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府掌刑的人從韓絳身上學了一招。
依韓絳在鎮安候府的作風,掌刑的僕從先把人控制住,然後讓低級別的管事揭發,一層層往上推。
在鎮安候府,畢竟是別人家,動手的時候還有顧忌,這里是韓府的別院,掌刑的家丁、嬤嬤不需要顧忌,先打再問話。
韓絳到別院的時候,這里已經吊打了十幾人。
「韓嗣呢?」
韓絳一問,韓嗣趕緊跑了過來,沒等韓嗣回話韓絳就說道︰「關于我恩師出自吳越錢氏這個事,你若派人給爹爹匯報,記得加上一句話,我韓絳說了,師恩重于山,老師是我自己選的,因為仰慕。」
韓嗣臉瞬間就紅了。
韓絳看到,笑了笑︰「沒事,你作的是你應該作的事,你沒錯。現在呢,辦正事,這院子里的事是小事,你替我查一下錢府的船有沒有停嚴州碼頭,若停,打听一下他們來干什麼,船上錢府當家人是誰?」
「是,小的立即去。謝少君體諒。」韓嗣重重的施了一禮,正準備轉身,韓絳又說道︰「再有,若錢府的船只是路過,沒停則罷。若停船,替我備一份禮,禮物中一定要有定勝糕,要紅豆餡的。」
「是。」
別院就有廚子,嚴州這里也有幾間臨安府名樓在這里分店。
上等定勝糕肯定能夠買到。
韓嗣退離,韓絳走進別院正廳,正廳內,一排長案一字排開,後面坐著韓桐等大伙選出來的五老。韓林等三位管事坐在左側一旁,他屬于原告方。
而左側後面的一點的位置有兩張離開約有五尺的兩張案,各坐著一個負責記錄的人。
離的遠,就是相互不能看對方寫的,最終再核對兩人各自記錄的內容。
右則,只有一把太師椅,上面有錦墊,前面擺有短案,配有茶水、點心。
韓絳進屋,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韓絳擺了擺手︰「各位都是長輩,不用多禮,我就是來听一听。」韓絳回禮後,韓桐等人再次坐下,韓絳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位,身上穿著上等的杭錦,腳上是鹿皮靴,發帶用的是銀絲玉扣。
韓絳說道︰「紡戶李七娃,家中一共四口人。夫婦二人紡線,一雙兒女平時幫手些簡單的活計,一家人每天掙的不過一百四十文錢,你們這些人一天分攤下來,人均日收三貫,你們喝的是韓府匠戶的血,良心不痛嗎?」
說完後,韓絳坐在那邊給自己留的椅子上坐下。
韓桐看韓絳坐下之後吩咐道︰「扒了,然後拉出去打四十藤條再拖進來問話。」
「是。」
兩個強壯的家丁立即上手,將那錦衣給扒了下來,手法利落的給嘴里塞了麻核桃,然後用布條綁好,兩邊一架就把人拉到了屋外。
屋外有專門負責打的人。
掌刑的家丁大多都讀不了書,靠一身力氣,也都是從莊戶、匠戶、山戶中挑選的子弟,他們的家人也有許多就屬于被克扣,被欺負的。這會下手,真是沒留情面。
四十藤,硬生生打斷了兩根藤條。
審到第五人的時候,韓桐走到了韓絳面前︰「少君,借一步說話。」
韓絳和韓桐到了屋旁,韓桐說道︰「少君,我等商議過,守德者必獎,盲從者貶為下工,屈從者輕罰。這總不能一次就把嚴州這邊的管事打下去一半,這嚴州開春之後,還是需要有人管的。」
「桐老說的對,那我提個建議。」
「少君請吩咐。」
「這樣,我听說有些人貪的有點過多了,若沒有欺壓咱們韓府小戶的,沒傷人的。貪了多少,送去采石伐木這些苦力活,什麼時候工錢能把他們貪的還上了,這就兩清了。屈從者,罰,貪多少補回再罰同樣的數額,不服可申訴。」
韓桐思考了片刻︰「就依少君之言。」
韓絳問︰「桐老原本是怎麼想的。」
「杖斃。」
「我只是建議,罪惡過重的,依桐老之言。」
「那老朽就代少君行罰了,請少君安坐。」
「恩。」
韓桐沒錯,他需要讓各級管事知道一下厲害。不說家規,就是送到臨安府,竊家主之財,數額小就是流放,數額大的肯定是死。
過千貫就是巨資,必死。
韓絳正準備坐下,又問了一句︰「桐老,我問一句,若是問錯了桐老指點。」
「請少君問。」
「就拿紡戶李七娃來說,依他們作的工,真正的收入能有多少?」
韓桐叫人拿來了賬冊,然後和沈從簡討論了一下後,過來回答韓絳︰「依府里歷年的規矩,他們這一戶收入去年的收入應該在六十八貫至七十二貫之間,少君若要細賬,老朽需要安排人細算。」
「不算了,取中,七十貫合適?」
「合適!」
韓絳又問︰「叫他們來,補上差的合規矩嗎?」
「之前沒這個規矩,但少君吩咐了,可以辦。只是這要給李七娃補,就要給所有人補。」
「補。」
「是,老朽去安排。」
嚴州城並就不大,韓府別院吊打了幾十個人,根本就瞞不住。
嚴州衙門的人知道,可府里沒派人過來,他們只會當看不見,畢竟嚴州衙門的官不是韓府出身,就是吳府出身。
嚴州的小戶知道,可他們卻不敢靠近。
院子里的箱子堆的越發的多了,一箱又一箱的錢,一箱又一箱的銀塊。
此時的南宋已經沒有交子了,因為濫發,早就失去信用。現在還在用交子的,只有北方的金國,也是他們佔領汴梁之後,由原先大宋的人搞起來的。
韓絳看著一個又一個被打的血淋淋的人,內心開始有些不忍。
可當院子里有抄家的家丁抬出來許多足足五寸直徑的銀球之後,韓絳自己都想拿藤條打人了。
天黑了。
正廳內還在繼續審,院子時還在繼續打。
韓絳離開了別院,帶著人到了水道旁,這里有大片的宅子,都是很普通的低矮宅子,韓絳敲了一戶人,屋內沒點燈,還是靠著韓絳身邊隨從的燈籠才有一點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