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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就種黃瓜,做兄弟的

「為什麼收桑桑為徒?」

「這是一個好問題。」

「你知道你為什麼會撿到桑桑嗎?」

葉千秋沒有直接回答寧缺的問題,而是反問了寧缺一個問題。

寧缺沉吟片刻,道︰「您想說明什麼?」

葉千秋笑了笑,道︰「其實我的意思很簡單。」

「世上的事,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很多事,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

寧缺道︰「您是一時興起,那衛光明呢?」

「他是光明大神官,我不相信他也會一時興起。」

葉千秋笑了笑,道︰「你是想問我,桑桑身上有什麼不凡之處吧。」

寧缺點了點頭。

葉千秋看了一眼窗外,桑桑幼小的身子窩在杏樹下,孤獨而又倔強。

「衛光明說,桑桑很透明,比他還要透明。」

「桑桑的確不凡,雖然我知道她為什麼不凡,但我現在不能告訴你。」

「未來的某一天,你自然會知道她為什麼不凡。」

寧缺聞言,便不再追問。

葉千秋轉換了一個話題。

「听說這一趟荒原之行你表現的不錯,現在可以正式代表書院入世了。」

這是兩天來寧缺第三次听到入世這個詞。

他略有不安的看向葉千秋,他有些不明白到底什麼叫入世,只是隱隱感覺好像是很麻煩的事情。

「葉夫子,什麼叫入世呢?」

寧缺如此問道。

葉千秋道︰「從字面意思上看,入世就是重新回到人世間。」

寧缺不解問道︰「修行之人歷經千辛萬苦才出世,為什麼又要入世?」

葉千秋笑道︰「因為入世也是一種修行。」

「而且像我就更喜歡入世修行。」

「當然,書院弟子入世修行,還有另一層原因。」

寧缺詫異道︰「什麼原因?」

葉千秋道︰「都說書院是唯一的人間和不可知之地相通的聖地,其實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書院只有出現在人間才能存活下去。」

「修行者不事生產,可消耗的東西,卻是普通人難以想象的。」

「書院的日常開銷,全部靠大唐的百姓輸送。」

「所以,書院的弟子應該為這些普通人做些事情。」

寧缺道︰「這就是您在這里開了這麼一間小書院,並且免費教孩子們讀書的原因?」

葉千秋笑道︰「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罷了。」

「最重要的是,我覺得在這樣的市井間鬧中取靜,是一件十分愜意的事情。」

「如果你將自己摘出這個世間,你會發現,這個世間的一切是那麼的渺小。」

「但正因為渺小,很多時候,他們又能綻放出許多不可思議的力量。」

「修行,不單單要修大,而且還要修小。」

寧缺道︰「我怎麼越听越迷糊了。」

葉千秋笑了笑,道︰「行了,時候也不早了,回去吧。」

寧缺點點頭,起身出門帶著桑桑走了。

深夜里,小院的春風已經悄然而至。

……

……

寧缺回到了長安,自然會發生一些事情。

但這些事情,和葉千秋沒有多大的關系。

桑桑最近練字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

葉千秋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但也懶得去開導這丫頭。

有些事情,只有自己親身經歷過了,才會明白珍惜。

更何況,沒有磨難,沒有風波的感情,是經不住歲月摩挲的。

這天,桑桑和葉千秋請了一天假,傍晚的時候就離開了老筆齋。

……

在長安城里,小侍女桑桑只有兩個能說得來話的朋友,一個是大唐公主李漁,另一位便是紅袖招里的一個小婢女小草。

大唐公主和青樓婢女的身份地位有若天壤之別,但桑桑和二人相處時的態度沒有任何區別,都是那般平淡尋常,大部分時間里都是很沉默,扮演著听眾。

小草輕輕拍了兩下欄桿,望著身邊的桑桑好奇問道︰「我听說過書痴,好像是什麼天下三痴,我听說過那就應該是很出名了,她長的很漂亮嗎?」

桑桑點了點頭。

小草憤憤然說道︰「男人果然都不是好東西。」

桑桑有些不解地看著她。

小草加重語氣解釋道︰「我是說你家那個少爺。」

桑桑愈發不解。

小草看著她著急的說道︰「現在全長安城都知道,寧缺出了趟遠門就帶回來了一個漂亮女人,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擔心?」

桑桑看著她,認真問道︰「我應該擔心什麼?」

小草牽著她的手,擔憂說道︰「按你往常的說話,你經常和你家少爺一起睡,那你斷然是不可能再嫁別人了,將來肯定是要給他當妾室的,結果他都沒和你說聲便帶了個女人回家,想來對你也沒什麼情義,將來那女人若嫁給你家少爺,成為你的當家主婦,你可怎麼辦啊?」

桑桑低頭看著自己緊緊握著欄桿的雙手,沉默很長時間後輕聲說道︰「少爺年紀大了總是要娶妻的,當初我和少爺第一次來你們樓子,回到鋪子後便一直在討論誰適合當少女乃女乃,所以就算他要娶書痴姑娘,我也不會覺得怎麼樣啊。」

小草聞言,扶著額頭,一臉的無奈。

……

大將軍府。

大將軍許世正蹙著眉頭。

看著來自一封來自土陽城的奏章。

在奏章中,戰功昭著的鎮軍大將軍夏侯請求歸老還鄉,詞句之間滿是疲倦和心灰意冷。

許世剛剛知道夏侯決意歸老之前,書院大先生和十三先生去了土陽城,與夏侯在冬園里有過一番長談。

這事兒已經傳到了軍部的某些將領耳中。

這些將領很生氣。

許世同樣生氣。

他生氣的緣由還是那個緣由。

王景略站在一旁,聆听者許世的教誨。

許世冷冷說道︰「修行者就應該修行,而不應該干涉朝政。」

「就像那兩個不可知之地一樣,深在山野或荒原,世外的歸世外,世內的歸世內,何必相通?何必入世?」

「那件案子查的怎麼樣了?」

「御史張貽琦腦中確實有根鐵釘,長安府衙對證物的保護還算不錯,只是當時沒有繼續往下查。」

「宣威將軍副將陳子賢死于鐵鋪中時,當日老筆齋沒有開門。」

「前軍部文書鑒定師顏肅卿死後兩日,正好是書院期考,根據學生的回憶,寧缺本來與南晉才子謝承運約好以考試成績相賭,然而卻在那時連續請了兩天假,這件事情在書院里鬧的沸沸揚揚,無法作假。」

「還有個疑點,那就是寧缺如果真是凶手,那麼在殺顏肅卿時,現場不應該完全沒有痕跡。」

許世道︰「所以?」

王景略道︰「我猜,他有幫手。」

許世微微頷首,道︰「查,務必把這個人給揪出來!」

大唐軍方的勢力極其強大,一旦開始全面調查某件事情,瞬間便展現出來無比強悍的行動力和極高的效率。

許世一直覺得長安城發生的一些命案有些蹊蹺,直到夏侯給他來了一封信,他便決心去一查到底。

這些看似不起眼的線索,就像是一張網,若有若無指向了那個叫寧缺的書院二層樓學生。

這幾樁命案和他月兌不了干系。

而寧缺還有幫手,那這個幫手又是誰?

能將現場痕跡全部清理的一點都沒有。

這個人,一定是修行者。

那這個人是來自書院?

還是來自那個神秘不可知的小院。

據他所知,寧缺和他的小婢女,經常出入那個神秘不可知的小院。

許世面無表情的說道︰「任何事情都禁不起懷疑,因為一旦開始懷疑便可以有目標的求證,只要求證便能找到很多證據,不然誰會相信夫子的親傳弟子,竟然是個冷血的謀殺犯。」

「我不想知道這些命案背後之間的聯系,我也不想知道寧缺究竟是什麼人,和這些死者有什麼仇,我只想確認他有沒有觸犯唐律。」

王景略思考片刻後,搖了搖頭,說道︰「現有的證據不足以說明任何問題。」

許世眉頭微蹙,似乎有些憂慮。

王景略略有擔心的低聲問道︰「大將軍,其實就算真查出來寧缺涉案的證據,難道還真能去書院後山逮他來審案?」

「依我看這件事情就算了吧。」

許世看著窗外,緩緩說道︰「夫子曾經說過一句話︰唐律第一。」

「我大唐帝國便是以此信條強國富民,書院犯法與庶民同罪,就算不能抓住寧缺觸犯唐律的證據,也要讓夫子知道這件事情,讓寧缺做不得書院行走!」

「更何況,如果這件事牽扯到那座小院。」

「也必須要讓夫子知道。」

「我想知道,夫子會不會選擇捍衛唐律!」

王景略听到這話,忍不住汗流浹背。

大將軍,這是在玩火啊。

……

夜半時分,雞都還沒有叫,桑桑悄悄爬起床,套上那件略顯寬大的侍女服,穿上已經有些顯舊的小棉鞋。

然後,老筆齋的鋪門開了之後,又關上。

因為前些天桑桑修理過鋪門,所以,鋪門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沒有驚動任何人。

她背著行囊,一言不發的離開,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與晨光相匯的臨四十七巷。

然後,她走到臨四十八巷的小院門口,抬起手,打算敲門,然後卻是又將手放了下來。

隨後,她又離開了臨四十八巷。

朝著長安城的某處行去。

……

小院里,葉千秋睜開眼,看到了桑桑瘦小的身形消失在了巷子里。

葉千秋淡淡一笑,隨即,又閉上了眼。

很快,一天就過去了。

傍晚時分。

寧缺腰間別著柴刀,手里提前箭匣,身後背著大黑傘,敲開了小院的門。

卓爾一臉詫異的看著全副武裝的寧缺,道︰「寧缺,你這是奔哪兒去啊?」

寧缺稍微有些著急的問道︰「看見桑桑了嗎?」

卓爾疑惑道︰「桑桑?」

「她不在鋪子里嗎?」

寧缺又道︰「葉夫子在不在。」

卓爾道︰「在……」

寧缺騰騰騰的就往里邊兒竄。

……

正屋里。

寧缺一臉著急的跪坐在桌前,朝著葉千秋問道︰「您知道桑桑去哪兒了嗎?」

葉千秋笑道︰「很擔心?」

寧缺道︰「很擔心。」

葉千秋擺開棋盤,道︰「那和我下一盤。」

寧缺道︰「這都什麼時候了,我哪里還有什麼心思下棋。」

「葉夫子,您不是能未卜先知嗎?」

「您給我算算,桑桑到底去哪兒了。」

葉千秋笑道︰「你覺得她能去哪兒。」

寧缺道︰「她在長安城認識的人不多,能去的地方也就是那幾個地方。」

「可要是她不想讓我找到的話,那肯定不會去那幾個地方。」

「就好像她沒有來您這兒一樣。」

「所以,她能去哪兒呢?」

「她會去哪兒呢?」

寧缺像是在問自己,也好像是在問葉千秋。

葉千秋給寧缺倒了一杯茶,然後說道︰「看在你這麼著急的份兒上,我給你指個地方。」

寧缺急忙問道︰「哪兒?」

葉千秋用手指蘸水,在桌面上寫下了幾個字。

寧缺看到以後,蹭的一下站起來就往出走。

「謝謝葉夫子!」

卓爾看著寧缺火急火燎的又走了。

走到門前,朝著葉千秋問道︰「師父,他這是咋了?」

「桑桑不見了?」

葉千秋笑道︰「沒什麼大事,年輕人嘛,總是會鬧些小情緒。」

「鬧完了,就好了。」

卓爾撓了撓頭,又問道︰「師父,開春了,您想好種些什麼了沒有?」

葉千秋道︰「想好了,種些黃瓜吧。」

卓爾一臉詫異,道︰「就種黃瓜?」

葉千秋道︰「那你還想種什麼?」

卓爾道︰「地方不大,種黃瓜倒是不錯。」

「可是,咱也不缺黃瓜吃啊。」

葉千秋笑道︰「去買種子吧,就種黃瓜,吃黃瓜能減肥。」

卓爾一頭霧水的說道︰「可是師父,咱們都不胖啊。」

「桑桑也挺瘦的。」

「就是最近虎頭有些胖了,難道給他吃?」

葉千秋笑道︰「行了,哪有那麼多為什麼,趕緊的去買種子。」

「等到天熱了,就能吃瓜了。」

卓爾聞言,也只好照辦。

……

卓爾去買黃瓜種子了。

等他回來的時候,看到寧缺一個人站在小院門口發著呆。

他的身上還背著黑傘,手里還提著箭匣,腰間還別著柴刀。

卓爾上前,拍了寧缺一下,道︰「嘿,你小子發什麼 癥呢?」

「這是咋了?」

寧缺看了卓爾一眼,道︰「小黑,有酒嗎?」

……

半夜。

寧缺和卓爾坐在小院的屋檐下喝著酒。

卓爾給寧缺遞過一碟花生米,道︰「吃點,別干喝。」

「干喝容易傷胃。」

寧缺打了個酒嗝兒,道︰「小黑,你說我是不是錯了?」

卓爾道︰「你錯什麼了?」

「對了,是不是桑桑離家出走了?」

寧缺點了點頭。

「她是長大了。」

「可我終究是要娶老婆的呀!」

「什麼叫不讓你嫁,我也不能娶?」

「你說這個小黃毛丫頭到底想干嘛!」

「她問我到底有沒有過想著娶她?」

「好吧,我承認有時候偶爾想過,等她長大了娶她當老婆。」

「可她還是個小姑娘,這事兒想想便罷了,難道還真能說出口?」

「真說出口了,萬一她羞了要拿柴刀砍我怎麼辦?」

「而且就算我要娶她,也不影響我多喜歡一些人吧?」

「我為什麼要喜歡別人?」

「我喜歡吃肉,不代表我就不喜歡吃蝦。」

「人本來就是雜食動物,我喜歡多吃兩口別的又能怎樣?」

卓爾看著寧缺像個瘋子一樣自言自語的不停的說著話。

有些模不著頭腦。

卓爾有些無奈。

只是拿著酒壺和寧缺一起喝著酒。

卓爾吃了兩顆花生米,嘀嘀咕咕的說道︰「做兄弟的,也就只能是在你踫到煩心事的時候,陪你喝喝酒了。」

……

朝陽初升時。

一個年輕的胖子站在了小院門外,有些膽顫心驚的敲響了小院的門。

葉千秋出現在門前,將小院的院門給打開。

看到了這個年輕的胖子。

胖子看到葉千秋之後,有些拘謹的說道︰「請問,這里是葉夫子的府上嗎?」

葉千秋笑道︰「陳皮皮?」

胖子一臉詫異,道︰「你……你是?」

葉千秋笑道︰「我便是你口中的葉夫子。」

胖子有些驚愕,驚愕于夫子口中那位不可知強者的年輕。

畢竟,連夫子也沒有眼前的這位葉夫子顯得年輕。

胖子下意識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然後朝著葉千秋說道︰「那個,那個……我今天是來請葉夫子到書院後山做客的。」

「大師兄說,夫子快回來了。」

「等夫子回來的時候,請葉夫子務必到書院一趟。」

葉千秋笑了笑,道︰「還有什麼事?」

陳皮皮搖搖頭,隨即,又好像想起了些什麼。

「哦?對了,寧缺那家伙在您這兒嗎?」

這時,只听得院子里傳來了寧缺的聲音。

「誰啊,這大早上的,就來吵人的好夢。」

陳皮皮把頭往邊上一扭,往前一看。

只見寧缺睡眼迷離的從地上坐起來,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陳皮皮一臉愕然,道︰「小師弟,你怎麼成了這副鬼樣子?」

寧缺瞅了陳皮皮一眼,然後又倒頭睡去。

「這……」

陳皮皮看向葉千秋。

葉千秋笑了笑,道︰「你找他有事?」

陳皮皮道︰「倒是沒什麼事。」

葉千秋道︰「那行,你把他帶走吧。」

陳皮皮有些驚訝。

「啊?我帶走他?」

「帶哪兒去啊?」

葉千秋道︰「隨便哪兒。」

說完,葉千秋往門外走去。

一邊走一邊說道。

「我先去吃飯了,在我吃完飯回來之前,你把他給挪走,這小子喝了一夜的酒,你帶他去醒醒酒。」

陳皮皮看著葉千秋遠去的背影,然後又看了看躺在那兒渾身酒氣的寧缺,急忙上前將寧缺扛起,扛出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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