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打雷的原因,通訊信號不是很好,阿里蓋特的聲音總是斷斷續續,並夾雜著此起彼伏的電磁噪音。
「你們……幾個給我听……好了,從現在開始,我毒蠍……本部人員停止……行動,找人這活……由你們完全接手。」
蓋德將步話機捧在手心,外放音量開到最大,好讓每個同伴都能听得清楚。
對于阿里蓋特的話,大家表現出一致地莫名其妙。
兩小時前還一副勢在必得的氣勢,下場暴雨就知難而退了?
蓋德和眾人交換了個眼神,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出,毒蠍絕對另有所圖。
阿里蓋特的聲音還在繼續︰
「截止到明天中午12點,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必須……把人……給我帶來,否則的話,藍蝶村將會有人為我的怒火血祭!」
伴隨著最後一句話結束,蓋德等人的瞳孔都不由得緊縮,隨後,眼珠不住顫抖。
「最後,記住一點……不論發生任何意外,絕不能把此事和毒蠍扯上任何關系……若是沒抓到人還和羅西尼家結下梁子,村子的下場會更慘!」
眾人震驚之下,無人回話。
好一個雙保險的狠招!
「你們听明白了嗎?說話!」阿里蓋特不耐煩道。
怒喝之下,蓋德連忙應承,並極力掩飾語氣中的不滿與無奈︰
「大人,小的明白,明天中午之前,定將那丫頭抓來見您……」
「哼,我還是在今天見面的地點等著,好自為之。」
阿里蓋特說罷,中斷了通訊。
掛斷後,蓋德將手中的步話機狠狠地砸在了車廂地板上,破口大罵了一聲︰
「畜牲!!!」
隨後,他大口喘息了幾下,便痛苦地雙手掩面,垂首陷入沉思。
另一邊,眼看阿里蓋特放下步話機,巴博不解地問道︰
「老大,真就放心交給那幾個家伙?我們就這麼原地干等著?這可是千載難逢的立功良機啊!讓我們也出動吧——」
「蠢材!」阿里蓋特喝止道,「機會固然可貴,但也要考慮失敗的風險!時間已經過去大半天,羅西尼家的人也應該有所行動了。如果還沒抓到那丫頭卻遭遇了她家的部下,挑起兩個幫派的明斗,我怎麼向首領交代?」
巴博和其他幫眾這才恍然大悟。
阿里蓋特繼續道︰
「事成咱是功臣,失利咱就是罪人,不能親自冒這個險,交給那幫小子吧。他們要是運氣好能搞定我正好坐享其成;就算搞不定,我毒蠍也能全身而退,我殺幾個賤民調解下心情,也就過去了。」
「老大英明啊!」巴博等人拍馬道,並齊聲狂笑起來。
「靛藍蝴蝶」的車廂內,蓋德保持著姿勢一動不動,史萊克則焦急地來回踱步,嘴里不住地重復著「怎麼辦」,波爾和夏琪也是一籌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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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六神無主之際,忽听得一聲子彈上膛,循聲抬頭,只見艾莉絲已換上了一件防水較好的帶兜帽外套,打點行裝準備出門。
蓋德訥訥地叫了一聲︰
「艾莉絲,你……」
艾莉絲一臉決絕,厲聲道︰
「我們沒有選擇了,必須盡快找到卡羅和目標所在,每耽擱一秒,危險就迫近一分。就算是硬搶,我也要從那個固執的灰毛手中把目標奪過來!」
「我跟你一起去!」
史萊克也下定了決心,他現在只關心村中老母和鄉鄰的性命。
隨即,他又拍了呆坐的蓋德一把︰
「蓋德!你還在猶豫什麼?!還在糾結和卡羅為敵的事嗎?那家伙為了理想化的正義也沒把咱這些同伴放在首位,你又何必顧忌他?咱們本就是匪幫,為了拼命守護的東西,早就有做壞事的覺悟了不是嗎?!」
蓋德听罷,沒有出聲回應,而是默默地起身,拿出了腰間的戰斧,走到了車廂門邊。
夏琪眼看三人情緒激動,內心涌上對卡羅處境的擔憂,正考慮要不要找機會通知他,卻發現艾莉絲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前站定。
艾莉絲居高臨下,緊盯著夏琪的眼眸,冷聲道︰
「夏琪,能告訴我卡羅現在的位置嗎?」
夏琪被這冰冷的眼神看得心里發毛,但心理斗爭一番後,還是回瞪對方並略帶口吃地倔強道︰
「不、不能。」
話音剛落,艾莉絲這邊眼神一窒,對著夏琪施展【場強震懾】。
夏琪哪里扛得住,立馬兩眼一翻,昏倒在地。
不理會其他人驚訝的表情,完事後的艾莉絲徑直朝車門走去,邊走邊說︰
「不能讓夏琪給卡羅報信,波爾,你照顧好她。兩位大哥,我們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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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正東偏南的森林邊緣地帶,卡羅帶著小蘿莉達科塔在一處地勢稍高的隱蔽山洞中避雨。
簡單地架起個取暖的營火後,卡羅便將這渾身濕透的丫頭扔在火堆旁邊,讓其取暖,順帶烘干衣物。
小蘿莉對這渾身束縛的側躺狀態很不適應,不住地扭動身子,喉嚨里嗚咽著,撲閃著大眼楮向卡羅抗議。
看著這從未遭罪的可憐模樣,卡羅考量再三,還是給她松了綁,量她也搞不出什麼花樣。
小蘿莉行動自由後,最先出聲的不是她的嘴,而是肚子。
「咕……咕」
達科塔臉上尷尬,心虛地瞟向卡羅,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卡羅自然明白,面無表情地從行囊里取出一包餅干,扔到了她跟前,隨後便兀自走到幾米開外的洞口處,看著外邊的雨景愣神。
由于雷雨天的原因,卡羅並未收到阿里蓋特的最新指令。
不知道艾莉絲他們怎麼樣了?自己的決定,是不是傷了大家的心?
雖然阿里蓋特實力強大,但卡羅相信蓋德他們即便打不過也能逃得掉。
卡羅現在只能祈禱他們幾個能保護好自身,等把小丫頭送還後,再由他來力挽狂瀾——不管付出什麼代價。
「從沒吃過這麼難吃的東西……」
雷雨嘈雜中,身後隱約傳來嬌氣的抱怨,把卡羅的思緒打斷。
他緩緩回頭,只見小蘿莉正小口小口地啄食著一片餅干,眉頭緊皺。
要不是太餓,估計她早把這玩意扔了吧。
「現在這狀況你還想吃星廚大餐啊?天天在你父親的庇護下養尊處優,這次正好體會一下塵世的艱辛,小丫頭。」卡羅冷冷地嘲諷道。
達科塔平日里也是趾高氣昂的主,哪里受得了外人說教,立馬回嘴道︰
「哼,你頂多也就比我大個七八歲,別擺一副閱歷豐富的長者姿態,你以為本小姐不知道人間疾苦嗎?無主地帶的窮鬼我見得多了。人各有命,我出身好,注定和那些底層掙扎的人不一樣,這東西對我來說確實難吃,你用不著代表平民大眾挖苦我。」
這番話從一個11歲的小女孩嘴里說出來,著實讓卡羅有些意外。
再加上剛找到她時她那有進有退的話術,可以想象,羅西尼家在後代的培養上還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這孩子並非不食人間煙火,相反,她很清楚並且找準了自己的定位,認可了人與人之間生來的不平等,認為一切理所應當。
這樣的人,很難對弱者的苦難報以同情,亦不會因暫時的落魄而改變對事物的看法。
卡羅突然覺得很不爽,沉聲道︰
「好一個‘人各有命’,怪不得羅西尼家能夠如此心安理得地賺黑心錢。也許我救你,就是個錯誤。」
小蘿莉一听卡羅語氣不對,連忙轉換了口吻,話語中帶上了討好的意味︰
「這絕對不是個錯誤,你很明智,此番你對本小姐有恩,我羅西尼家不會虧待你的,無論是金錢、裝備還是人脈,定會對你和你的家族帶來好處。」
卡羅撇撇嘴︰
「你以為我救你是圖這些嗎?」
「難道不是嗎?」達科塔疑惑地眨了眨眼,「爹地說過,人的行為都是受利益驅使的。如果你不圖這些……難道說,你饞我身子?!」
說罷,小蘿莉雙手下意識地擋在胸前,眼神警惕,並向後挪了挪位置。
卡羅被這突如其來的腦洞搞得一臉黑線,干咳幾聲,罵道︰
「饞你個鬼啊,明明還是個幼女,亂七八糟的卻懂不少。你給我記住,我對你和羅西尼商會,沒有任何好感。我答應送你回去,僅僅因為你只是個孩子,可憐你而已。否則,你就得被關進王都大牢里了。」
達科塔愣了愣,眼楮在火光的映襯下閃爍著難以置信,她喃喃道︰
「嗯……還真有爹地說過的這種人啊,富有同情心,立場堅定卻也有道德準則,心系黎民百姓,以維護正義為己任……」
卡羅听著這番話,心里很舒服,隱約覺得自己感化了這個匪幫之女,功德無量。
言末,達科塔總結道︰
「我差不多了解你是個怎樣的人了——」
卡羅有點得意,很期待對方接下來的評價。
「你就是我爹地最瞧不起的那種理想主義笨蛋!」
「什麼!?」卡羅差點跳起來。
達科塔話已至此,索性接著道︰
「爹地說,這樣的人在王國軍隊的中下級年輕官兵中不在少數。他們堅信王國的正義立場,正邪分明,除惡扶弱,自詡為民眾的守護者。可惜啊,這世道的善惡哪是分得那麼清楚的?不過是一群被洗腦的狂熱者罷了。」
卡羅的表情變得猙獰起來,這死丫頭的這番話,無疑是對自己的侮辱,也是對無數懷揣正義信念的同道們的侮辱。
達科塔眼見卡羅的拳骨緊繃,伴著 作響,這才意識到話說得有點太直白了,連忙賣萌道︰
「呀~就當我童言無忌啦,不管怎麼說,你的確是個好人哪!」
同時,達科塔心里還默默補了一句︰雖然還是個蠢蛋。
卡羅狠狠盯了對方好一會,深呼吸了數次,這才將心情平復下來。
何必跟匪幫的人爭個孰對孰錯?雙方的三觀本就不一樣,自己就這樣被其輕易挑動情緒,豈不是太傻了?
「要是不餓了,就乖乖給我歇著,待到風雨小點,立刻出發。」
卡羅沒好氣地交代幾句後,又背過身去,不再理會達科塔。
達科塔卻還不打算住口,抱怨道︰
「小灰毛我可警告你,對本小姐說話客氣點,不然——」
「轟隆隆!」
天空不適時爆起一聲炸雷,震耳欲聾,連山體都感覺到些微晃動。
「啊!!!」
小蘿莉被這雷霆之威嚇得不輕,驚聲尖叫,慌不擇路地跑向卡羅,本能地從背後緊抱著他。
經過一秒鐘的錯愕後,卡羅嫌棄地回頭說道︰
「干——嘛?」
「人、人家害怕了啦!在這荒山野嶺的,還打這麼響的雷,我可從沒經歷過這樣的事……」
達科塔眼角噙著淚珠,臉色漲紅,對自己的失態無比懊惱。
她剛想把手放開,豈料一聲聲雷鳴接踵而至,害得她反而抱得更緊了。
終究只是個小孩子啊……
這樣想著,卡羅將達科塔攬進了懷里,安撫著她。
小蘿莉在最初的驚訝後,伴隨著安全感,在卡羅懷中縮成一團,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