鼴鼠村。
艾莉亞突然出劍，側身，身子從長矛的槍桿中擠進去，窄劍繞過長矛，刺中大吉莉大姐的手腕，右手劍連點，把其余幾位姐妹的左右手腕一一點中。
力道剛剛好，劍尖刺穿手腕，令矛婦們的長矛一一跌落。
如果要用力，幾名矛婦的手腕將再也不能捏住長矛。
卡特再次看得心炫目迷，他上次雪球擊打艾莉亞的面門，被艾莉亞一拳打掉兩顆雪球的時候，就已經對艾莉亞佩服得六體投地。
這次艾莉亞的出劍速度更快。
唰！
一點沒有危機感覺的卡特看見一道亮光直奔自己的咽喉，他反而笑了︰「好厲害，我要學。」這小子的無法無天由此可見。在他的心里，誰也不敢把他怎麼樣的觀念根深蒂固。
即使是艾莉亞窄劍刺中了姑姑們的手腕，令她們丟下了長矛，也不影響他對艾莉亞的崇拜，艾莉亞的劍奔他而來，他也絲毫不懼怕。
威爾沒有出手阻止，也沒有出言阻止。
劍尖在卡特的咽喉處停住，一點寒氣刺得卡特的咽喉皮膚發疼。
但這小子實在是膽大，即使死亡氣息迫近，他也一門心思在學劍的痴心妄想中。
「媽媽！」他喊道，「讓艾莉亞姑姑進來吧，我要跟她學劍。」
姑姑？
是的！
這小子在家里叫得最多的就是姑姑和女乃女乃，凡是年老一輩的女子，他一律叫女乃女乃；年輕一輩的女子，要麼直呼其名，如果有求于人，就叫姑姑。
大吉莉喝道︰「艾莉亞，放下你的劍。」
艾莉亞冷冷說道︰「我陪威爾大人來看他的孩子，你如此不近人情，我看還是我把兩個孩子帶到臨冬城，交給我的母親來養吧。」
卡特大喜，忙道︰「好啊，姑姑，我跟你們走！」
大吉莉說道︰「艾莉亞，我想單獨跟你說說話，你敢嗎？我的箭可比你的劍更快。」
「好！」艾莉亞手腕轉動，數個劍花綻放，看得小卡特心醉神迷，神魂離身。
唰！
艾莉亞窄劍歸鞘。
卡特立即跑上來，小髒手拉起艾莉亞和威爾的手，沖幾位目瞪口呆的姑姑笑嘻嘻的說道︰「姑姑，我們先進去了哦。」
他一點都不認生，就好像和威爾還有艾莉亞生活在一起好多年了似的。
威爾和艾莉亞都是相視一笑，笑容中有點無奈。
這小子也太自來熟了。
幾名矛婦的手腕傷不重，艾莉亞手下留情，點到即止。他們撿起長矛，跟在威爾和艾莉亞身後。
小卡特倒是開心，蹦蹦跳跳的拉著威爾和艾莉亞的手走在前面。
進入房門，地面的建築就只有一層，真正的建築都在地下。
為了御寒，第二層的房屋才是真正居住人的，儲藏糧食的地方還在最下一層。
冬天一來就是數年甚至十年，糧食的儲藏是最關鍵的。水倒是不用擔心，把雪化一化就是純淨水。
門內，幾名矛婦列隊迎接。
她們身穿獸皮御寒，牆壁上，掛滿了弓箭。長矛短刀長劍匕首什麼武器都有，布滿了另一面牆壁。
這些兵器，對于自由民來說就是了不起的財富。
除了自制弓箭，這些兵器是自由民們需要花費很多的獸皮也無法換到的。鐵器對于自由民們來說是非常珍貴的東西。北方自由民中，婦人清一色使用長矛，就是因為木棍削尖了就是武器。而木棍無須花錢，山上樹林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各樣的木棍。
也只有遷徙到了絕境長城的這邊來，大吉莉的家人的武器才能如此完備。
但對于已經使用習慣了長矛的自由民們來說，要擯棄長矛卻也不可能了，但是在長矛的槍尖上裝上最好的三角鐵的矛尖卻是能做到的。
從這兩面牆壁上掛的弓箭和武器，就能看出這幾年來大吉莉家人們的生活是非常不錯的。
在絕境長城的南邊謀生比在北邊的鬼影森林里謀生的確強太多了，也更容易。需要鐵器武器，以大吉莉在軍中的地位和威爾大人之間的‘曖昧’關系，黑城堡的鐵匠鋪里隨便都能換取或者購買到她們想要的武器。
大吉莉從樓頂上下來，她看向威爾的目光神情復雜，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她非常愛威爾。那種感情從未消褪。
艾莉亞能看出來這一點，她把這一點歸結為自由民的原始淳樸的性格之一，這令她想起了為了瓊恩願意被火祭的耶哥蕊特。
大吉莉和威爾擁抱，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今晚我陪你！」
威爾身體微微一僵。
大吉莉已經放開她，對艾莉亞說道︰「艾莉亞小姐，跟我來吧！」
艾莉亞看一眼威爾，卡特笑道︰「姑姑不用怕媽媽，媽媽表面很凶，其實心很好。」
這孩子什麼都懂！
威爾把卡特拉到身邊，說道︰「來，小卡特，先陪叔叔說說話，讓媽媽和……姑姑……去說說話。」
「不！」卡特說道，「我要和艾莉亞姑姑一起去。」
他牽起艾莉亞的手，就好像艾莉亞才是養了他多年的母親。
這家伙對艾莉亞的‘移情別戀’令大吉莉瞪了他一眼，但他做出鬼臉回應母親。他因為有客人來家里，對母親也膽大起來。
大吉莉和艾莉亞自去，威爾被引到了下一層。餐廳里，熱氣騰騰，一大桌子的菜和美酒早就準備好，還有各種豐盛的肉食。
威爾和艾莉亞一來，家里的老一輩的女人一起下廚，動手做菜。雖然威爾和艾莉亞在地面遭遇了‘不友好’的待遇，但也許那是假象，在地下的餐廳里，一家人早就開始全部動員，參與到做菜的大隊伍中來。
威爾大人在絕境長城意味著什麼，一家人都很清楚。
他們的性命，也可以說全是威爾大人救出來的。
對于威爾，全家人都有異于其他人的情愫，何況大吉莉的親生兒子還是威爾的第一個孩子。
一看全家人的熱情，威爾的一顆心放了下來，他了解以前的大吉莉，認為她不會因為分別的這幾年就變得如此不近人情，眼前一家人的友好和善待令他明白過來，大吉莉還是之前的大吉莉，並非不近人情。
看女人，不要看表面，也許是她表面表達出來的東西，跟內心真實的想法正好相反。
好像看穿了威爾的心思似的，大吉莉的母親抱出來了威爾的孩子︰一個像極了他本人的孩子，眉眼，頭發，臉部輪廓，每一處都帶著威爾的影子。
*
0851章之2 愛如大海
威爾看著小家伙在外婆的引導下自己走過來。
小家伙和他的哥哥卡特完全不同，眼神怯生生的。
這個樣子，一出去就是被其他孩子欺負的乖寶寶樣。
威爾離座，蹲下，和孩子一樣高，他伸出手，在老一輩的婆婆們和年輕一輩的姑姑們的哄笑下，七嘴八舌中，孩子的小手伸出來，放在了威爾的手上。
就那麼一瞬間，孩子的手溫傳到威爾的手上，威爾的整個人瞬間化了。
這是一種全新的體驗。
以前從未有過。
有一股無法控制的暖流從心底深處滿溢出來，流遍全身。
威爾不能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愫，全身都在輕微的發抖，但明明他並沒有動。然後，威爾一開口，發覺自己的喉嚨竟然有點堵。他微笑，看看四周，竟然發覺周圍的人有點恍惚。原來是他的眼楮泛出淚花了。
真是不爭氣！
威爾輕輕握住兒子的手，滿臉滿溢的溫柔，只是他自己一點都看不見。
孩子睜大亮晶晶的眼楮看著眼前的跟他一樣高的男人，他的眼珠里映出了威爾的影子。
「叫爸爸！」威爾听見自己的聲音都很異樣，陌生，微微的發顫。
做父親原來是能讓自己突然就充滿了滿腔的柔情的！
並且無法控制這種情緒。
在婆婆們和姑姑們的慫恿和開玩笑的逗笑中，孩子被威爾抱了起來，並最終叫出了爸爸兩個字。
在那一瞬間，威爾突然覺得，為了這個孩子，他什麼都願意去做。
這種強烈的感覺令他很詫異。
但好吧，現在不是仔細來冷靜分析自己的這些全新的感受和情緒的時候，在他的眼里，已經全部都是這個孩子，孩子的外貌，聲音，表情，動作，所有的一切，填滿了威爾的世界。
*
當艾莉亞和大吉莉來到餐廳的時候，威爾很驚訝的發覺兩個人的手好像握在了一起，她們是並肩走進來的，神情親密。
威爾的驚訝沒能保持一個心跳的時間就被餐桌上的一個小鄰居——他的兒子的動作給打斷並抹除了——小家伙打翻了一碗的培根湯，萌萌的看著湯水在桌子上蜿蜒，好像覺得這很有趣。
威爾連忙為孩子扶起碗，接過一個矛婦遞過來的餐巾，為孩子擦面前的桌子，他很快樂的笑著，嘴里是責怪孩子不小心的話，但是語氣卻很奇怪，沒有一點責怪的意思，反而是充滿了贊美。
給人一種‘小家伙干得漂亮’的感覺。
艾莉亞看著威爾的表情幾乎呆住，她從未見過威爾如此‘快樂’的一面，從未見過。威爾的眼角，眉頭，嘴角，鼻子，每一處都充滿了笑意，發自內心的喜悅，無法用言語去形容。他全身都好像沐浴在一個看不見的光圈里，享受著一種無上的歡悅。而他好像自己偏偏並不知道。
大吉莉也自然看見了這一幕，她的眼角突然潮濕。她看著生命里最重要的兩個男子，有些痴了。
錚！
一聲獅鷲的啼鳴從天而降，雖然是在地下，那聲音依然穿透了阻隔，令房間里所有的人都听得很清楚。
不可一世的獵犬們立即嚇得癱倒。
那聲音是如此的近，死亡氣息撲面而來，裹住了獵犬們。
威爾臉上燦爛的光輝立即凝固，他看向艾莉亞，艾莉亞也一臉震驚。
艾莉亞雖然沒有和獅鷲的心意相通，卻還是听出了獅鷲在催促威爾立即出去，黑城堡有事找他，出緊急事務了。
糾！
一聲龍吟也傳下來，龍吟里蘊含著焦急。
龍吟里不會隱含著焦急，這只能龍的主人非常焦急，從而影響到了龍的心情。
龍和獅鷲都來了。
大吉莉一家人都站了起來，人人神情吃雞。
大吉莉說道︰「媽媽，大姐，你們照顧好兩個孩子，威爾，艾莉亞，我們走！」她理所當然的把自己歸為到了威爾以前的地位中去，以前的大吉莉可是威爾的貼身侍衛，任何事情都跟在威爾身邊。
威爾的嘴唇 兒子的臉，放下兒子，說道︰「岳母大人，各位姐妹，我們要立即回黑城堡，兩個孩子麻煩你們照顧了。」
大家抱起兩個孩子，送威爾和艾莉亞從地下房間出來地面。
大吉莉從地面客廳的牆壁上取下兩張弓，一支短弩，數袋箭矢。
威爾說道︰「大吉莉……孩子……」
「讓她和我們一起去吧！」艾莉亞說道。
威爾看一眼艾莉亞的眼神，他不明白兩個女子在另外的房間里談了些什麼。女子的確是很奇怪的動物，明明不久前還是敵人般的關系，僅僅在一個房間里相處了一會，就隔閡消失，好得好像姐妹。
這非常令威爾難以理解。
如果是他，他肯定自己做不到這一點。
「好吧！但是你要小心。」威爾對大吉莉說道。
「我的箭術沒有放下。」大吉莉冷冷說道。
威爾被嗆，表情一僵，艾莉亞雖然臉如冰霜，嘴角卻有隱藏的笑意。
一行三人出來，兩只獅鷲已經落在了院內。
四周的猛犬全部鴉雀無聲，乖得就好像睡覺了。
獅鷲為什麼能準確找到威爾？
這一點都不奇怪，就好像龍飛了上萬里也能準確回來找到自己的主人一樣。
威爾騎上了藍晶的背，大吉莉和艾莉亞騎上了烈焰，三條龍中，來的是黑龍雷加，丹妮莉絲就在龍背上。
地面，鼴鼠村的人都全部從地下冒出來看龍和獅鷲。
本來空無一人的地面，突然就好像老鼠一樣，冒出來了好多人。
「走！」威爾拍拍藍晶脖子喝道。
呼呼的翅膀拍打的聲音，氣流吹起狂風，令一眾矛婦有窒息的感覺，威爾看見自己的兒子在他外婆的懷抱里眯上了眼楮，風太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