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古樓中,歐雅明的住處。
「家主,您準備何時離開?」
歐小娥問道。
「怎麼,有了朋友就要趕我走了?」
歐雅明笑著說道。
「不不,我就是問下您……」
歐小娥連連擺手。
「有朋友是好事,你的朋友也可以當我的朋友啊。不過要是情郎就沒辦法了,這只能是你一個人的。」
歐雅明說道。
歐小娥被歐雅明說的面紅耳赤,支支吾吾的回不上來一個字。
「我本是來找鹿明明的,沒想到他卻是回了博古樓。你也知道,這麼多年我一直想讓鹿明明入我歐家,哪怕是掛個供奉頭餃也好。現在看來怕是沒有任何機會了……不過現在我卻是還和狄緯泰有些事要談,你不用在意,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歐雅明說道。
歐小娥點了點頭。
她看著眼前這一位和藹可親的家主,心中的堅定不自覺的有些動搖。
歐家的人都以為她忘了,但只有歐小娥自己知道,她從未有過一瞬忘卻。
那本用血寫滿了名字的本子,歐小娥每晚都要拿出來看一遍。
醒來時帶在身邊,睡覺時放在枕下。
比自己的影子還要形影不離。
「想起什麼了?」
歐雅明看到歐小娥有些愣神,出言問道。
「沒什麼家主,那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歐小娥說道。
歐雅明笑著點了點頭。
直到歐小娥的背影徹底消失在小院中,他的臉才陰沉了下來。
歐雅明向來都是謙謙君子,溫文爾雅的樣子,說起話來也讓人如沐春風。
這幅面孔,沒有人見到過。
歐雅明也從來不會在外人面前展現。
一個人只有在獨處時才會暴露出自己最終真實的一面。
歐小娥走出院子,抬頭看了看天。
才知道這一日已經過去了大半。
先前一直在和歐雅明說話,倒是沒有任何感覺。
何況,即便他與歐家之人並不親近。
但面對著家主,焉能沒有幾分緊張?
歐小娥伸手模了模自己的肚子。
直到這會兒她才想到自己這大半天竟然是米水未進。
所以他想找劉睿影和酒三半一起去吃點東西。
歐小娥向歐雅明問了很多關于博古樓的事。
先前她對博古樓並不了解。
以她的性格來看,本就不會主動去了解博古樓的。
博古樓飲食清淡,講究本味,是不會有最辣的菜給她吃。
博古樓規矩眾多,很多地方不但不能騎馬,就算是走路也得三步一叩首,自然是也沒有最快的馬讓她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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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個清歡之處,和歐小娥簡直是格格不入。
唯一讓她有些滿意的,就是那晚狄緯泰的宴席上喝到的酒。
沒有最辣的菜,沒有最快的馬,起碼還有最烈的酒。
這倒是讓歐小娥沒有對這博古樓徹底失望。
不過這幾日待下來,她倒是覺得去往不同的地方挺好。
越不同,和自己反差越大,越好。
她雖然個性極強,但適應力也很強。
無論到什麼環境,她都能活下去,甚至活的很好。
第一是因為,她是女人。
而且還是個極其漂亮的女人。
一個漂亮的女人無論在哪里,都能過的很好的。
就算是躲進了深山老林中,想必也是訪客盈門,贈禮滿床。
第二是因為,她這個極為漂亮的女人還很有個性。
有個性是個好事,但往往卻會帶來很多的苦難。
沒有個性的人雖然不起眼,但大多都能安安穩穩的渡過一聲。
可是有個性的人就不同了。
有個性,代表她主見大,主意多。
人之主見,大多都是逆流而上的。
逆流而上便難免會吃虧。
人之主意,大多都是听不進勸慰的。
听不進勸慰也難免會吃虧。
但歐小娥不同。
不同在她是個極為漂亮的女人。
無論有多大的主見,多麼奇怪的主意。
都會有人听,甚至還會有人听了就去做。
可能歐小娥自己也習慣了那種四面八方都對自己點頭哈腰的日子,所以踫到劉睿影和酒三半這兩位「不解風情」的人才會如此合得來。
人在一個環境下呆久了,和一類人接觸久了,總是想要些新鮮感。
現在博古樓就是一個充滿新鮮感的環境。
劉睿影和酒三半就是兩位充滿了新鮮感的人。
所以歐小娥想要去找他倆吃飯。
歐雅明的住處離酒三半的屋子更近。
所以歐小娥順路走了過來。
但酒三半此時定然不在屋中。
他正和湯中松兩人,拿著看原人掰斷的金劍碎塊去換酒呢。
畢竟劉睿影還被當做人質扣押在那里。
湯中松和酒三半二人正在竊喜。
若是換成被扣押的人是自己,還不知道這段時光該怎麼熬過去呢。
歐小娥眼見酒三半的屋子是空的,便覺得酒三半肯定是在劉睿影的屋中。
因為酒三半在這里誰也不認識,身上還沒有一分錢。
除了找自己,就只能去找劉睿影。
而自己一大早就來拜會家主,他定然是找不到自己的。
不過歐小娥轉念又想到。
會不會二人因為尋不到自己,就先去吃飯了?
若真是如此,歐小娥的心里閃過一股失落。
既然三人是好朋友,又是一同來的博古樓。
那便應該做什麼都在一起。
就算是男女有別,這睡覺不能同屋。
可是吃飯喝酒總是可以在一起的吧?
若是這兩人真把自己扔在了一邊,說不得歐小娥非得發脾氣不可!
她走到劉睿影的住處前,看到小院的門和屋門都關著。
心下覺得自己剛才的想法坐實了七八分。
當下卻是連走進院子去敲敲門都不情願了。
把手握著紫
荊劍,不斷的開合。
發出一陣「啪啪啪」的聲音。
以此來掩蓋自己內心的煩躁。
其實這煩躁不僅僅是因為劉睿影和酒三半不在,更多的是因為她這會兒已經很餓了。
毫不夸張的說,歐小娥覺得自己現在能吃得下一整頭牛外加兩個羊後腿。
人在餓的時候總會很煩躁。
何況她面前只有綠油油的藤蔓,和空蕩蕩的屋子。
歐小娥喜歡吃牛羊肉。
但她自己並不是牛羊。
不過在這一刻,她到情願自己變成牛羊。
若是真能如此,那這小院中可是長滿了湛清碧綠的草,足夠讓她飽餐一頓。
想到這里,歐小娥自嘲的笑了笑。
她使勁的晃著腦袋。
似乎是想要把腦中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全都晃出去一般。
不過歐小娥卻還是有些氣不過。
她隨後撿起地下的一塊石頭,朝著劉睿影住處的窗戶砸了過去。
雖然沒什麼用,但人總是需要發泄的。
尤其是在這種又氣又餓的時候。
「 當!」
歐小娥手上使得力道極大。
這石頭竟然是砸破了窗戶,徑直滾到了屋中。
畢竟是做了壞事。
雖然是小壞事,歐小娥也一陣心虛。
她趕忙底下了身子。
只透過稀稀疏疏的藤蔓看著那窗戶上被自己砸出的破洞。
就在這時,歐小娥卻突然听到屋內傳來了響動。
「有人?!」
歐小娥心一驚。
難道劉睿影還在屋中不成?
歐小娥站起身子,輕輕咳嗽了兩聲。
雖然自己砸破了窗戶,那也是情有可原。
雖然這理由完全由他自己牽強附會的。
但起碼這氣勢不能落下。
歐小娥推開院門,走到了屋門口。
隔著門,她听道屋里的響動越發激烈起來。
「劉睿影!」
歐小娥開口叫到。
但屋內並沒有人回答。
只是那響動聲依舊。
歐小娥等了片刻,卻是在也沒有了耐心。
也不管這男女有別,禮教大防,當即一腳踢開門,闖了進去。
「你是誰?!」
劉睿影並不在屋中。
劉睿影還被當做人質被看原人扣押著。
但他的屋內卻還有旁人。
一個高瘦的,渾身上下全都纏著繃帶,只漏出一雙眼楮,一對鼻孔,兩只手的人。
就連耳朵也被裹在厚厚的繃帶里。
頭上沒有頭發,但是卻布滿了疤痕。
這繃帶怪人像是一個聾子。
對歐小娥的說的話好似沒有听見一樣,手上依然做著自己的事。
歐小娥本以為或許是博古樓中之人,前來打掃。
但他看到這繃帶怪人並沒有在打掃,而是翻箱倒櫃的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先是屋中的櫃子。
而後是劉睿影的床頭床下,甚至枕下。
最後連劉睿影的隨身行囊也沒有放過。
「賊?」
歐小娥心中想到。
但是天下間哪里有如此光明正大的竊賊。
一般的竊賊听到有響動,定然是屏吸靜氣的躲起來。
怎麼會在歐小娥都大大方方的站在面前了,還仍舊不緊不慢的偷東西呢?
何況,歐小娥知道這劉睿影的屋中怕是沒什麼值錢的東西。
若是真想發財,也該去偷狄緯泰。
因為他們都是外來人,誰會帶一堆沉甸甸的寶貝東奔西跑的?
就算是家主歐雅明也不會。
歐雅明的屋中最值錢的,就是他那個人,其次是他的劍。
雖然說偷狄緯泰過于冒險。
但這富貴險中求,本就是人間至理。
「你再不停手我可要拔劍了!」
歐小娥說道。
因為她已經能確定,這繃帶怪人的確就是個賊!
而且是一個極為執著,大膽的賊。
不但對來人不懼怕。
而且有條不紊的在屋中一遍又一遍的翻找。
光是那床頭處的櫃子,歐小娥看他已經是打開了第三遍了。
不過歐小娥的恐嚇顯然是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但這繃帶怪人的手卻是微微頓了頓。
這讓歐小娥知道,他是能听到的。
只不過自己的威懾不足。
別人根本不在乎罷了。
歐小娥本就饑渴難耐。
「姑女乃女乃我好不容易來找你們吃飯,人不在就算了,這是個什麼怪東西,竟然還如此無視于我!」
好不容易找到了發泄的對象,歐小娥怎能錯過?
她正愁這幾日的生活過于平淡。
遠沒有曾經自己在江湖上闖蕩的快意。
那時,每日總有幾個不長眼楮,自視甚高的登徒子前來騷擾。
光教訓這些人,都給了歐小娥不少樂趣。
現在,這繃帶怪人豈不就是一個極好的出氣筒?
歐小娥拔出了紫荊劍。
那繃帶怪人看到歐小娥拔劍,手上才停了下來。
「現在知道怕了?」
歐小娥得意洋洋的說道。
但是這繃帶怪人並不言語。
而是直勾勾的盯著歐小娥手中的劍。
隨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歐小娥打出了一枚暗器。
歐小娥沒想到對方竟然真敢出手。
但她仍舊是一劍劈開。
暗器落在地下。
歐小娥看到竟然是一枚棋子!
一枚黑色的棋子!
被歐小娥一劍劈成了兩半。
「你是誰?為何會這般打子之法?!」
歐小娥心中驚懼。
因為這般打子之法他只見過五福生用過。
可以說是五福生的獨門武技。
但眼前這繃帶怪人竟然也會用。
歐小娥雖然沒有同五福生交過手。
但是方才劈開這枚飛子時,從飛子上傳來的勁氣卻讓她虎口一陣,紫荊劍都險些月兌
手。
這種感覺,自他離開歐家之後還前所未有。
一是因為她著實沒有遇上過什麼強敵。
就算是有人刻意為難,看到這紫荊劍之後也會給歐家幾分薄面。
二是以歐小娥的武道修為境界,除了地宗境巔峰或以外,能為難她的人本已不多。
至于那更高的層次,又有什麼理由去對付她這麼一個小姑娘?
得罪歐家總是不明智的。
歐家的武力並沒有那麼可怕。
但歐家掌握的手藝卻是武者的根基命脈之一。
就是那些天神耀九州之境的人遇到了歐小娥,都會想著幫襯一把,結個善緣。
也好日後去歐家買劍時能行個方便。
繃帶怪人在打出了一枚飛子之後,便轉過身去繼續翻找。
這一枚飛子似乎是警告。
他在告誡歐小娥不要多管閑事。
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行我的獨木橋。
事畢之後各奔東西,不要再有這過多牽扯。
歐小娥的心中也有一絲猶豫。
從剛才的那一招的感覺,此人定然是在地宗境巔峰左右。
而且看他那平平無奇的樣子,似乎根本沒盡全力。
但劉睿影是她的朋友。
這麼多年來,歐小娥難得有一個認可的人。
雖然還沒有過多的交心,但著實已經算是朋友了。
人生如江海泛輕舟。
這知心能幾人?
雖然說越是親密的人,往往傷害自己越深。
但若是因此就把自己封閉起來,關上了交際之門,豈不是如同因噎廢食一般,可笑至極。
歐小娥對待人的態度簡直比陰陽還要分明。
要麼是仇敵,要麼是朋友。
他和劉睿影無仇無怨,而且劉睿影對她也照拂甚多,自然是不算仇敵的。
所以就是朋友。
即便這朋友日後會讓自己受傷,她也認了。
歐小娥也認定了劉睿影就是自己的朋友。
朋友的事就是自己的事。
朋友的安危,比自己的安危還要緊。
若是現在餓肚子的是她的朋友,歐小娥哪怕只剩半張餅,也會毫不遲疑的分給他的朋友吃。
雖然歐小娥是女人。
一介女流行走江湖自然是有諸多不便之處。
但歐小娥對待朋友的氣概,男人也做不到。
何況此時本就無關性別。
但一個女人說和一個男人是好朋友,本就是一件招人非議的事。
不得不說,那些非議之人的目光太過于狹隘。
朋友可以變成戀人。
友情也能演化成為愛情。
但誰說,這友情不能就此止步于友情,而後一點點變得深刻?
朋友之間,友情才是主路,愛情只是旁支罷了。
可惜大多數人都分不清主次。
于是,為了朋友,歐小娥再度提起了紫荊劍。
「我叫你停下!」
歐小娥冷峻的說道。
此刻的她,已不是先前那樣抱著發泄的目的而出劍了。
此刻的她,是為了維護朋友而出劍。
心緒不同,目的不同。
出的劍也不同。
繃帶怪人听到歐小娥說的話,看到她再度指向自己的劍尖。
轉手又模出了一枚棋子,朝著歐小娥打來。
這枚棋子速度極快。
快到歐小娥的眼楮根本捕捉不到。
閃電雖快。
但閃電明亮。
劃破夜空的一瞬,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但這枚棋子卻是要比閃電還快。
歐小娥看不見。
看不見的飛子又該如何去劈斷?
她沒有辦法。
只得用劍護住自己的上半身要害之處。
繃帶怪人接連打出了數枚飛子。
奇怪的是。
這些飛子卻沒有一個是奔著歐小娥的身體來的。
它們的方向只有一個。
那便是歐小娥的劍。
無論歐小娥的劍擋在哪里。
總有一枚飛子能夠準確的擊打在這紫荊劍的劍身上。
無論繃帶怪人打出多少枚飛子。
每一枚打在劍身上的位置,卻是都分毫不差。
歐小娥苦苦支撐。
她感覺到每一枚飛子,都比上一枚的勁氣多了一分。
但是這繃帶怪人打子的速度極快。
即便是如此一分一分的累積,卻也讓歐小娥難以為繼。
不得已,她只得雙手持劍。
歐家紫晶劍是短劍。
歐小娥記得自己剛拿上紫荊劍時還發過牢騷。
因為這短劍終究是沒有長劍帥氣。
但是現在,她卻在心里暗自慶幸自己手里是一柄短劍。
若是換成了一柄長劍,那此刻必然是雪上加霜。
短劍利于操控。
就算是劍尖處,距離劍柄的握力點也不算太遠。
歐小娥瞪圓了眼楮,緊咬著雙唇。
體內陰陽二極飛速旋轉。
源源不斷的勁氣朝著她的雙臂奔涌而來。
但即便如此,卻還是不夠……
不得已,歐小娥右腳後撤了一步。
足尖蹬地,想要以此來穩住身形。
她一無暇顧及為何這繃帶怪人的飛子只打自己的劍了。
「 !」
又一枚飛子襲來。
歐小娥死命抵住。
但後撤的右腳,卻把地面鋪的青磚都踩碎了一塊。
她深知這樣硬挺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但對方的飛子一刻不得停,不給他絲毫喘息的時機。
急中生變。
歐小娥心生一計。
她竟然是移開了紫荊劍,讓自己的上半身的要害盡皆暴露。
隨即把紫荊劍高高的聚過頭頂。
「成敗在此一舉……」
歐小娥在心中想到。
他甚至連眼楮都閉了起來。
反正睜著眼也是看不見。
不如閉上。
安靜祥和的等待裁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