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戈一連滾了好幾圈,撞倒三排墓碑,才在十數米開外停下。
他有些懵,不明所以。
方才他就要讓那小賤人破相之際,似乎有一道黑影閃了過來,下一秒自己就挨了力貫千鈞的一拳,下巴都給打月兌了。
腦袋暈暈沉沉的,迪戈費勁地扶正了下巴,干咳幾聲,這才抬頭看清楚了不速之客。
一襲黑衣的灰發高個,正舉起一把大號的銀白左輪槍,對準了他。
「你TN的是誰?!」迪戈怒氣沖沖地質問道。
此時的卡羅完全沒了平日里的爽朗作派,眉頭緊皺,言語中飽含怒火︰
「你只需要知道兩件事,第一,我是她的男朋友;第二,我要剁了你!」
迪戈本想再多說幾句,但面對對方即將擊發的槍口,獸化身體所賦予的第六感告訴他︰必須緊急防御,否則有性命之憂。
就在卡羅打算用白式的威力一擊必殺之時,一個隨和的聲音從後方的陰影中傳來︰
「嗨總,冷靜點,既然由我們來接手,抓活的才是首選。」
卡羅停住了手指,卻也保持舉槍姿勢不變,冷然道︰
「可我就是想即刻要這雜碎的命,一秒都不願耽擱。」
迪戈驚訝地看著一個身穿軍方作戰制服的人信步走到了卡羅身邊,這才慌道︰
「是你!王國軍的奧沙利文?斯納格!」
奧沙利文並未理會迪戈,而是伸手按下了卡羅的手,勸道︰
「你大傷未痊愈,就別出手了,犯人我來處理。」
卡羅不依不饒︰「這種時候你跟我扯什麼傷不傷的,你明白我此刻的心情嗎?我——」
奧沙利文打斷道︰
「我明白。但你現在最該做的,是照顧好你中毒的女友。」
「……」
看卡羅沉默,奧沙利文又遞給了他一支針管,拍了拍他的肩︰
「這是解毒劑,一個小時之內見效。」
被短暫晾在一邊的迪戈一听這話,忍不住朝兩人叫囂道︰
「別傻了,這可是老子獨創的神經毒素,除了老子無人可解!」
奧沙利文推了推眼鏡,並沒有正眼看迪戈,淡淡一笑︰
「從癥狀來看,這是三聯混合蛛毒Zeloc-17,王都醫學院幾年前就發現並收錄進數據庫中,不是沒有應對方法。無主地帶的人還真是孤陋寡聞呢。」
「什麼!?」迪戈登時呆若木雞。
卡羅嫌惡又同情地看了一眼愣在原地啞口無言的迪戈,接過藥劑轉身朝艾莉絲走去,邊走邊說︰
「好好教訓他,雅君。」
奧沙利文比了個「放心」的手勢,這才轉向迪戈,正色朗聲道︰
「殺人犯迪戈,你在王都犯下滔天罪行,我奉紫丁香王國女皇欽命,在此將你逮捕,押回王都候審。」
迪戈看奧沙利文如女乃油小生般氣勢平平,壞笑道︰
「呵呵,軍爺,就你這模樣可嚇唬不了人哪,你和那灰毛扯皮的功夫,我可是一直在回復哦。要是覺得我有傷在身就能勝我,可就大錯特錯了。」
奧沙利文反光的眼鏡下露出一抹微笑,隨即緩緩地拔出佩劍,劍鋒上淡綠色光輝漸起。
另一邊,卡羅來到艾莉絲身邊替她松了綁,並細心給她注射了解毒劑,接著又將自己的外套月兌下為她裹上。
整個過程中,卡羅一言不發,面無表情,這讓艾莉絲更加心有不安。
這家伙,一定是在怪自己撇下他莽撞行事……
懷著愧疚,艾莉絲諾諾低語︰
「卡羅,對不——」
道歉的話還沒說出口,艾莉絲就被卡羅從背後攬在懷里,耳畔傳來對方夾雜著怨氣的話語︰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現在不想听。等雅君搞定了那個蜘蛛怪,咱換個地方慢慢聊。」
雖然男友的臂彎讓艾莉絲倍感舒心溫暖,但這番話明顯是興師問罪的前奏啊,小辣椒的心情緊張到了極點。
還沒緊張幾秒,艾莉絲感覺卡羅的手又緊了緊,只听得他沒好氣道︰
「真是的,要是我今晚上不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想想都害怕。你好好在我懷里待著,別說話,別亂動。」
對于這些一反卡羅常態的話語,艾莉絲心中五味雜陳,有愧疚,有不安,更多的是感動。
她順從地靠上男友的前肩,和他一起靜靜關注著戰斗。
奧沙利文和迪戈對峙片刻後,神情一冷,快步突進,很快便和蜘蛛男近距離對砍上了。
迪戈本以為這個秀氣的四眼不過是個繡花枕頭,但真正對拼上了才發現,雖然不像艾莉絲那般閃避拉滿,但奧沙利文的斬擊威力不容小覷。
是我小看他了,我四只手上的武器竟敵不過一把長刀,這個文縐縐的眼鏡男劍術了得。
懷著這樣的想法,迪戈漸漸招架不住,被奧沙利文一個上挑斬再失一臂。
情急之下,迪戈後跳並射出排排毒刺,想要以慣用的毒系反擊。
奧沙利文畢竟不是艾莉絲,面對暴雨般襲來的毒刺,雖全力格擋,仍被傷到兩三處。
眼看對手中毒,迪戈頓覺勝券在握,囂張欠扁的笑容剛要回到臉上,接著卻傻眼了。
眼鏡男的傷口竟迅速愈合,毫無痕跡,比他這個獸化身體快了不知多少倍。
同時,對方手里的長太刀碧芒高漲,一記飛流斬劈來,迪戈的匕首根本擋不住,盡數碎裂不說,身上還被開了個大口子。
這是什麼戰具?太無賴了吧!這還怎麼打?
迪戈見識到奧沙利文的可怕後,逃跑之心已決,他故技重施,用毒煙障目,接著憑借蛛絲御空而逃。
艾莉絲看出端倪,不禁提醒道︰
「他想從空中逃跑,快斬斷他的——」
不料卡羅打住了她的話頭,自信滿滿︰
「放心吧,雅君自有應對。」
卡羅話音剛落,奧沙利文就用升龍御沖開了霧霾,並迅速擺出了蓄力姿勢。
艾莉絲瞬間回想起,這是白天與之對決時,由于卡羅喊停而未釋放出的招式。
迪戈在半空中看到奧沙利文的架勢,一股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連忙又射出多根強韌蛛絲,並加快逃逸速度。
眼看迪戈已逃出近百米之遙,奧沙利文的劍刃輝光暴起,伴隨著龍吟般的金屬音,一道巨大的綠光斬擊迸發而出,如蛟龍一般盤旋而上,勢不可擋。
斬擊如同有靈性一般,以不規則的動向撕碎了所有的逃生路線,最後在迪戈的尖叫聲中,將其吞噬。
整個耀光鎮的夜空被照亮,輝光巨龍直沖天際,許久才消散在雲霧中。
喧囂過後,迪戈殘破不堪的身體像斷了線的風箏,墜落到了墓地外的樹林中,不在動彈。
目睹此景,卡羅輕笑著在艾莉絲耳邊適時解說道︰
「玉龍劍訣奧義——【玉龍裁決】。」
艾莉絲早已被震撼得有些目瞪口呆,她總算明白了白天卡羅喊停的原因。
這樣的威力,縱使她氣念場高強,也無法保證能無傷躲避,硬接的話更是非死即傷。
卡羅倒是司空見慣了,眼看戰斗結束,他朝放招後尚在原地擺造型的奧沙利文喊道︰
「雅君,爽夠了吧?動靜搞太大了,趕緊把嫌犯拷上,咱們即刻撤離。」
兩三分鐘後,一小隊士兵用擔架抬著毫無生氣的迪戈,與奧沙利文和卡羅等三人在墓園門口的空地上匯合。
艾莉絲看這些士兵均配備整齊的夜戰裝備,不禁問卡羅︰
「你們事先就已經埋伏在這附近了?」
卡羅哼了一聲,沒有回答她,而是對奧沙利文道︰
「雅君,估計很快就有受驚的民眾朝這邊聚攏,你們這般返回鎮北的駐扎地未免太過張揚,我落腳的地方離這不遠,還挺隱蔽的,要不就先去那暫避,等天一亮,再叫其余部隊過來,直接把犯人押回王都。」
奧沙利文點了點頭,下令道︰
「醫療兵,路上給犯人適當緊急治療,把他命續上;副官,電令其他觀察點的小隊回營整備;所有人跟著我即刻離開此地。」
艾莉絲有些難以置信地睜大眼楮看向奧沙利文,心中疑惑︰
受了那樣的絕招,迪戈還活著?
這時,看出小辣椒心思的卡羅對死黨夸贊道︰
「不愧是副職醫生啊,手術般精準而適度的劍術,重傷敵人卻故意留一口氣,嘿嘿,你這月復黑眼鏡。」
奧沙利文微微一笑︰
「把最後四個字去掉,我就當你是在夸我了。好了好了,出發吧。」
卡羅擔心艾莉絲余毒未解,一聲不吭就打算將她背著或抱著走,卻遭到對方堅決反對。
周圍有奧沙利文和他屬下看著,艾莉絲臉上怎麼掛的住,紅著臉表示自己已經能自由走動了。
卡羅對此十分不爽,氣沖沖地走到隊伍排頭領路。
一行人避開了群眾,趁著夜色,沿著林蔭小道往拉爾夫老伯的隱蔽瓜田趕去。
路上,艾莉絲看著走在前方卡羅的背影,愣愣失神。
「是不是沒見過他這般對你生氣?」奧沙利文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並排而行,並小聲發問。
小驚之後,艾莉絲神情憂郁,輕聲道︰
「……確實,之前他雖然也暴跳如雷過,但這次總覺得很糾結,明明很關心我,卻又故意甩臉子給我看……」
「你之前沒談過戀愛吧?」
「是啊,你問這干嘛?」
「……」
奧沙利文思量再三,最終決定不多嘴,便轉而為艾莉絲交代了他和卡羅早些時候的部署。
艾莉絲听完,驚訝道︰
「這麼說,你們推測出了我和迪戈可能踫頭的若干地點,並分兵監視,然後在遠處觀看了全過程?」
奧沙利文隨和一笑︰
「沒錯,迪戈來的比你早,他一出現我和卡羅就聞訊趕來了,一直隱藏氣息,在墓園外的小樹林高處觀察情況。」
這時,走在最前的卡羅頭也不回地沒好氣道︰
「明明可以輕松秒殺那蟲子,非要神經病似的拖時間施虐,最終反被暗算命懸一線,真是白白浪費了我給你求來的機會。」
「啊?什麼機會?」艾莉絲不解。
「哼!」卡羅不答。
奧沙利文看著卡羅傲嬌的背影一臉無語,遂向艾莉絲解釋︰
「上級要求我必須活捉犯人,所以我本是打算在你要結果迪戈性命之前阻止你的,卡羅卻求我達成你報仇的心願……豈料局勢反轉,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艾莉絲听完,不再出聲,看著前方的卡羅,眼波流轉。
近半小時後,眾人抵達瓜田,拉爾夫老伯尚未回家,憑借其先前的囑咐,卡羅毫不客氣地進入了木屋。
胖橘老皮正趴臥在老式的熱電磁壁爐旁酣睡,听見開門動靜,抖抖耳朵,睜了睜眼,見是卡羅,便也沒有更多反應。
奧沙利文命人將迪戈抬進屋內,親自為他做一些救護措施,小隊的士兵則被安排到瓜田周圍輪班警戒。
此刻屋內除了他兩,就只有卡羅和艾莉絲相對而坐,亦相顧無言。
艾莉絲體內的神經毒素還未徹底消散,身姿有些萎靡,耷拉著腦袋不敢看卡羅,一聲不吭。
卡羅坐姿挺直,嚴肅地看著自己的女友,心中措辭許久,終于打破沉默︰
「知道我為什麼生氣嗎?」
艾莉絲愣了愣,低垂的發絲間飄出小聲的一句︰
「對不起,辜負了你給我的機會……」
卡羅听罷,臉上瞬間轉陰,激動得擒住對方的雙肩,怒道︰
「不對!」
小辣椒被這一嚇,倏然抬頭,對上的是卡羅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我生氣的是你瞞著我以身赴險!我是你的男朋友,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說過了,無論什麼困難我都會和你一起面對!可你卻好多事情瞞著我,說什麼怕拖累,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有沒有想過你要出什麼意外我會怎樣!?」
艾莉絲看卡羅慍怒中帶著痛楚,頓時心中百感交集,眼淚緩緩從眼角滑落,欲言又止。
卡羅旋即緊握住她的手,推心置月復道︰
「無論你有何大仇要報,我都會和你一起,還有蓋德他們,同樣會義不容辭。作為伙伴,怕牽連他人這種借口是最傷感情的。艾莉絲,我希望你不要再隱瞞了,將你和英勇家族的仇怨說清楚,未來的困難,我會和你共同面對。」
言末,卡羅的神情和語氣都變為溫和︰
「你已經不再孤單一人了,不是嗎?」
男友的話語字字直擊艾莉絲心靈深處,讓她心中隱忍多年的苦楚有了傾訴的沖動。
感受著卡羅手掌的溫度,艾莉絲顫聲對卡羅道︰
「我知道了,我就跟你說說遇到蓋德他們之前的事吧……」
奧沙利文很有眼力見地插話道︰
「你兩慢慢聊,我回避。」
「沒關系,既然決定說了,雅君在場也無妨。」艾莉絲答道。
奧沙利文听罷,出于深入了解案情的考慮,便也不再客氣,拉了條凳子和卡羅並排而坐,等著艾莉絲陳訴往事。
「我以前的名字不叫艾莉絲,逃到藍蝶村之前,我的名字叫‘艾琳娜’,不過,那也不算是我真正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