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韓桐卻不一樣,他和韓淵是同輩,雖然不是兄弟,但都是韓府的老人,也是考中過舉人,曾經作到正八品官的人,當年也是佩帶過金瓖玉韓府身份牌的。
韓林和韓嗣想的卻是,韓絳要借這些人的手去收拾那些伸手貪錢的人。
結果如何,他們只會看著,不會插嘴。
韓絳夾一口菜,看了韓林一眼,韓林在想什麼他能猜到,韓絳內心可沒打算借這些人手,他要的不是這些。
酒過三巡,韓絳親自拿酒去了後倉,謝廚。
然後吩咐廚房給船上所有人加餐。
深夜,船到了富春山莊。
次日清晨。
那怕韓絳是主人,這里養老的老爺爺老女乃女乃們是僕,可依禮,韓絳還要是執晚輩禮的,別說是他,韓侂冑親自來,都要放低身段客氣幾句。
彎腰彎有腰酸,拱手拱的肩膀疼,韓絳也沒敢少了禮數。
等午時用過飯,早餐後品茶的時候,韓桐已經听到了足夠多的消息,臨安府發生了什麼,韓絳是誰?府里公開知道的事,他都知道了。
竹樓茶台。
這里有連綿數十里的竹林,依山傍水、風景如畫。
還有數千畝茶園。
在韓絳心中,這里就是天堂。
落座,韓絳自然是首席之位。
坐下之後,韓桐開口說道︰「幾個不掌眼的,無論誰家親戚,老頭子替你打死他,絳哥兒安心品茶。」
「桐老,這事真是小事,讓你動氣,氣壞了身體多不好。」
「哥兒是假客氣,還真不用老頭子出面?」
「真不用。我來是別的事,原本是一件事,現在是三件事。」
「說說。」
「頭一件,晚輩來求茶,雨後明前,晚輩要的茶有點特殊。」
韓桐問︰「絳哥兒說說。」
「這茶可能要求有點高,我要一葉一芽,而且要清晨采,采的適時便是寶,過了就是草。要女敕,一芽為蓮心、一芽一葉為槍旗、一芽二葉為雀舌。然後涼曬、揉、炒。這個炒我要求,一刻鐘炒到七成干,而後回潮半個時辰,再用一刻鐘炒干定型。」
「散茶?」
「是散茶,桐老,可為難。我還要再分,山頂的霧中的茶,山腰的茶,我不要山腳的茶。」
「行,給絳哥兒辦了。」
韓絳怎麼說也是少君,訂制一點茶葉還真不是一個事。
韓絳接下來開始說正事。
「桐老,人活著圖什麼,有人圖榮華富貴,有人卻只想一個溫飽。我看桐老還不老,不如桐老來幫我組織一個家老會,這家老會干什麼用,听我慢慢道來。」
「恩。」韓桐點了點頭。
他確實有些疑惑,依韓林的說法,韓絳應該是為了那幾個貪錢的人。
可此時听來,韓絳根本就沒提那事。
韓絳思考了一下自己對企業管理的研究,結合了一下韓府現在的情況後,開口說道︰「這家里,怎麼樣才能更好。我以為,人,忠心的、辛勞的、有手藝的,沒有人就沒有家,所以,這人是韓府第一個支柱。」
韓桐默默的點了點頭,韓絳這話在理。
「第二,產業。韓府的莊、山、坊,這些產業保證著韓府的收入,錢財、糧食的來源。也養活著無數的人。」
「在理。」
「第三是勢,韓府只要韓中權勢依舊,那麼三根支柱,韓府便是這天下最安穩的。咱們再回過頭說人,辛苦勞作一年,吃不飽、穿不暖,誰給你忠心賣命,溫飽,便是韓府那怕最下等僕婢,最基本。」
「絳哥兒,講的好。」
「桐老既然認可,那麼咱們議一個事。這馬上要過年了,家里窮苦的,發點錢糧,家中有老的,發點錢糧,家中有幼者,發點錢糧再給點糖。這或許是一大筆錢,但殺幾個,抄了家,一文錢也不用拿回府里,這些,夠用了吧。賬上,有人貪了五十多萬斤糧食。」
說到這里,韓絳站了起來︰「打,或是殺,我身為韓府少家主,我自己來。桐老只需要幫我拿著章程,給莊戶、匠戶、山戶,怎麼發這個錢,讓他們過年心里暖。」
韓桐思考了足足一柱香時間後默默的點了點頭︰「好,這事老頭子和其他幾個老哥們給絳哥兒拿個章程。」
「好,那再說第二件事。還是說人。府里自然有罰也有賞,這就是家老會的事,有人種茶種的好,有人是孝子,有人種田種的好,為何不賞?听聞有位繡娘,繡出的牡丹掛在屋外,可招蜂引蝶,這不賞,不公吧。」
「這個,似有些不公。」
「家老會,便是評定此事的,非一人說了算。桐老您真的走不動道了,听不見,看不清了?再說了,就這山莊之中,胡鐵匠是打算把自己的手藝帶著棺材里、王木匠是不是也要這樣,是韓府虧待了他們,還是怕手藝傳出去,韓府不給他們這份供奉?」
韓桐擦了一把汗,這已經是少主問責了。
這山莊確實有許多高手,但他們對自己的技術也確實留了一手。
韓絳在屋里走了一圈︰「總結一下,我就一個態度。監督、賞罰分明、老有所養、少有所學、寒有衣、饑有食,有才華吃肉、辛苦作事的吃干、偷奸溜滑的喝稀。家老會,能辦我說的這事嗎?」
「還有,請人雕版,替我印些東西。」
屋內沒一人接話,都沉默著。
韓絳說道︰「議一議吧,午後咱們再聊。不用管我,這風景如畫的地方,雖然是冬天,也依然很美,我出去走走。」
雖然屋內這些人沉默不話,可韓絳往外走,所有人還是起身相送。
山崖,韓絳望著江。
這是錢塘江上游,沒有高樓大廈,沒有工業污染,只有田園小屋。影跟上為韓絳披上一件錦袍,然後退到一旁。
韓嗣也跟了上來,距離約五步跟在後面。
韓絳回頭看了一眼︰「你為何跟上,我以為你會留在屋內。」
韓嗣上前幾步在了韓絳身側︰「少君,僅憑賬目證據不足,這也是幾位管事為難之處。」韓絳反問︰「韓嗣,你可知道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