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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兒?」

見這位管事兒的朝自己鞠躬後便退到一旁不動聲色,劉睿影覺得甚為奇怪,不禁問出口來。

劉睿影本想找個安靜的座頭坐下,再讓跑堂會的招呼幾個酒菜,然後便能很是隨意的問問最近石碾街上的事。

結果這人一動不動的現在這里是所謂何事,他作為跑堂的,難道不該機靈的招呼酒菜?

「會現樓」里跑堂的極為負責,還都讀過書,能識文斷字。客人落座後拿出紙筆,仔細的詢問客人們都要吃些什麼。

即便是親民的「會現樓」,也有非常講究、奢華的酒菜。

畢竟這里不只有平常百姓來,要沒個招牌菜,豈不是怠慢了客人。

盡管菜品多,但也架不住有些人點菜時百般挑剔。

同樣的菜,有的點名要加熱,有的點名要加湯頭,還有的點名要不冷不熱,還有的卻是三伏天里要吃極冷的。

光這溫度,每個人的要求就復雜難究,更別提咸了淡了,甜了苦了。

至于什麼瘦肉澆頭、肥肉澆頭、寸金軟骨澆頭之類的,每個人的要求都各不相同。還曾有人因為那瘦肉里帶了一丁點兒肥,而故意鬧事,三拳打死了人。

等跑堂的記錄好了客人點下的菜單以及要求後,便來到廚房附近,把客人點的菜和特殊要求從頭到尾報給後堂。

後堂的掌勺大師傅叫「鐺頭」,後面緊跟著還有兩位,分別是二灶,三灶。

還不等那管事兒模樣的人回話,劉睿影便听到一位跑堂的大聲喊著「借過借過!」。

只見他左手和小胳膊上托著三個碗,右胳膊從肩膀到手掌疊放著二十來個碗,快步疾走到客人桌前,逐一分發,每一份都精準無比,著實是熟能生巧。

這不僅考驗臂力,單單記得清每份是哪桌的,又要在不踫到其他碗的前提下平穩放下,實屬不易。

「有兩位大人讓小的出來找您。」

管事的又鞠一躬說道。

劉睿影一頭霧水,不知誰又看了自己。

現在的他對這樣的邀請極為怵頭……王淼一封簡陋的請帖,便讓本該祥和、歡慶的夜晚出了如此多的事端。這會兒又不知道是誰的邀請,若是去了,也不知道還會有什麼新的事端……

听管事的口氣,那兩人應當不是常客,究竟是誰他也不清楚。不過能被「會現樓」這般地方的管事稱作大人,不外乎幾種。

一種是像劉睿影這樣的官府中人。尋常老百姓或是小商小販的,都會尊稱一聲「官爺」。但到了上檔次的大去處,則以「大人」為明顯。反正也搞不懂這官兒的大小,供職于何處,叫「大人」卻是最不容易出錯的。

另一種便是有錢有勢的門閥氏族子弟。像鄧鵬飛和畢翔宇這般,一個是中都三大家之首長公子,一個是幾乎壟斷了五大王域海貨販賣的富商。連祥騰客棧這樣的去處,都會專門留有一層的房間供給鄧家使用,可想而知其在中都城內擁有的能量。而畢翔宇,劉睿影听說他好似在做生意伊始,便掏出家底,投到了祥騰客棧和南陣的作坊之中。現在每年即使他不再東奔西跑的做生意,分紅下來的銀錢也足夠他太上河里夜夜笙歌。

至于第三種……

劉睿影也說不好。

每個地方都有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這些地方陰冷、

潮濕、甚至骯髒不堪。里面遍布蟲蛇,魚龍混雜。

巡城的三威軍以及中都查緝司和詔獄都不想去觸踫這些地方。

並不是因為害怕,而是他們早就建立了一套完整的利益,身處其中的每個人都是受益者之一。

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

這些蟲蛇之流,固然上不得台面。可勝在經營的時日極為久長,有些甚至可以追溯到皇朝時期。

中都城雖然在擎中王劉景浩親自監督下重建。

不過重建的只是牆磚房瓦。

擎中王劉景浩可以在幾個晝夜之間,改變整個中都城的格局,但他即便身居「天神耀九州」之境,卻是也無力改變人心。

再繁茂的盛世下,總埋藏著數不清的秘事,若人人皆良善,且不說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就算真的如此,彼此之間真的會給予信任,而不是互相猜疑嗎?

從皇朝到如今的五王共治,天下著實動蕩了不少年頭,剛剛安順平穩下來。

動蕩卻是那些蟲蛇發展壯大的最好時機。

不得不說,從某些方面來看,反而是五王成就了他們。

石碾街明面上是個極為繁華熱鬧的去處,但劉睿影身為查緝司省旗,自是看過相關的檔案卷宗。

「前面帶路。」

劉睿影沉吟了一番,對著管事兒的說道。

酒三半反倒是很有興致的快步上前,湊近說道︰

「是不是又有人請我們喝酒?」

劉睿影听後簡直哭笑不得……

人生四大幸事里,金榜提名,洞房花燭,他鄉遇故知這三件卻是都得喝酒。

酒不重要,可重要場合沒了酒,總顯得少了些味道。

入洞房要是沒有幾分醉意,把新娘子看的太清楚,豈不是少了許多情趣?蓋頭揭下來的那一刻,卻是雙方都得先喝點酒才好。西北地界,民風彪悍。婚典接親時,新郎官兒都得帶著好友幫手,把新娘子家里準備的「攔路酒」一一喝光才行。

其他兩樣,也都是得以酒慶賀,用酒談心。

酒三半的高興,自然很有道理。無論是何時何地,有人請客都是一件極好的事情。

主要是有些人的酒飯不能輕易吃。

吃了喝了,日後總要給你找來幾件很是麻煩的事兒來。

像這種連是誰請客都不知道的局,當然要慎重再慎重……能不去就不去。

劉睿影拍了拍酒三半的肩膀,長長的出了口氣。心下覺得反正今晚的事已經夠多了,積累到現在反而有些麻木。再多來幾件,卻是也無所謂。

這麼一想,心里頓時輕松了起來,甚至一不留神吹起了口哨。

管事模樣的人引著劉睿影等走到一處雅間內,里面擺著茶水、干果。

一共十把椅子。

每把椅子身前的桌子上,都放著兩個琉璃淺碗,一碗中裝著瓜子,另一只碗因當時吐皮之用。

劉睿影很愛吃瓜子,以前在中都查緝司中時,有大把大把的閑時間。蕭錦侃喝酒,他便嗑瓜子,兩人一同談天說地。

只是他雖然喜愛,但嗑瓜子水平著實一般……必須要注意選擇,選那較大、較厚、而形狀平整的瓜子,而後放進口里,用後槽牙"咯"地一咬,再吐出來,用手指去剝開已經開了口的瓜子皮,這樣才能吃到瓜子仁。

有時候咬得

恰到好處,兩瓣瓜子殼各向兩旁破裂的極為完整,瓜子仁也完好無損的躺在其中,沒有被咬碎,這樣剝起來就很是輕松。

倘若是用力不當,或是心急了些許,瓜子殼便和瓜字仁疊在一起而折斷,吐出來的時候都是一片殘渣,根本無法分離。

那殘渣碎碎的殘留在嘴里,吐也吐不淨,實屬難耐。

相比之下,蕭錦侃卻嗑的飛快。用門牙上下一夾,瓜子的前段就開了口,瞬時手再一推,整個瓜子便老老實實的分開。瓜子仁平整的現樓出來,被他舌尖頂著一卷,就吃了進去。

完整的瓜子仁帶著香氣,吃一顆又一顆,香氣就會疊加,充盈整個口腔。

管事的讓劉睿影稍坐,兩位的大人正親自在後廚中備菜,馬上就到。

劉睿影點了點頭,避開主座,率先坐下後招呼著眾人也紛紛落座。

看著桌上琉璃淺碗中的瓜子,兩人不禁相視一笑。

有段時間,劉睿影吃瓜子吃的上火,便想要停止……可口中的香味混著鹽巴的咸味,總是讓他忍不住繼續吃下去。

往昔的種種驟然躍上心頭,劉睿影情不自禁的地伸出手,在琉璃淺碗中選了一粒個頭大,又十分飽滿的,張開了嘴用二指捏著送到最後面的牙中立好,然後快速的將手月兌出的同時咬下。

也不知這瓜子是不是因為天氣太熱的原因,還是炒制的火候有些過頭,皮太燥……劉睿影許久不嗑瓜子,竟是有些掌握不住,用力太猛。

"咯"地一響。

整個瓜子立馬被咬成了無數的碎塊……只能是喝一口茶來漱漱口,然後吐出,嘴巴里才覺得清爽了許多。

他看到蕭錦侃和酒三半等人,伸手從琉璃淺碗中抓出手一把瓜子,放在手里握著。先吮吸了瓜子外皮上的咸香之味,這才放入口中嗑開吃掉。

邊吃邊談笑,從容自由,著實有幾分"交關寫意"的樣子。

尤其是蕭錦侃,也不用專門揀選瓜子,也根本不用手指去剝皮。一粒瓜子塞入口中,只一咬一吐,瓜子仁便吃下了肚里,全然不費力。

看起來頗有行家的意味。

「吃瓜子的水平可是越來越高超了!」

劉睿影看著蕭錦侃說道。

「博古樓中無事可做,只能喝酒嗑瓜子。」

蕭錦侃說道。

言語對答如流,但手中的瓜子也沒有任何停頓,仍舊一顆一顆的朝嘴里丟去。不管是百姓還是王公們,都覺得這瓜子吃不厭,卻是"勿完勿歇"。嚼完吞下之後,口中余香不絕。

「知道是誰請我?」

劉睿影想了想問道。

能親自在後廚備菜的,想必是會做飯的人。

全中都城里最有名的廚子,便是馬文超。但他要請客,怎麼會不在祥騰客棧中?

即使清楚蕭錦侃大抵是不會告訴他是誰,可這種焦慮已經極為嚴重,使他不得不問出口來……

「石碾街以前我常來。」

蕭錦侃莫名的說了一句。

「以前街東頭了,有一家炒貨。名字不記得了,賣的瓜子每人限買最多兩斤。而且出鍋後,不到一個時辰就賣的精光。」

劉睿影看著蕭錦侃,不知他到底要說什麼。

憑著自己對他的了解,那家賣炒瓜子的定然和「會現樓」邀請之人有著極深的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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