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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黎明未至

來人是個嚴重駝背,身形佝僂的老嫗。這年頭,隨處可見為了活命,四處奔波的人。游民聚居地不時也會有陌生人經過,加上又是個老人,毛里斯也就沒多大戒心︰「可以的,老人家你等一下。」

旁邊就是篝火,火上架著那個湯婆婆用過的大鍋。毛里斯放下嬰孩,用一個破碗從煮沸的大鍋里舀起一碗水︰「這個水我們已經過濾了,你慢點喝,小心燙。」

老嫗顫顫巍巍地接過破碗,看著她嚴重駝背的矮小身形,不知為何,毛里斯總覺得似乎在哪見過。

正想著,嬰兒躺椅里又傳出哭聲,打斷了毛里斯的回憶。他只得趕緊過去抱起嬰孩安撫。

老嫗渾濁的雙眼盯著嬰孩,直勾勾地,在毛里斯轉過來的時候又連忙收回目光,似乎怕被發現。

哄了好一會兒,嬰孩還是啼哭不止。老嫗終于找到機會插話︰「這孩子……應該是餓了吧?」

「應該是吧,可我現在沒有能讓他吃的啊。」毛里斯無奈道︰「平時還能煮點肉湯給他喝,可現在肉吃完了,罐頭他又吃不了……唉……」

「湯?」老嫗一愣,看著那口煮水的大鍋,滿是皺紋的臉上忽而一笑︰「要不,我幫你吧?我也會煮湯,有罐頭就可以煮。」

「真的嗎?」毛里斯頓時驚喜,但很快又猶豫道︰「可是……用罐頭煮的湯,很難喝啊,我之前試過,他根本不吃啊。」

可能是因為存世時間太久的關系,基本上,所有罐頭里的肉都是非常干燥的,而且寡淡無味,扔到水里煮成湯,味道更是一言難盡。毛里斯試過自己用罐頭煮湯,喂給嬰孩,但每次都被吐了出來。

老太卻是自信一笑︰「交給我吧,你有罐頭嗎?」

毛里斯遲疑一番,還是拿出了兩個罐頭交給老嫗。

老嫗開了罐頭,用一根細鐵勺把里面的肉攪碎倒進鍋里。隨後從寬袖子里拿出一個小小的瓶子,像是藥瓶;另一只手又拿出一個小紙包,里面是個有些發黃的方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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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啥?」毛里斯滿臉好奇。

老嫗拔掉瓶子的木塞,里面飄出一股香味,像魔法一樣,一下就勾起了毛里斯的食欲。

「老人家,這是什麼?好香啊!」

毛里斯從沒聞過這種香味。老嫗笑眯眯解釋道︰「這個是油;另一個可不是石頭,這個叫鹽;很多年前,我還年輕的時候,那會兒的人做吃的都會放這兩個東西;有了它們,東西才能好吃。」

那個方塊是凝結的鹽晶;另一個是食用油。在舊世紀,這都是很常見的調味品,但現如今也是稀有物了,像齋藤這樣的有權者還有機會享用,而很多像毛里斯這樣、以罐頭和餅干勉強維生的貧民,甚至見都沒見過。

兩個東西扔進鍋里,鐵勺一攪和,那一鍋全是碎肉的沸水終于有了點湯的模樣,顏色變得誘人,還飄出陣陣香味。

「哇——」

看著那鍋湯,毛里斯雙眼都冒出了星星。香味在聚居地里飄散,黃牙佬、胖子,還有許多游民都過來圍觀著那鍋湯,像一群嗷嗷待哺的野犬。

連那嬰孩,在毛里斯懷里,也向那口大鍋伸出雙手,嘴里咿咿  ,似乎等不及了。

「哈哈,別急別急,還要再煮一會。」老嫗笑著,拿起鍋蓋便要蓋上。

蓋上鍋蓋的前一刻,老嫗拿著鐵勺的手一抖,袖子里掉出兩粒不知為何物的藥片,也落進了湯里。

老嫗完成這一切的動作很快,並沒有人發現。

雖然蓋上了蓋子,香味還是持續彌漫,一眾游民圍著那口鍋雙眼放光。

香味還喚醒了被綁在遠處的嘉銘,他睜開迷蒙的雙眼,疑惑地掃過四周。

當他看見那老嫗時,不知為何,目光變得極度憤怒,身體隨之扭動掙扎,似乎想要掙月兌束縛沖過去一般;被木條堵住的嘴,也發出‘嗚嗚’的聲音,像在罵罵咧咧著些什麼。

嘉銘發出的動靜,也讓老嫗終于注意到了那個陰暗角落。等她看清嘉銘的面容,臉上不自覺地有了驚訝之色。

毛里斯注意到老嫗在看嘉銘︰「老人家,你認識他嗎?」

老嫗像是被踩到了馬腳,瞬間有些慌張。但她很快又壓了下去,搖著頭把話題扯開︰「沒有,沒見過。就是好奇,他怎麼會被綁起來了?」

「他啊?」黃牙佬瞥了嘉銘一眼,滿不在乎道︰「沒事,不用管他,就是瘋了而已,綁起來免得他到處亂跑傷到人。這湯什麼時候能喝啊?」

毛里斯也看了一眼嘉銘︰「額……他今天好像還沒吃東西?老大叫看著他,要不分點湯……」

「分個屁啊。」黃牙佬撇嘴道︰「你老大現在又不在,怕什麼?再說了,湯就這麼點,我們這麼多人本來就不夠分,讓他少吃一頓沒什麼的。再說了,你看他又抽風了,這會兒給他喂東西,

你也不怕他咬你?」

毛里斯臉上現出糾結,嬰孩還在他懷里不停撲騰,「啊伊啊伊」地叫著,盯著大鍋的稚女敕臉龐寫滿了渴望。

毛里斯又看了眼飄出香味的大鍋,咽了口唾沫︰「算了,還是等老大回來吧,他現在也沒吃藥,萬一把我咬傷了沒人照顧這孩子啊。」

毛里斯這話,怎麼都像是說給自己听的。但在場的人誰都沒跟他計較。

老嫗仍是一臉友善︰「應該已經好了,大伙都餓壞了吧?來來來,都來喝吧。」

說著,老嫗掀開鍋蓋。剛拿起來,忽地沒來由一聲痛呼︰「啊呀!什麼東西咬我?」

毛里斯也是一驚,往底下一看,竟是那小橘貓不知從哪躥了出來,一口咬住了老嫗的褲腳。

「霍普?你這是干嘛?」

毛里斯過去一只手撈起小橘貓,連連給老嫗道歉︰「對不起老人家,你沒事吧!」

不知為何,小橘貓霍普似乎對老嫗充滿敵意,甚至弓起背炸開了毛,嘶嘶聲呲著牙。

老嫗並沒計較︰「沒事沒事。都來喝湯吧,小孩子也餓壞了吧?」

圍著篝火的游民一窩蜂涌上去,用各自早準備好的碗往鍋里?。老嫗不忘特地舀出一碗,交到毛里斯手里。

看毛里斯一遍遍用勺子舀起湯水,吹涼了喂給嬰孩,老嫗不忘提醒︰「你自己也要記得喝啊,別餓壞了。」

「嗯嗯,我會的,老人家你也喝點吧。」毛里斯點頭,不無感激道。

一群游民都在狼吞虎咽,唯有嘉銘,仍然被綁在凳子上,努力地發出聲音,還搖著頭,似乎想阻止大家喝湯。

但,並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那口大鍋中的湯水,也越來越少。

老嫗看著游民們爭相來舀湯,臉上始終笑眯眯地,都懶得去理一旁還在對自己炸毛的小貓。

「多喝點,大家都多喝點啊,別客氣……」

……

下半夜,雷森帶著一身血腥氣回到了城里。上半夜的時候,他通過下水道又一次偷偷出城,在之前和老嫗老頭交戰的地方設下埋伏,又截殺了三伙來參加拍賣的奴隸販子。

但讓人失望的是,那三伙奴隸販子都是第一次來,完全不清楚上次拍賣的事。雷森也就沒跟他們廢話,全都宰了,並把奴隸放走。

只是,在雷森與第二伙人交戰的時候,第三伙奴隸販子恰好出現,兩伙人馬圍攻雷森一人,在當時給雷森造成不小壓力;迫不得已,雷森多用了幾次肩炮,才把他們都搞定。

而一旦使用肩炮,外骨骼的電量就會急速消耗,現在還剩下不到一半電量。

雷森心忖,以後得注意點了,非必要時刻,他不會再動用外骨骼;畢竟,在城里還不知什麼地方能給外骨骼充電,肩炮是他現在最大的火力倚仗,萬一在關鍵時候用不上,指不定就得陰溝里翻船。

剛靠近聚居地,又听見里面傳出嘈雜聲。這次可比上次還慌亂的多,而且現在是深夜,按理來說游民們應該在睡覺才是。

雷森不由地起疑,連忙沖進聚居地。一進來,就听見毛里斯呼天搶地,正嚎啕大哭著,小橘貓上躥下跳,不時用身體去蹭毛里斯,似乎想要安慰止住他的哭泣。

「怎麼回事?」

听見雷森回來了,毛里斯立馬連滾帶爬地跑過去,到跟前時還絆了一下,順勢跪在了雷森面前。

「老!老大!你一定要幫我啊!」毛里斯涕淚橫流,抱著雷森大腿哭求道︰「求求你了!幫我找到他!他不見了!他不見了啊!」

「怎麼了?你說清楚點,誰不見了?」

黃牙佬也跑過來,臉色凝重︰「是……湯婆婆的孫子……」

雷森一驚,臉色也隨之沉了下來。

毛里斯只顧著哭,只能讓黃牙佬解釋發生了什麼。雷森這才知道,有個陌生的老太出現在聚居地,還煮了一鍋湯,游民們把湯分搶著喝完後,竟都有了困意,不自覺地都昏睡了過去。

等大家再醒來,煮湯的老太已不知去向,毛里斯也發現,那本該在自己懷中安睡的嬰孩沒了蹤影。

那麼小的孩子不可能自己跑了,不用說,肯定是老太把嬰孩帶走了。

雷森驚疑不定,這年頭,竟然還有拐賣小孩的事?要知道,就算是奴隸販子,目標也基本是女人或者有些力氣的男子,至少還能賣出去做女奴或苦力。可是那麼小的、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能做什麼?

雷森又問黃牙佬道︰「那個老太婆,有什麼特征?」

「特征?」黃牙佬想了半天︰「除了長得矮了點,背很駝以外,就沒什麼了。」

矮?駝背?雷森立刻聯想到曾和自己激戰的佝僂老嫗。

竟然是她?

「唔!唔唔!」

這時候,角落里被綁著的

嘉銘,用盡全力發出聲音,終于引起雷森的注意。

意識到嘉銘很可能看到了什麼,雷森趕緊過去,取下了他嘴里的木條。

「是……是那個老太婆……帶走了那孩子……也……也是她……在那個晚上……帶走了閆娜……」

說到這,嘉銘忽然又開始翻起白眼,身體陣陣抽搐。

雷森看出嘉銘這是又發作了,趕緊拿出一顆阿普唑侖給他喂了下去。嘉銘被強行喂了藥,不久後眼神又變得渙散,成了呆若木雞的狀態。

看來,當時游騎兵營地被夜襲後、閆娜的失蹤,和那佝僂老嫗也月兌不開關系。

但雷森卻更為疑惑。佝僂老嫗為什麼這麼做?她不是聖徒會的人嗎?皇族軍的夜襲和她綁走閆娜,是巧合?還是確有聯系?

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找到佝僂老嫗,救回嬰孩。

雷森過去把毛里斯拉起來︰「別哭了!你還記得那人長什麼樣吧?」

毛里斯抹了一把眼淚,懊惱地點頭︰「我記得!我也想起來了。老大,你受傷那天,那個跑掉的穿黑袍的人,肯定就是她。」

毛里斯也想起來自己為什麼剛看到老嫗的時候,覺得有些熟悉了。雷森那晚激戰的兩個黑袍者,那個撿了一條命跑掉的,身形和佝僂老嫗一模一樣。

也正因如此,毛里斯更加自責,捶著自己腦袋又哭起來︰「都怪我都怪我!如果我早點想起來的話,就不會……」

「好了!當務之急是解決問題,不是讓問題解決你。」雷森喝止毛里斯的無能哀怨,認真道︰「你馬上去,發動所有你認識的人,全都出去找。她帶著小孩,走到哪肯定都很顯眼。那些廢棄的房子和路邊的帳篷,都去看一下。任何能待人的地方都別放過!」

「好!我這就去。」

毛里斯感覺有了方向,拄著拐杖沖出了聚居地。黃毛遲疑片刻,也追上毛里斯跟著離開,估計是去幫忙。

兩人離去,雷森正思索著什麼,身後忽然傳來驚叫聲。

「啊!」

胖子不知道是不是想念湯的味道,又去打開了鍋蓋,卻被里面的東西嚇得一下癱坐在地。

雷森過去一看,鍋里已經沒有湯水,卻多了兩根手指!

人的手指!

雷森雙眸微眯,兩根手指?二指?

忽地,雷森意識到了什麼,以更快的速度沖出了聚居地。

但他的方向,是城東。

那兩根斷指,讓雷森想起了那個被稱作二指的賭鬼,也讓雷森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當時和二指在一起的時候,老嫗很可能就在附近,並且發現了自己。她留下兩根手指就是要告訴自己這點,帶走嬰孩,某種意義上,也是對自己的一種挑釁。

捫心自問,那麼小的孩子,雷森也不希望他會發生意外,老嫗又極有可能是聖徒會的人;不管是為了救出嬰孩,還是為了找到蘇靈,雷森都要去把老嫗逮出來。

但首先,要先去找到那兩根斷指的主人,賭鬼二指。

那兩根斷指還很新鮮,應該最近才被切下的,這就表示,在和自己分別後,二指肯定會老嫗有所接觸。

雷森全速奔跑,加上外骨骼的動力加持,這次只用了四十分鐘就來到了城東,此時,天還沒亮。

橋底下並沒有發現二指的蹤影,雷森心里生出不祥的預感。鬼使神差地,他又想到了一個地方。

很快,雷森來到一處看似已經廢棄的倉庫門前。這倉庫,就是那活體實驗基地出來的地方,雷森當時也是在這和二指分別的。

卷閘門不知被誰拉了下來,不過並沒有到底,只虛掩著。雷森拿出手電筒,拉起卷閘門走了進去。

電筒光一打亮,就看見倉庫中央有一人,坐在凳子上;準確的說,是被綁在凳子上的。

那赫然是已死透了的二指。

此時的二指,四肢和脖子都被鐵絲綁在凳子上,右手手指都沒了,只剩光禿禿的手掌。他絕對想不到,自己右手最後的兩根手指,竟然會出現在煮湯的鍋里。

二指的尸體大張著嘴,最後的表情寫滿驚恐;他的上下眼皮都被割了,被迫地死不瞑目,左手五個手指的指甲蓋,全都被生生扯下,夾雜著肉絲就扔在地上;不遠處有個帶血的長柄錘,二指的雙腳掌和雙膝,都被明顯砸過,已爛成了肉泥。

顯然,二指死前遭受過非人的折磨,老嫗估計是從他嘴里,逼問出了雷森和毛里斯的住處,才能出現在游民聚居地。

雷森無奈,二指早被老嫗折磨致死,自己對老嫗的追蹤,也幾乎被宣告了死刑。

正懊惱間,雷森忽然听到一種奇怪的聲響,像是某個開關被啟動。

隨後而來的,是倒計時似的電子音。

「滴、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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