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八月下旬, 天氣還熱得很。顧沉坐在擺攤網總部的一樓休息室，一邊喝女乃茶一邊觀看電腦屏幕里凌琇聲淚俱下的哭訴。
「……我真的太傻了。從小到大，我都不明白爺爺女乃女乃和顧家其他長輩為什麼會那麼討厭我。我本來以為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因為我不是顧家的血脈。只是顧阿姨在河邊撿到的孩子。我跟顧家沒有任何血緣關系, 顧家卻要供我吃供我穿, 所以顧家人不喜歡我是正常的。這麼多年，我都小心翼翼的活著，努力想要討好他們。可我換來的卻是顧家人變本加厲的欺凌。這樣寄人籬下的生活直到我被親生父母認回凌家才算結束。所有人都埋怨我是白眼狼, 認為我忘恩負義。可是你們知不知道, 當年把我偷走的那個人跟顧家是什麼關系？」
「你們難道從來沒有懷疑過嗎？凌家身為a市豪富, 我媽媽當年生我的時候也在a市。為什麼偷走我的人要把我帶到千里之外的顧家村，把我扔進河里又恰巧被顧阿姨撿到？這其實都是他們的陰謀……」
「原來偷走我的那個女人的真實身份就是顧阿姨的親妹妹。當年顧家……」
「他好能說呀！」程逸站在顧沉身後，一邊捧著冰淇淋桶邊看邊吃, 一邊感慨道︰「顧沉，他說的是真的嗎？」
「誰知道呢！」顧沉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問道︰「網上輿論怎麼說？」
知道擺攤網是顧沉的網站。擔心顧沉會用刪除帖子的方式禁止網友討論，凌琇在對著鏡頭聲淚俱下的控訴完顧家的惡行後，並沒有上傳到擺攤網的交流版塊，而是選擇了微博這個看上去更加「公平中立」的平台。與此同時，凌家還雇佣了水軍在網上引導輿論。
不過目前看來，效果並不算好。
「微博上面, 因為有水軍在引導, 現在還看不出來網友們的具體態度。」程逸含含糊糊的說了一句, 又很樂觀的說道︰「不過擺攤網這邊的網友還是理性居多。都很相信老板您的人品。讓凌琇給出證據。」
「未必。」顧沉搖搖頭。曾經生活在一個信息大爆炸, 無良媒體橫行, 每每爆出社會性新聞必定會有三天反轉的網絡時代，顧沉非常清楚網絡輿論是必定會被引導，以及吃瓜網友天生喜歡陰謀論的真理。
擺攤網的網友們發言看似理智客觀, 也有可能是因為擺攤網的注冊機制都是實名制，顧沉又是擺攤網的創始人，大家不好意思發表其他言論。但是在微博平台就不同了。那邊全都是無實名注冊，隔著一層網絡id，每個人都可以肆無忌憚的發泄出心中最大的惡意，根本不用為自己的言論負責。再加上水軍的刻意引導，顧沉敢斷言，其實微博上的那些興奮的吃瓜 們的狀態才是網友最真實的想法。
「你的想法也太悲觀了。」程逸搖搖頭，很不贊同的說道︰「凌琇就是個傻逼。大家怎麼會相信他說的話。再說這件事情發生之前，他已經做過多少白眼狼的事情了。他忘恩負義又不是網友說的，是證據確鑿的事實。鐵證如山他都沒有辦法反駁，現在又莫名其妙的跑出來哭訴，誰知道他又在撒什麼 癥。」
顧沉笑著問道︰「你這麼相信我？萬一程逸說的都是真的呢？」
「什麼是真的？」程逸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不會吧？」
顧沉說道︰「我是說萬一。如果凌琇說的是真的呢？無緣無故，就算凌琇真的是個傻子，應該也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啊？」程逸一臉為難的皺了皺眉，思考良久，弱弱的道︰「那也跟你沒有關系吧。」
「都是上一輩的事情，你又不知道。」
但如果事情真像凌琇說的，是那個女人和顧阿姨一起偷了孩子還隱瞞這麼多年……程逸有些糾結，想到那些水軍引導的言論，好像凌琇也確實挺可憐的。
顧沉笑了笑。他大概知道其他人在听到這件事後會怎麼想了。
程逸看到顧沉的反應，忍不住問道︰「現在有好多網友關注這件事情。我們要不要發個聲明回應一下？」
「有什麼好回應的。」顧沉靠在躺椅里，懶洋洋的說道︰「他喜歡講故事，就讓他講好了。」
程逸看著顧沉，欲言又止。
而在網上，當凌琇的控訴發散開之後，輿論的變化果然不出顧沉所料。很多人都開始在網上譴責顧媽媽和那個偷孩子的女人是人販子。一夜之間，顧家從收養凌琇的大好人變成了人販子的同伙。甚至還有人推斷凌家之所以在認回孩子後對顧家的態度那麼惡劣，就是因為知道這些舊事。沒有當面指出來，已經是仁至義盡的厚道之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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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在網上被無數網友唾罵的凌家因為這件事開始慢慢洗白，輿論也有所扭轉。
這一切都在顧沉的意料之中。不過讓顧沉沒有想到的是，就算有水軍刻意引導輿論，居然也有很多網友自動自發的幫顧沉說話。而且這部分人竟然還不算少。
商業精芮︰【我真的要吐了。現在的人說話都不需要講證據了嗎？為什麼會有人相信凌琇的胡言亂語？他要是真的找到了當年偷孩子的罪犯，最應該做的就是報警抓人。讓警察立案調查真相。而不是跑到網上哭著講故事。沒有證據就是污蔑。還想借機給凌家洗白？你們是不是忘了凌氏百貨是怎麼把消費者當猴耍的？對了當初那個先提價再降價的促銷活動也是剛剛回到凌家的凌琇親手策劃的吧？】
商業精芮︰【就算凌琇說的是真的，顧家養他十八年，供他吃供他穿培養他考上a大，也沒有什麼對不起他的吧。凌家是有錢，可是顧家也沒虧待過他吧？衣食住行都跟顧家的孩子一樣，這可不像是罪犯對待被拐兒童的待遇。】
商業精芮︰【都能仗著顧家爸媽對他的好欺負人家親生兒子了。囂張到這種程度，現在又跑出來賣慘。合著大年初二把顧沉擠兌的在老家待不下去的不是凌琇本人唄！】
商業精芮︰【口口聲聲說顧家對不起他。我還好奇呢！既然凌琇說是顧沉的小姨偷走他拐到顧家村養了十八年，還培養孩子考上a大，給了凌琇和凌家認親的機會。那顧沉的小姨為什麼要偷走凌家的孩子？他們兩家到底是什麼關系？】
商業精芮︰【換位思考，我要是把別人的孩子拐走養了十八年，可不會讓人再考回當年的城市上大學，給人認親然後報復我的機會。】
商業精芮︰【這麼多疑點凌琇都解釋不清楚，倒是知道下水軍引導輿論給顧家潑髒水扣黑鍋，還想洗白凌家。難道凌琇覺得網上輿論比警察辦案還公正？】
【就是。顧沉和顧家再怎麼說也比凌家強多了吧。至少顧沉這一年來，又是做慈善又是給學生爭取考駕照的福利。凌琇當年那麼欺負他抹黑他，顧沉也沒在公開場合說過什麼。是不是人善被人欺呀？】
【我就納悶。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凌琇和凌家既然當時不提，為什麼又突然跑出來訴苦？既然要爆料，那就把前因後果全說出來唄。讓大家看看究竟誰對誰錯。這沒頭沒尾的，誰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是說偷孩子的是顧沉的小姨嗎？既然是顧沉的小姨，二十年前跟凌家又是怎麼聯系上的？凌家那麼有錢，凌琇他媽生孩子住的醫院難道允許別人隨便亂進還能抱走孩子的嗎？】
在眾多吃瓜網友們的咄咄逼問下，早就在暗中觀望的水軍立刻把大周集團董事長雇佣顧沉的小姨偷孩子，企圖憑借這件事打擊凌董事長的舊事爆了出來。不過在水軍的爆料中，並沒有提到顧沉那位小姨的身份，只說那個女人是在周董事長的安排下，才有機會接近剛剛生完孩子的凌夫人。
早就從兒子口中得知真相的凌董事長夫婦也迫不及待的想要復仇。所有人都知道大周集團是周董事長白手起家創建的。可是鮮少有人知道，在二十多年前，剛剛冒頭的大周地產跟凌氏百貨可是勢均力敵的競爭對手。那個年代，國家剛剛進入改革開放，所有的商業行為都是野蠻生長，地皮也不值錢。做零售起家的凌氏百貨因為現金流充裕，經常會拿著多余的錢去購買地皮，然後在地皮上修建物業大廈和百貨大樓。a市就這麼大，凌氏百貨在投標買地的時候，經常會跟蓋樓起家的周家對上。
十九年前，凌夫人生孩子那會兒，凌氏百貨就在跟大周地產競爭市中心的一塊地皮。當時政府要建標志性建築，有資質的各家都在投標。大周地產和凌氏百貨就是最有可能奪標的人選。兩家為了爭取這個項目，也都準備了一年多了。結果凌家因為出了凌琇被偷這件事，凌夫人遷怒于凌董事長，一怒之下就讓她的父親，也就是凌董事長的岳父給凌董事長使了絆子。結果就是大周地產中標。從此一飛沖天。而凌氏百貨則因為種種原因，最後把經營的主要範圍圈死在百貨和物業這一塊。
說實話，凌氏集團這麼多年發展的不算好，也是因為沒了兒子的凌夫人心灰意冷。故意給凌董事長找麻煩。而凌董事長自知理虧，很多事情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如今這對夫婦得知當年孩子被偷一事竟然還有周董事長的手筆，哪里還不明白他們兩個是著了惡人的道。新仇舊恨加起來，只怕是要死死咬住周董事長不放。
提前得到了消息的周董事長又怎麼會坐以待斃。在凌家的水軍牽扯出周董事長的第一時間，周董事長也讓自家的媒體爆料了凌夫人害人流產毀容的舊事。
反正就是狗咬狗一嘴毛。
顧沉倒也樂得躲在旁邊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