子一解釋,當下就有一個鐵塔一般,身高兩米的壯漢跳了起來︰「不知道是那位大賢,我給他立碑。」
韓絳給問住了。
這是誰說的?
想了想,韓絳回答︰「是我師所言,引古大賢之語。」
「小官人,貴師何人?」
「一位隱士,出自吳越錢氏。扯遠了,說當下的事。」
楊偉杰一抱拳︰「伯爺,每斤鹽市價秀州三十七文,臨安府四十一文。但有價店鋪的鹽卻沒有人買,官鹽摻沙,實際的鹽價已經過百文。這一百文,落到我等手中也只有七文錢。」
听到摻了沙了,韓絳差一點都給笑了。
自己穿越前,沙子比鹽貴多了。
韓絳笑了笑︰「行了,我听懂了。你們這叫風險投資,這淮南東路是我後台硬,還是那位張大官人後台硬。去辦事吧,盡快把我要的消息搞到手,我接管揚州第一鹽號的時候,你們就知道以後這里誰說了算。」
「是,小的告退。」方圖一抱拳,帶著一群私鹽販子退離。
所有人退走之後,韓絳問︰「錢寬,淮南東路若有人想殺我,會如何?」
錢寬轉到韓絳正面︰「少君,若是動靜太大,要看三位將軍能否出手。」韓絳問︰「劉、李,還一位是誰?」
韓絳說的劉,就是劉銳。抗金名將劉琦最小的弟弟。
李,是抗金名將李富的佷子李洱。
錢寬回答︰「虞七娘子,其夫知楚州。」
一位女子,卻讓錢寬以將軍相稱,那麼只有一種可能了,虞允文之女,第七女。
虞家是文官世家,虞允文次子虞公著權知建康軍。而其正妻的兄長以文身份管著建康水軍,朝廷早就想換掉虞家在建康軍的勢力,可根本就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