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絲說完便開始自顧自地裝填著彈藥,波爾和史萊克心里贊同艾莉絲,卻沒有立即行動,而是觀察著蓋德的反應。
蓋德面無表情地看著艾莉絲的動作,片刻後才吐出幾個字︰
「艾莉絲,放下。」
艾莉絲並不理睬。
「我讓你放下槍!」蓋德惱了。
艾莉絲听罷猛然抬頭,表情平靜,眼中卻有冷漠和疑惑閃過。
她深呼吸幾下後,隨手把自己的戰具拍在木雕茶幾上,質問道︰
「大哥,你為什麼這麼看好他?你是不是又在隱瞞什麼?」
蓋德的視線在每個人的臉上逗留了一會,隨後他便收回眼神,言語擲地有聲︰
「憑借我的閱歷和識人的眼光,我相信卡羅。我不管你們怎麼警惕,既然卡羅目前為止都沒辜負我的信任,我絕不會率先辜負他。伙伴之間要相互信任,我要拉他入伙,必須體現我的誠意!」
「蓋德,你別做夢了!卡羅這種精英級別的王都大少會加入咱這樣一個小幫派?你動動腦子好不好?」
史萊克勸道。
「卡羅不是恪守教條的人,他在探尋自己理想的道路。闖蕩天下,行俠仗義,這不也是我們幾個的終極目標嗎?既然志同道合,為何不能結伴而行?」
史萊克還不甘心︰
「你在這件事上怎麼這麼固執?理性看待,艾莉絲說得沒錯!可你就像跟卡羅商量好似的,一路淡定……難道,你是想結交王都權貴,離開無主地帶,改頭換面」
「我意已決!」蓋德惱怒地打斷了史萊克的猜測,一錘定音︰「我以隊長的身份命令你們,安分待在這,離開蓋奇洛前听從卡羅安排。希望你們和我一起相信卡羅。」
蓋德已不容置疑。
史萊克氣急敗壞︰
「蓋德!你這是在拿命賭博!」
蓋德也不廢話,拉了把椅子在門口坐下,沉聲道︰
「如果要離開,就先打倒我。」
此話一出,偌大的客廳里頓時雅雀無聲,史萊克和波爾都不約而同地看向艾莉絲這個提議者,也是唯一能打贏蓋德的人。
「大哥!我們為什麼要為了那個賤男人鬧成這樣?」
艾莉絲驟然爆發,雙拳緊握,雙眼甚至涌上了血絲。
「卡羅沒有做錯什麼,我也自認為沒有做錯什麼。反之,妹妹,你這幾天一直在犯錯。」
蓋德輕描淡寫,還將矛頭轉到了艾莉絲身上。
「我?!我有什麼錯?」
艾莉絲攤開雙手,感到不可思議。
「那晚就算心情不佳你也不該遷怒于卡羅,尤其是口不擇言,惡語相向,你沒發現卡羅最討厭別人說他是紈褲子弟嗎?你們這幾天的冷戰,都歸咎于你。」
蓋德揉揉前額,中肯地說道。
艾莉絲氣得跳腳︰
「那又如何?他對于咱們來說就是個外人,別忘了八年前我們為什麼成立‘靛藍蝴蝶’?」
仿佛不吐不快,艾莉絲把蓋德、史萊克和波爾挨個指了一遍︰
「你、你、你!管理者換人、保護費上漲都不告訴我,八億之數,我們不抓緊時間,每年能搞到這麼多錢嗎?兩年期限一到,亞容女乃女乃、斯瓦琴姐姐和村里的其他人怎麼辦?等死嗎?」
艾莉絲仿佛開了連珠炮一般︰
「大哥,這種時候你還要跟那種悠閑公子哥去游玩半年,你哪來的閑心?」
听完艾莉絲的發泄,蓋德沉默良久。
艾莉絲本來就是個重情義的女孩,也是怕她過于操心,蓋德三人才不想把阿里蓋特的事告訴她。
「艾莉絲啊,」蓋德一改原先的嚴厲,看著女孩的眼楮,語氣變得語重心長︰「你就誠實地回答我一個問題,你舍得就這麼和卡羅分道揚鑣嗎?」
「我」
仿佛被梗住了一般,艾莉絲一時不知怎麼回答。
與波爾和史萊克不同,她早在火岩市就決心不再計較卡羅的身份。
但自從得知阿里蓋特掌管藍蝶村的消息後,她的大部分精力都轉為焦慮了,而那個不知情的灰毛還是一副沒心沒肺的賤樣,怎能不讓她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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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知道那晚的卡羅一反常態地生氣,但是說過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要她道歉,她可沒那個閑工夫。
嘆了口氣,艾莉絲在堅決中夾雜著惆悵︰
「為了村里那些救助過我、關照過我的人,又有什麼舍不得的?」
「看來你還是喜歡他的~」
一听到這句,艾莉絲結巴了︰
「大、大、大哥!你別扯開話題,我問你咱為何還不趕緊去干正事?」
蓋德正打算接話,波爾卻說道︰
「蓋德大哥休息一下,這個問題我來說明吧。」
艾莉絲霎時鳳眼瞪圓這是他們已經商量好的?
于是波爾便對著艾莉絲解釋起來︰
「艾莉絲,這趟從藍蝶村回來,我們打算尋找新的謀財渠道,入境搶劫銀行和富人的風險和人力成本都在與日俱增。」
「而且,盡管我們打著劫富濟貧的旗號,但我們都從本能上反感這種行為。所以這幾個月,我們打算重新好好規劃一下。」
這時,蓋德靠在椅子上,閉著眼楮說︰
「也許我也抱有僥幸吧,總是很看好這趟旅行,指望卡羅能給我們的困局帶來什麼改變。直覺告訴我,他是一個值得深交的朋友。」
史萊克抱著手,插嘴道︰
「禍福難料啊,希望蓋德你的直覺是對的。」
之後便是近半分鐘的沉默。
接著,史萊克卻突然想到︰
「各位,我們說了這麼多,房間里有監控設備怎麼辦?不能不防啊!」
艾莉絲和波爾立刻警惕起來,翻箱倒櫃,進行排查。
剛行動沒多久,卻听到門鈴聲再次響起,波爾謹慎地打開音頻通話,傳來的卻是服務員上晚餐的提醒︰
「尊敬的客人,晚餐已經準備好了,請問是送進房間還是各位移步至餐廳?」
為了不太惹眼,蓋德幾人把房間緊急收拾了一下後,讓店方把菜肴都送進了室內。
服務員很有禮貌且服務周到,上完菜便乖乖退了出去。
關門後,艾莉絲還不甘心,招呼其他人來了一遍地毯式搜索,卻也一無所獲。
「一定是那幾個服務生進來的時候動了什麼手腳!」艾莉絲推測。
「沒有證據,你還指望去對質?」波爾反問。
「完了,咱的談話都被軍方听了去,快點溜吧!」
史萊克已經緊張得不行。
「喂喂,你們怎麼就肯定一定有竊听器呢?」
蓋德質疑道,他還是一如既往地相信卡羅的為人。
一番搜索未果後,眾人在蓋德的引導下,終于承認是自己多慮了。
唉,蓋德,你這麼相信我,真是讓我對此番舉動感到無地自容呢……
關掉了塞在耳朵中的無線耳機開關,卡羅坐在行駛的迎賓轎車里感慨萬千。
這套微型竊听設備是卡羅在火岩市買車的時候順道買的。
他相信,面對今後未知的敵人,總有需要刺探情報的時候。
只是沒想到,第一次竟然用在了這樣的場合。
這幾天艾莉絲的低落情緒勾起了卡羅的好奇心,他隱約已經覺察到藍蝶幫遇到了新的麻煩,並且他們不打算告訴自己。
畢竟只是同行者的身份,卡羅也不能刻意去問。
同時,卡羅的身份背景逐漸為藍蝶幫所知,按常理來說,自己對他們是個極度危險的存在。
雖然有蓋德的保證,但卡羅很想知道其他人對自己的看法,這是雙方能否繼續走下去的前提。
艾莉絲怎麼也想不到,在床上扭打的空當,卡羅趁機將一枚硬幣式的接收器塞到了她的衣兜里,與其他硬幣混雜在一起。
套房里四人之間的爭吵,卡羅听了個明明白白。
他終于明白艾莉絲情緒大變的原因,明白藍蝶幫眾人面臨的窘境。
更多的,卡羅有感于蓋德對于自己的信任,那一聲聲從耳機中傳來的伙伴二字,讓卡羅大為震撼。
卡羅並不記恨波爾、史萊克對自己的提防,卻對他們放棄搶劫尋求出路的舉動感到十分欣慰。
還有艾莉絲那談及自己時的反應,卡羅听出了無奈和惋惜,這讓他整個人都輕松釋懷了。
摘下了耳機收好,卡羅倚靠在轎車後排座上,雙手合十,欣賞著沿途的街景。
臉上平靜如水,內里心潮起伏。
難得如此信任,我必不辜負。
卡羅正打算分析一下形勢,做一些初步的謀劃,坐在前排副駕的波隆少校卻不適時地打斷了他的思緒︰
「卡羅少爺,我們馬上就要到了。」
繼續行駛了兩分鐘,蓋奇洛守備軍營大門呈現在眼前。
大門早已沿著兩側滑軌打開,門口列隊著上百人的衛兵,圍牆上線性分布的哨塔里,三五成群的哨衛也是全副武裝,軍營內仿佛還可听見重型機械的轟鳴。
如果不是四周裝飾的條幅、彩旗還有歡快奏樂的軍樂隊,卡羅甚至有一種錯覺,這些人是準備出征的。
在軍營門口透過車窗觀察了一會,卡羅不由得心中贊賞︰
這玄武c0603四營紀律嚴明,士兵個個雄姿英發,再看沿途這蓋奇洛優美環境和良好治安,這個雷澤還真是有兩把刷子呢,這樣的人才怎麼會被安排到一個小城呢?
波隆恭敬地為卡羅打開車門,帶領著他向營內走去。
當卡羅走近時,迎賓衛隊集體敬禮,伴隨著一聲雄壯威武地致敬︰
「歡迎卡羅少爺!」
聲音之大,震耳欲聾。
講真,卡羅被這陣勢嚇了一跳,這是演的哪一出?
定了定神,卡羅問前方的波隆︰
「雷澤中校在哪里?」
波隆默默地走在前方,看不見表情︰
「中校就在進門後的練兵場恭候少爺。」
卡羅漸漸開始覺得奇怪︰
中午和這雷澤通話時,對方完全是一副諂媚討好的模樣。
按理,這會還不得滿臉堆笑地趕到門口迎接啊?怎麼還擺架子呢?
然而現狀卻並非如此,剛才那些衛隊擺明了就是想震懾自己,再看這沿途塔樓上嚴肅戒備的哨衛,處于啟動狀態的戰斗機械……
woc!這不是獨闖龍潭的感覺嗎!?
本以為就是一如往昔般地和地方官員吃個飯,卡羅索性連武器都沒帶。
這會,要是對方圖謀不軌,自己絕對插翅難飛。
但卡羅怎麼想都想不出對方對付自己的原因,有吉斯的電令,再加上自己手里的大將印信,軍方的人是不敢動自己一根毫毛的。
難道說,這里面有陰謀?老爺子又騰出手來給自己設局了?
卡羅腦中迅速分析著情況,警惕性提到最高,但表面上還是要裝得昂首挺胸、波瀾不驚。
這麼多年的艱苦訓練,想這樣就嚇倒我,太天真了。
前方道路逐漸開闊,可以看到練兵場外圍站著一群身穿制服的軍官。
領頭的是一個三十出頭的精壯男子,相貌英武,留著寸頭,看肩章上的軍餃,這位應該就是蓋奇洛駐軍最高長官雷澤。
不同于其他人都穿著正裝,雷澤身著作戰制服,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
讓卡羅頗感意外的是,這雷澤居然沒有要迎上來的意思,僅以目光追隨著卡羅由遠及近的身影。
嘿?!我不要面子的?
來到距軍官團十米遠處,卡羅索性也不走了,站在原地,雙手插兜,桀驁地斜睨前方的人群,調侃道︰
「真是別致的歡迎儀式啊,雷澤中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