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與每個王域,每位王爺都產生交集,歐家自身就越是安全!
在劉睿影離開下危城之前,胡家的拍賣會上,歐雅明對劉睿影說,同意中都查緝司在下危城中建立站樓,卻是第二步。
覆蓋全天下的勢力,除卻那些暗地里的,中都查緝司一家獨大!
不過查緝司努力過無數年,卻是都無法在鐵板一塊的下危城中立足,可以見的先前歐家與胡家對查緝司的排斥有多麼強烈。
突然間的態度轉變,劉睿影也考慮了很多。不過他腦海中想的所有可能,全都被一一排除。後來去了漠南,那麼多事端的耽誤之下,讓他根本沒有功夫靜下心來好好思索一番。
劉睿影憑直覺,清楚歐雅明卻是要重新提起這事。
總的來說,在下危城之中建立查緝司的站樓對于查緝司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即便建立之後,會遭到歐家和胡家的嚴密堅實,但樓已經平地起,誰都說不得什麼。
歐雅明最多是在查緝司站樓所擁有的特敕上和劉睿影討價還價罷了,只要不涉及原則性的問題,很多條件也不是不能商量。
與其被動等著歐雅明開口,不如自己主動提及,還能搶先一步看看對方的反應。
「不知歐家主對上次提起的在下危城中設立查緝司站樓一事,可有考量?」
劉睿影徑直問道。
歐雅明平靜的看了胡夫人一眼。
胡夫人不喜涼菜,所以要了一碗熱湯,蓮子銀耳羹。
歐雅明看她的時候,她正低著頭,專心喝湯。
一直到劉睿影話音落下許久,卻是都沒有抬頭。
這已經擺明了胡家的態度,是要與歐家同進退。
只要歐雅明和劉睿影談妥了條件,胡家便也能夠接受。
見狀,歐雅明親自拿起酒壺,給劉睿影滿上一杯,說道︰
「這件事在劉典獄走後,我和胡夫人處理完事端,便商談了很久。胡家和歐家對此都是鼎力支持。不過劉典獄也知道下危城中的情況,這些世家們雖然都以我們兩家馬首是瞻,但若是他們聯合在一起,也是足以匹敵歐家和胡家的力量。所以此等大事,卻是還得知會他們一聲。」
歐雅明話說一半,驟然收聲。
抬手舉杯與劉睿影干杯,實則觀察他的神情顏色。
見劉睿影一臉平淡,如常照舊,心中也踏實了不少。
喝完杯中酒後,繼續說道︰
「不過這些世家盡皆都是趨利避害,料想我和胡夫人對他們陳明利害之後,應當是不會有異議才是。現在就看劉典獄這里了,畢竟就連我和胡夫人對查緝司站樓也不甚了解。」
歐雅明說道。
對于這些問題,劉睿影早有準備,說起來也是成竹在握。
他最早接觸的查緝司站樓,便是在定西王域中。那位站樓的樓長,劉睿影如今已經記不得名字,但也正是從那時開始,他才對站樓有了整體的印象。
畢竟長期居于中都城的查緝司本部,對站樓沒有多少了解。前一趟去往西北,算是對這一極為特殊的存在有了整體的認識。
其實說到底,站樓就像是查緝司安插在對方地盤上的一顆釘子。釘子不管在什麼地方都會讓人不舒服,沒有人願意自己的身上或是腳下踩著的地盤里扎著一顆別人的釘子。
這種感覺就像是身上起了個鼓包膿瘡,即便郎中告訴自己不能動手去擠,但還是會忍不住的多看兩眼。
站樓屬于查緝司,而查緝司的背後是擎中王劉景浩。
擎中王之所以能坐鎮中都,成為五王之首,在天下間擁有其他四王都不曾擁有的口碑,最關鍵的還是靠著中都查緝司以及它分散與各地的站樓。
甚至在很多地方的百姓們還會產生一種錯覺,認為擎中王劉景浩就是以前的皇帝!不然他的樓怎麼能蓋在這里?
其他的王爺明面上對查緝司的站樓不置可否,心里實則也厭惡至極。
好在擎中王劉景浩不是個得寸進尺的人,在其他四位王爺的王城之中沒有設立站樓。
如此也算是給這些王爺留了最後的顏面。
「查緝司的站樓主要是站樓所擁有的特敕。」
劉睿影說道。
接著便把站樓所擁有的特敕與歐雅明一一講清楚。
這樣陳述性的話語,總是會讓人瞌睡。
好在桌上有酒,有涼菜。
還有歐小娥這位極有眼色的姑娘。
在歐小芹和酒三半自顧自的喝酒時,歐小娥始終豎起一只耳朵,听著劉睿影與自家家主歐雅明之間的對話。
在適當的時候,他便給兩人的酒杯中添滿一杯酒,然後舉起自己的杯子與兩人輕輕一踫,權且當做調節,不至于太過苦悶枯燥。
一開始,劉睿影所說的無非是些老生常談。
但當他說道,查緝司站樓所佔有的土地全部歸于查緝司所有,並且只听命于中都查緝司本部,所在地如有需要協同處理事端,站樓所屬也得等到查緝司本部命令之後方可采取行動,否則便只能是靜默態度時,歐雅明顯然極不滿意。
這無異請了個「老爺」回來養著,還得伺候這他的脾氣,要是一不小心這老爺生氣了,還得哄著,並且能不能哄得好還是另說。
就是哄好了,中間少不了他們卑躬屈膝,損失慘重,這種賣了面子又貼里子,還得不到半分利益的活,誰願意做啊。
他們可不是傻子,傻子也不會做那些倒貼的事,有時候傻子還比人機靈,傻子不用考慮好壞冷熱,跟個孩子似的,只知道自己的不能給別人,別人的不能輕易拿。
而太聰明的人反而裝傻,覺得拿了也無所謂,或許別人不在乎,殊不知別人都在看他笑話。
「劉典獄,可否讓執事進來一位,把你方才說的這些做個記錄?」
歐雅明問道。
他沒有立即對劉睿影表示不滿,而是采用了一種極為迂回的方式。
劉睿影當然不會拒絕。
這是人家的行事作風,自己無權干涉。
一名執事走進來,在旁邊一張桌子上落座,鋪好紙筆。
歐雅明慢條斯理的,將方才劉睿影告訴他的內容再度復述出來。末了,還不忘問一句︰
「劉典獄,在下說的可有遺漏錯誤之處?」
劉睿影細細听過。
歐雅明說的,不但沒有任何遺漏錯誤,甚至在某些地方表述要比劉睿影更加貼切妥當。
所有的條款整理完畢後,這名執事將紙張裝訂好,雙手捧著,遞給歐雅明。隨後很是自覺地走出門去,不打擾他們的商談。
歐雅明接過紙筆,圈起了最後一條,正是剛才讓他臉色驟變的所在。
「劉典獄,這一條是不是有些不太妥當。」
歐雅明指著說道。
「歐家主有何顧慮但但說無妨。」
劉睿影右手虛引,做了個「請」的手勢。
「查緝司站樓若是這般獨立,那它在下危成中能帶給我們什麼好處?世家們一直不同意設立站樓,就是擔心自己的權益受到折損。這樣的條款,雖然沒有折損世家們的權益,但卻也沒有給他們任何好處,想必讓他們點頭是有些困難……」
歐雅明解釋道。
劉睿影心中冷笑……
明明就是他歐雅明摳字眼後,從這些條款里沒有發現任何漏洞,所以才這麼說。歐家和胡家得不到好處,非要說成是整個下危城中的世家們如何如何……
把自己的利益牽扯到所有人身上,引的所有世家一起和他反駁這些條例,可真是太奸詐。
這歐家主看似謙謙君子,實則心機城府頗深。
法不制眾,擎中王也難擋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只要他把下危城中的世家們全都搬出來,擺在前面,卻是就讓劉睿影騎虎難下,不得不退讓。
而且他還會成為眾世家心中敢說話的人,不懂的都會以為他是在幫自己說話,還會十分感激。
劉睿影沉吟了半晌。
仔細會為了一番歐雅明方才話中的意思,卻是也開始摳求了字眼兒。
「歐家主的意思是,若查緝司站樓在下危城中建立對世家們沒有好處,他們便不會點頭同意。這時候即使有歐家和胡家主導,他們也會陽奉陰違,出工不出力,對嗎?」
劉睿影反問道。
「劉典獄著實是心思縝密,一下就說到了問題的癥結所在!」
歐雅明帶著些許夸贊回答道。
「要是當真這樣,下危城的世家們就會不再信任歐家和胡家,久而久之便會心生間隙,甚至站在歐家和胡家的對立面。」
劉睿影接著說道。
「正是如此!這也是在下極為為難的一點。」
歐雅明面露難色,看上去極為誠懇。
「可歐家主卻是忘了一點。」
劉睿影話鋒一轉說道。
「還請劉典獄提醒!」
歐雅明疑惑的說道。
同時已經開始思考劉睿影從何處抓住了自己的漏洞?
思量一番後,歐雅明更是覺得自己方才那番話滴水不漏,怎麼會被劉睿影抓住破綻?
他從博古樓時就認識了劉睿影。
當時便看出劉睿影的將來不可限量。
不過將來畢竟是將來,想要追上自己還得有很遠的功夫需要花費,所以他一直覺得自己能把劉睿影徹底拿捏,不動刀劍也能牽著鼻子走。
現在猛然听到劉睿影卻是想要反過來壓制自己,歐雅明更是來了興趣。
淺淺的喝了一口酒,又拿起個麻團慢慢吃著,等劉睿影說出什麼驚天動地話來。
歐雅明不得不承認,今天劉睿影已經說出了不少讓他和胡夫人都覺得驚天動地的話來。但這些都算不得什麼,只是不同的身份所帶來的信息差而已。
要是歐雅明鐵了心想知道一件事,了解一個人,這天底下恐怕還沒有誰能瞞得過他。
「下危城雖然獨立,但終究還是平南王域的地盤。查緝司在其他王域建立站樓,須得王爺點頭才行。這一點歐家主不會不知道吧?」
劉睿影說道。
歐雅明霎時無言以對……
這一點他當然知道。
可他和胡家卻從未把這位王爺放在眼中。
歐雅明和平南王一同去了中都城,參加文壇龍虎斗。會場上明眼人都看出來,歐雅明時刻都居于平南王之前,毫不掩飾自己的傲慢與霸道。
即便他是王爺,但歐自覺已經有足夠的力量與之相抗衡。
更何況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平南王連王府都是由歐家出資建造的,一應吃穿用度,更是由歐家和胡家兩家分攤。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歐家自然而然的把平南王擱置在一旁,覺得自己足可以決定這些事情。
但現在被劉睿影將這事放倒了明面上,歐雅明卻是就不能繼續置之不理。
「平南王殿下想必不會有意見。」
歐雅明說道。
語氣中已經有些不滿。
任憑誰都不願意被人壓一頭。
下危城流人區里面的無賴也不願意,更不用說身為歐家家主的歐雅明了。
「那是自然!平南王與歐家和胡家同氣連枝,而且下危城中要不是有您們兩家坐鎮,想必早就被蠻族中人破城而入,到那時才真的是心月復大患。有二位在此,平南王也能高枕無憂。」
劉睿影一人唱足了紅臉與白臉,即使如歐雅明這般老練成熟的世家家主,面對這樣有理有據的陽謀也沒了任何主意和辦法……
「話雖如此,但劉典獄考慮的還是要比在下周全。我這就派人快馬前往平南王府,將今日咱們之間的商議送去,請平南王閣下定奪!」
歐雅明說道。
這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
他也要為自己家族爭取最大的利益,哪怕別人會虧損,可這干他何事,他最大的忍讓就是少掙一點,面子上也得過得去。
能做到如此,劉睿影十分滿意……
倘若方才歐雅明不同意,哪怕是當場翻臉,都在情理之中。
還好這歐家主還沒被自身的權勢沖昏了頭腦。
傲慢霸道之余,該講的規矩一點都沒少。
劉睿影之所以要執意如此,並不是對平南王有多麼尊重,而是為了多牽扯一股力量來制衡罷了。
下危城與平南王的關系始終微妙至極。
但現在查緝司要在此地建立站樓,卻是打破了這種已經維持了許多年的微妙平衡。
一股新的勢力涌入,整個下危城中必然要重新洗牌。
即便查緝司站樓再超然于物外,也不能阻止這些世家們心里的想法。
在這個節骨眼上,讓平南王也牽扯進來,卻是能把這潭水越攪越渾。
到最後查緝司的站樓依舊屹立不倒,爭鋒的兩面卻換成了世家們與王城之間的糾葛。
負責送信兒的人還是先前記錄的那名執事。
這年輕的執事應當是歐雅明近期著重栽培的心月復。
不然如此重要的事情,歐家中多得是人可以做,哪里輪得到他?
歐雅明更是親自送這名執事出了門去,足足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才回來。
他又秘密交待了什麼,劉睿影不得而知。
這下危城中,變天是遲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