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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與天同道,與國同壽

……

隨即,陳芝豹調轉槍頭,槍尖所指,氣貫蒼穹。

雲霄破開一個窟窿,日光透過其中灑落在大地,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見的巨大光柱。

眨眼過後,陳芝豹手中梅子酒由豎變橫,不但如此,中間那段槍身抵住了手臂。

這時,曹長卿的劍,砍在了梅子酒之上。

短暫的寂靜無聲過後,陳芝豹身後的金鑾殿開始劇烈晃動。

陳芝豹腳下的石板也在不停的碎裂,翻起。

金鑾殿上的三人面色不變。

在十幾個宦官的掩護下,朝著金鑾殿下方撤去。

曹長卿的劍往下壓,陳芝豹和梅子酒紋絲不動。

但是陳芝豹腳下已經出現了一個大坑。

陳芝豹臉色如常,手腕輕旋,梅子酒的槍身青紫兩氣縈繞,在日光下那槍尖如同七彩琉璃。

此時,這位白衣兵聖的袖管已經破碎不堪。

在青衣曹長卿如同山岳壓頂的撞擊之下,抵住梅子酒的手臂也已經微微滲出血絲。

陳芝豹稍微抬頭,平淡道︰「你我要分生死,很難。」

別看他手臂已經有了血絲,但他遠遠沒有傷及根本。

他和曹長卿都是儒聖境界,自然不會說一方碾壓另一方。

二人要分出生死,絕非易事。

曹長卿顯然也認識到了這一點。

只要陳芝豹拖住他。

皇帝就能逃走。

曹長卿不甘心。

這樣大好機會,豈能在他手上溜走?

念及至此,曹長卿大喝一聲。

劍氣奔走四方,金鑾殿在劍氣分割之下搖搖欲墜。

而此時,在十幾名宦官的護衛之下。

年輕皇帝、陳望、陸詡,已經朝著遠處奔去。

陳芝豹雙手輕輕放在梅子酒上,無悲無喜。

曹長卿的劍氣斬斷的是他的衣衫,但對他的肉身傷害,寥寥無幾。

……

年輕的離陽皇帝趙篆自從出生以來,就沒有這麼狼狽過。

誰能想到,身為一國帝王,居然會在自己的皇城之內狼狽逃竄。

而就在這不久之前,他眼睜睜的看著生母太後,死無全尸。

趙篆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

他拼命的在心底告訴自己要鎮定,要鎮定。

可是,他該如何鎮定?

眼下的局勢已經可以說是十分危急。

若是葉千秋將那位與離陽同壽的宦官給殺掉。

那離陽可就真的是無力回天了。

趙篆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葉千秋這樣的人要反離陽。

像這樣的道教聖人,不應該是超然物外,不理俗務的嗎?

為何他敢堂皇而之的殺害一國太後,甚至連同西楚叛逆,前來殺皇帝。

趙篆不知道,他只覺天要塌了。

他在不停的奔走之中,心神有些恍惚起來,仿佛人還在奔跑,魂兒卻是已經月兌了身體而去。

明明一切都在先帝和元本溪的計劃之中,可是,為什麼突然間就生出了變化呢。

這一點變化,足以讓這離陽天下傾覆。

曾經,先帝有那麼多人可以用。

到了他這里,頂尖高手,已然寥寥無幾。

陳芝豹能擋得住曹長卿嗎?

就在這時,趙篆只覺自己的心神一下子就回到了自己的軀殼之中。

來自周遭的一切感應又都回來了。

他感覺到了胸口一陣劇痛。

他緩慢低頭。

看到一只由後背而來洞穿整個胸膛的手臂。

那是一只白皙的手臂,並不粗壯。

這是陰險到驚世駭俗的一記手刀。

隨即,趙篆的身後探出一顆腦袋。

這名注定要名動天下的刺客長得一點都不凶神惡煞,臉龐稚女敕秀氣,還是個少女。

她笑了笑,呵呵。

皇帝趙篆噗通倒地。

護衛著皇帝趙篆的十幾名宦官這才堪堪反應過來。

他們齊齊朝著呵呵姑娘追去。

而身為一名刺客的呵呵姑娘,也謹遵著一名刺客的準則。

一擊即中,擊中則走。

她的身形早已經飄走。

年輕的陳望急忙抱起趴在地上的年輕皇帝趙篆。

胸口有著一個大洞的皇帝趙篆瞪著一雙大眼楮。

身體還是熱的,但人已經是死的。

他,死不瞑目。

陳望看著沒了氣息的皇帝趙篆,愣了幾秒鐘。

然後,大呼道︰「來人!」

「來人!」

「陛下,崩了!」

……

葉千秋踱步在御道之上。

和年輕宦官的距離越來越近。

二人的身上都沒有殺氣。

都是那般的自然。

葉千秋一邊走,一邊緩緩說道︰「孤陰不長,世間唯有龍氣至剛至陽,所以你才做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壯舉,做到了人間證長生。」

年輕宦官緩緩說道︰「這麼多年來,我很少走出遂安城。」

「也很少有人能在讓我在遂安城中現身,出手。」

「你比這天下間所有的飛升者都強。」

「強到了與天同道的地步。」

「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真的不敢相信世上居然還有你這樣的人物。」

「和你一比,我又算得了什麼。」

「我不過是一個小偷罷了,你走的才是大道。」

「世間武夫飛升不易,更有長生只在天上的說法。」

「即便是名傳天下八百年的呂洞玄,在天地大道面前,也要自行兵解。」

「草木枯榮,生老病死才是天理。」

「我與國同齡,走的羊腸小道,你與天同道,走的是堂皇大道。」

「比不得,比不得啊。」

葉千秋負手道︰「遂安城,可是很久之前的老黃歷了。」

年輕宦官悠然開口,像是在和老友聊天一樣說著話。

「離陽開國之始,我便已經在遂安城宮中當差,那時候趙家的那座立足之地,還沒有改名為太安城。」

「這兩百多年,看過很多生生死死,坐龍椅和想坐龍椅的,讀書的,拎刀披甲的,都死了,甚至連他們孫子的孫子都死了,我還活著。」

葉千秋道︰「人戀生,不戀死,這乃是人之常情。」

「你能走到今日,殊為不易。」

「離陽趙氏自絕前路,和你無關,你沒必要為離陽殉葬。」

年輕宦官卻是笑著搖頭道︰「我雖然是個無根之人,但也沒那麼厚臉皮。」

「拿了人家的東西,自然得還給人家一些東西。」

「這世上,就沒有只佔便宜不付出的好事。」

「我已經活了兩百多年,活的不短了。」

「離陽要亡,那我這個與國同齡之人,自然也要遵循這生死之道。」

「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

「就好像這天道運轉一樣。」

「有的人依附天道,有的人順應天道,有的人不談天道。」

「可有些東西,你理或不理,他都在那里。」

「大難來時,既不能退,那只能是向前邁一步了。」

這時,年輕宦官嘆息一聲,又接著說道︰「其實,我明白你為什麼要滅離陽。」

「這些年,我親眼看過很多人,官位越高,兵權越重,就越把持不住本心,幾乎所有的離陽皇帝,更是如此。」

「離陽歷代皇帝之中,當今的年輕天子趙篆,算是最有雅量的一個。」

「當然,這也只是與他父輩祖輩相比而言。」

「氣量小,容不下人,自然會有人來爭鋒相對。」

「從前,離陽的皇帝沒遇上你這樣的人物,所以,他們僥幸贏了。」

「現在,自然不一樣了。」

葉千秋微微頷首,道︰「你看的很明白。」

年輕宦官笑道︰「看的明白又如何?」

「只能算是不老糊涂罷了。」

這時,年輕宦官看向葉千秋,道︰「能不能商量一下,留下離陽江山?」

「只要還姓趙,皇帝是不是趙篆,其實根本無所謂。」

葉千秋道︰「沒得商量。」

年輕宦官微微一嘆,道︰「你怎麼能保證取離陽而代之的新朝皇帝不會步入離陽皇帝的後塵呢?」

葉千秋笑了笑,道︰「人性終有不同。」

「這皇位,有人稀罕,有人不稀罕。」

年輕宦官笑了笑,道︰「那只能是打一架了。」

「明明打不過,還得硬打,其實很讓人無奈。」

葉千秋道︰「講道理有時候,不如用拳頭。」

「或者說,拳頭也是道理。」

年輕宦官微微一嘆,道︰「是啊,拳頭也是道理。」

此時,天際之中雷雲風暴之後,雨水來襲。

年輕宦官橫臂伸出,攤開手掌,所有滴落在他手心的雨點都沒有化作雨水,而是一滴滴彈射而起,也並非筆直彈起,而是一次次飛旋畫弧,最終聚攏成一個圓。

年輕宦官笑道︰「我其實不太會打架。」

葉千秋道︰「我來教你怎麼打架。」

「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你現在用不要命的打法,說不定可以打出一個曠古絕今的大戰來。」

「縱使你死了,百年之後,依舊有人記得你。」

年輕宦官微微一笑,道︰「好,那我試試。」

說著,年輕宦官手心之上那顆雨水凝聚而成的藏青色水球,懸空而停,微微起伏,隱約浮現電光閃爍,火龍游走一般。

天雷。

年輕宦官手里握了一顆天雷。

「知道你是玩雷的高手,上次被你炸的不輕,頭皮發麻。」

「于是,我也研究了一下。」

此時此刻,年輕宦官再無先前的溫吞氣息,面對半丈之外負手而立的葉千秋,面容肅穆,眼眸漆黑如墨。

他五指微微縮,掌上天雷瞬間滲入手心,消散不見,但是整條手臂頓時呈現出火龍縈繞的詭譎景象。

年輕宦官呼吸綿長,隱約間七竅間皆有七股縴細的白色氣息吐納出入,白皙如羊脂美玉的面龐之上,如同倒垂七條白蛇。

葉千秋沒有任何動作,任由年輕宦官放手施為。

……

下一刻,年輕宦官抬起手臂,腳下生風,直接揮拳朝著葉千秋砸來。

在年輕宦官抬臂的瞬間,葉千秋抬手。

以掌對拳!

葉千秋的手掌直接將年輕宦官的拳頭給抓住。

年輕宦官的指縫間,電光火花瘋狂濺射,映照著年輕宦官那張臉龐熠熠生輝。

葉千秋絲毫不介意這電光火花。

將天雷納入體內,用來對敵。

葉千秋不得不說,這年輕宦官還是有點創意的。

但僅僅是如此,不夠。

二人拳掌相撞的瞬間,二人腳下的御道轟然炸裂。

青石板的碎屑不停的飛起,在空中飄揚。

葉千秋一掌抓住年輕宦官的一個拳頭。

另一掌朝著年輕宦官的胸口砸去。

年輕宦官躲閃不及,被葉千秋一拳砸中胸口,看似紋絲不動。

但他眼中的神光卻是黯淡了幾分。

這一拳,傷體又傷魂。

年輕宦官沒有坐以待斃,而是伸出另一只手來,變拳為掌,一掌按在葉千秋的胸口上。

本以為會給葉千秋造成些許麻煩的年輕宦官根本沒想到,葉千秋居然絲毫傷害沒有受到。

年輕宦官顯然也認識到了這一點。

如此之強的肉身防御力,讓年輕宦官詫異不已。

本來道教聖人不善殺伐的常理在葉千秋身上失效,就已經足夠讓人驚駭。

但誰能想到,葉千秋的體魄也如此驚人。

「听聞,當初你和王仙芝在武帝城外的東海之上,大戰了數百回合。」

「現在,我算是明白了,為何你要和王仙芝打上數百回合。」

「王仙芝是百年來人間武夫的極致。」

「你是拿王仙芝練拳呢。」

年輕宦官如此說道。

葉千秋道︰「當初,只是切磋而已。」

年輕宦官用力掙扎開葉千秋的手掌,往後退去,整個人倒滑出去。

他的雙腳在御道上犁出一條數丈溝壑。

距離葉千秋是越來越遠,由深及淺。

待他退到了一定地步,雙腳輕輕踩在青石上,腳下水花四濺,就像生出兩朵池上蓮花。

這時,年輕宦官抬起手臂,隨手一抹。

雨點串連成線,最終凝聚鑄造出一柄三尺意氣劍。

……

遠處。

很多人都在聚精會神的看著年輕宦官和葉千秋這一戰。

突然出現的年輕宦官,讓很多人感覺到震驚。

年輕宦官的氣勢,也讓人感覺到,他絕非等閑之輩。

當眾人看到年輕宦官和葉千秋互相交換了一拳一掌之後。

眾人便明白了,這年輕宦官絕對是這世上最頂尖的武道宗師。

徐鳳年遙遙相望,看到那年輕宦官用雨水凝結成的一劍,眼中閃過一抹驚訝。

借劍一事,曾經盡得李淳罡精髓的徐鳳年並不陌生,他也算是此中高手。

但是這一刻,徐鳳年看到這一幕後,如同眼前鋪開一幅以前從未見過的陌生畫面。

年輕宦官的手筆,氣魄奇大,讓徐鳳年不得不由衷佩服。

如果說李淳罡的借劍,無論是與人借真劍,還是與天地借劍意,都有一種我李淳罡想還便還、我想不還就不還、哪怕你是老天爺也奈何不得我的氣勢。

那麼這位年輕宦官就走了另外一條路子,我不與天地爭搶,只在天地之間自行造化。

這就像李淳罡並非做不到,只是才氣太高天賦太好,所以很懶散,但是年輕宦官卻有那份勤懇。

……

天上,真龍背上的李淳罡和鄧太阿看到這一劍,兩人相視一眼。

李淳罡道︰「這人有點東西。」

鄧太阿道︰「離陽趙氏還有這等人物護佑,難怪能一統天下。」

李淳罡又道︰「不過,這人恐怕是沒見過葉大真人用劍。」

……

就在李淳罡說話間的工夫。

御道之上的年輕宦官閉上眼楮,如听雨聲,然後隨手向後一劍揮去。

三尺雨水在揮劍之後便消逝不見。

年輕宦官又從雨中抹出一劍,這一次揮向了左手側面。

一劍復一劍。

雨勢不減,雨水不停,年輕宦官手中三尺劍已經換了六十次。

而葉千秋卻是站在原地不動。

這一幕落在很多人的眼中,都讓人心生疑惑。

但是有不少人看出了問題。

不是葉千秋沒動,而是葉千秋動的太快,讓人的肉眼難以捕捉。

年輕宦官的每一劍,都是在和葉千秋對招。

因為葉千秋籠罩了年輕宦官的四面八方,所以,年輕宦官始終不曾停止向四面八方出劍。

年輕宦官一邊出劍一邊說道︰「在我心目中,除去存在本身即象征著人間巔峰的呂洞玄不說,高樹露,李淳罡,王仙芝,這三人在各自意氣巔峰時,才算舉世無敵,並非他們時時刻刻都堪稱人間無雙。」

「今日和你一戰之後。」

「人間巔峰的上限就要從呂洞玄改換為你葉千秋了。」

「稱你為人間無雙,也不為過。」

葉千秋道︰「我要的是天上人間,舍我其誰。」

年輕宦官聞言,不禁大聲笑了起來。

「好一個天上人間,舍我其誰。」

「好好好,這才是天下第一人的氣概。」

說著,年輕宦官輕輕揮袖。

天地之間為之寂靜。

遮天蓋地的雨幕就那麼完完全全靜止停住。

青石板上,那些雨水也不再往低處流。

年輕宦官伸出手,彎曲食指,輕輕彈了一下懸停在頭頂的一滴雨水。

異象崩碎。

雨勢繼續傾瀉。

這時,年輕宦官面色一肅,道︰「接下來,我要搏命了。」

隨著年輕宦官話音一落。

四面八方的雨滴全部轉化為一柄又一柄的小劍。

年輕宦官大步向前,一步步,地動山搖。

他朝著葉千秋奔去,挾山河倒懸之勢。

漫天雨水皆為劍!

葉千秋雙指並攏,劍氣從指尖冒出。

這時,葉千秋抬起手臂,往前一遞。

三尺劍氣化為三丈劍氣。

三丈劍氣,再化為三十丈劍氣。

三十丈再化為三百丈。

遮天蔽雨無窮氣!

轟!

二者相撞。

天地震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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