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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是誰的一,自掘墳墓

……

李當心對葉千秋的態度自然比對徐鳳年的態度好了一百八十倍。

葉千秋笑道︰「本來將佛道大會之日推遲一事,就應該由我來親自和李禪師說一聲。」

李當心道︰「葉真人有禮了,推遲幾天無妨,總歸還是要辦的嘛。」

「就是不知葉真人對先前咱們定下的三場辯論還有沒有要更改的地方?」

葉千秋笑道︰「之前定下的流程自然不必更改。」

李當心聞言,微微一笑,道︰「貧僧倒是很期待和葉真人辯論。」

「葉真人乃是八百年來,道教少有的大真人,到時候還望真人嘴下留情啊。」

葉千秋笑道︰「李禪師客氣了。」

李當心由衷的說道︰「道教三大派,神霄、龍虎、武當。」

「神霄派和武當派倒是有幾分相似之處,但又比武當多了幾分凌厲氣概。」

「葉真人海納百川,氣度不凡,心境氣量遠超龍虎山天師府的那群黃紫貴人。」

「難怪能以一己之力將神霄派推至今日之高度。」

葉千秋淡淡一笑,道︰「非是神霄道士比龍虎山天師府心境清淨更長,只不過兩山修習道路不同,但終歸殊途同歸。」

「龍虎山中也有不俗之人,比如那趙希摶,算是難得清醒之輩。」

白衣僧人笑道︰「趙希摶趙真人倒是能當得葉真人的夸贊。」

「不過,貧僧听聞那趙希摶趙真人對三教合一頗為熱衷。」

「如果貧僧沒有記錯,首倡三教合一的是那武當派的呂祖,不知道葉真人對這三教合一是個什麼看法?」

「這個一,到底是誰的一?」

葉千秋笑了笑,道︰「呂洞玄的三教合一,我也有所耳聞。」

「但在貧道看來,三教原本道為首,焉能平坐共齊名。」

「三教教義本就不同,合一之說不過是痴人說夢罷了。」

「就比如李禪師這般人物,也要問一下,到底是誰的一。」

「更別提是其他人了。」

「在貧道看來,三教各有長短。」

「拋卻教義和各家道理之後,哪一家都不願意甘居他人之下。」

「有人要做一,那自然便有人得做二和三。」

「至于誰坐得這個一,那就看誰的拳頭大一些了。」

「大道爭鋒,又豈能不漏鋒芒?」

「雖然這話說的有點不符合身份,但這本來就是最簡單的道理。」

「大道至簡,真人面前,自然不需諸多粉飾。」

「李禪師以為如何?」

李當心听完葉千秋的這一番話,心中不免泛起了諸多浪花。

一句三教本是道為首,焉能平坐共齊名。

就直接讓李當心的心里咯 一下。

北莽、離陽的滅佛之策,也沒有葉千秋的這一句話讓李當心感到徹骨冰寒。

不過,李當心終究是釋教之首,還不至于因為這一句話就大為變色。

細細听完葉千秋的一番話,李當心能明白葉千秋的意思。

三教合一是不可能的。

不過要爭的話,就要爭的正大光明。

這才是大道爭鋒。

這時,李當心雙手合十,朝著葉千秋施禮道︰「葉真人一席話,真是教貧僧醍醐灌頂。」

「葉真人所言雖然簡單粗暴,但不得不說,道理有時候就是這麼簡單粗暴。」

葉千秋笑了笑,抬手道︰「只是些許薄見,讓李禪師見笑了。」

「今日天氣不錯,不如到山上走走?」

李當心聞言,微微頷首,道︰「不勝榮幸。」

……

一行人結伴登山,葉千秋和李當心聊著青城山一帶的風土人情,既無佛教機鋒也無道家玄機。

如同他鄉遇故知,言語都是想到哪里就說到是哪里。

李當心有意不理睬徐鳳年,大概是怕自己又忍不住找刀砍人去。

一個男人,遇上搶自己媳婦的,那是二話不說就拎刀砍人的。

遇上搶自己閨女的,砍不砍,除了那個膽大包天的小兔崽子品性到底如何很關鍵,再就是得看閨女她娘親的態度了。

此時那位李東西的娘親或者說是南北小和尚的師娘,對徐鳳年則極為和顏悅色,雖說不是丈母娘看待女婿越看越歡喜的眼光,但也像是路上偶遇了一個對自己閨女有那麼點想法的晚輩年輕人,談不上會多麼刻意熱絡,但肯定不會拉下臉對待。

婦人也是心大得無邊無際,一開始還有些端著姿態,畢竟眼前年輕人那可是西北重藩的第一號人物,可很快就水到渠成,嘮嘮叨叨家長里短起來。

埋怨到這一路行來,花起錢來真是厲害,胭脂水粉什麼的,價格真是死貴死貴的。

說到這里,婦人就很是感謝了徐鳳年幾句,說東西那閨女當年不知輕重,離開清涼山王府的時候一口氣就收了那麼多昂貴禮物。

然後婦人就自顧自笑起來,坦然如今要她還錢那是絕對還不上的,這趟走得急也沒帶回禮,家里那些積蓄早就給她敗光了。

徐鳳年听著婦人毫不忌諱自揭其短的絮叨,徐鳳年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斷過。

一行人登上其中一座山峰之後,只听得前方有叫好聲傳來。

幾人往前行去,卻是看到不遠處,有兩位高手正在大戰,看起來到不像是生死相爭,只不過是切磋而已。

四周都是叫好聲,放眼望去,只有當兩位高手高高躍起時才看得見兩人身影,一刀一劍,刀光劍影,交相輝映。

大多看客都是踮起腳跟伸長脖子,有人在一驚一乍的進行招式講解,有些人在自嘲,瞧瞧別人打斗是何等氣派。

看的人多,喝彩聲自然是震天響。

幾人走到人堆里,也算是瞅個熱鬧。

徐鳳年也探著腦袋,嘀咕道︰「這才是年少時夢寐以求的那座江湖啊。」

葉千秋聞言,淡淡一笑。

四周的看客之中,不乏有人見識多的。

已經將這正在酣暢淋灕一展身手的兩位年輕俠士的名頭和來歷都說了個遍。

這兩人在江湖上可都不是什麼無名小輩。

其中那位佩名劍「五束素」的江湖俊彥,乃是一位宗師嫡傳弟子的至交好友,關系雖然是有點遠,但那也是沾親帶故。

至于用刀的年輕人,那就更有來頭了,據說是連北涼王徐鳳年也愛惜其才,甚至親口指點過兩式三招刀法的。

听到這話,徐鳳年忍不住呲牙咧嘴的笑起來。

現在,他也是江湖的傳說了。

曾幾何時,他也像這些人一樣八卦著江湖中的那些頂尖人物。

就在這時,場中的兩人切磋結束,用劍的把用刀的給打敗了。

二人剛離場,便又有兩名男子擠開人群朝著場地中央走去。

二人皆是神情肅穆,一人懷抱長劍,一人雙手負後,像是要即將參加一場去爭奪天下十人名頭的巔峰大戰。

四周看客又有人開始接著介紹這二人的身份來歷。

其中一位人稱「江南梅雨劍」,另一位綽號「中原神龍」。

兩人開打之後。

葉千秋幾人便離開了喝彩的人群,繼續朝著山里行去。

偌大的江湖,總有這樣那樣的小人物。

葉千秋幾人在山間行走交談至深夜時分,方才分開。

葉千秋本來打算讓徐鳳年到山上住,順便讓他見一見紅薯和小地瓜母女倆。

結果這小子溜的快,還沒來得及告訴他,他就走了。

不過,這事兒也不急在這一時。

葉千秋就由得他去了。

……

葉千秋剛剛回到神霄閣中,便看到了下山多時,突然歸來的李義山。

自從徐驍過世之後,李義山奉命下山,已經是一年多的時間過去。

葉千秋倒是沒想到李義山會在這時候回來。

李義山下山之前,葉千秋便讓他下山之後到處去走走,去看看。

本以為最起碼得用個兩年時間。

只是沒想到他一年多就回來了。

李義山見過了葉千秋,行禮之後開始和葉千秋講起了他這一年多游歷江湖的見聞。

別看他才走了一年多。

但去的地方確實是不少。

從西北到東南,再從東南到北方。

去過了廣陵江,也去過了太安城。

這一趟回來,是專門為了參加佛道爭辯大會。

葉千秋得知李義山是專門回來參加佛道爭辯大會的,到也沒說什麼。

但辯論的人選是提早定下的,現在雖然說還能改,但他剛剛才和李當心說了雙方辯論人員沒有什麼變動的。

這出爾反爾的也不好,所以,葉千秋便不打算讓李義山上。

李義山倒也沒有多說什麼,能代表神霄派出場辯論自然好,不能的話,也就算了。

李義山這一趟游歷,感觸頗多。

對于天下形勢的了解更深。

夜里無人。

他和葉千秋說著說著,就說起了西楚和離陽的那一場廣陵水戰。

當時,李義山就在現場,算是將雙方的形勢看了個一清二楚。

這一場速戰速決的戰事,由西楚勝出。

「眼下西楚的形勢並不容樂觀,雖然那一場水戰是西楚勝了。」

「但盧升象和燕敕王的南北夾擊一旦形成,即便西楚有著廣陵江的天險之利,也依舊逃月兌不了被離陽一點一點蠶食的局面。」

「西楚的國勢在曹長卿一戰而定廣陵江之後,幾乎達到了頂點。」

「西楚國勢再盛,終究是一杯酒而已,而離陽之勢,則是大如酒瓶,楊慎杏的薊州步卒傷亡不小,閻震春的騎軍一戰盡沒,甚至廣陵王趙毅的水師全軍覆沒,瓶中酒水,仍是比這杯中酒要多,多很多。」

「離陽真正的大勢,在于新帝登基後,離陽民心,依舊穩固,甚至可以說是愈發穩固,永徽祥符交替,遠沒有外人想象中那般動蕩不安。」

「我前往太安城之後,便愈發的能感觸到這一點。」

李義山知道,葉千秋有意支持西楚,所以,這一年多來,也是在暗中對比西楚和離陽的種種形勢。

一番對比下來,離陽的贏面的確是更大一些。

葉千秋笑了笑,知道李義山講這些事情的意思。

葉千秋稍微頓了一下,反倒是朝著李義山問道︰「北涼鐵騎到如今也有三十年了吧。」

李義山聞言,微微頷首,道︰「是啊,三十年了。」

葉千秋道︰「天下精銳兵馬,保持鼎盛二三十年已經是極致,接下去只會每況愈下,積弊漸重。」

「徐驍死後,徐鳳年雖然做的還算不錯。」

「但北莽和北涼相爭,早晚還是要元氣大傷。」

「趙家的天子想要坐收漁翁之利,未免想的太好。」

「西楚國勢雖弱,但離陽也不是氣勢如虹。」

「趙家天子的小家子氣,終究還是惹到了一些人的。」

「推翻趙家王朝,不是難事。」

「難的是如何讓後來者將天下平穩。」

「將來的天下,定然是大一統的。」

「天上仙人借助北莽之手不斷挑事兒,這事兒總得有個了斷。」

「而在了斷北莽之前,自然還是先得斷了趙家王朝的根子。」

「有個詞叫自掘墳墓。」

「趙家天子祖孫三代都喜歡干這事兒。」

「既然他們喜歡掘墓,那我就推他們一把好了。」

李義山听到這話,心中頓時一驚,他看向葉千秋,道︰「師尊想做什麼?」

葉千秋笑了笑,道︰「能不能推得到,還得看趙家的新天子心急不心急。」

「分曉也就在這幾日之間了。」

李義山聞言,眉頭一蹙,不知道在想什麼。

……

離青城山還有幾十里地之外的官道之上,一支聲勢浩大的車隊正在直奔青城山。

車隊由刀鞘纏有扎眼金黃絲線的京城禁軍親自護送,更有近二十位腰懸銅黃繡魚袋的大內高手夾雜其中。

而在這支車隊之後,驛路上又遙遙尾隨著另外一支車駕豪奢的隊伍,駕車的馬夫無一例外都是氣機綿長的頂尖武人。

眼下,正值離陽滅佛興道,大江南北,但凡地理樞要和靈山大川,皆有嶄新道觀破土而起,仙樂聲聲響徹中原大地。

一位身穿黃紫道袍的道人閉著雙眼坐在其中,他正是龍虎山天師府在太安城中的羽衣卿相,趙丹坪。

趙丹坪的父兄聯袂飛升之後,他就算是除了趙希摶之外龍虎山第二輩分高的人物。

如今,龍虎山到了如此地步。

曾經性格沖動的趙丹坪反倒是愈發的沉穩了。

甚至這次天子要冊封葉千秋為通靈顯聖大真人,讓神霄派總領天下道教事務,也是由他主動提出。

這不,他甚至還和天子主動請纓,來青城山宣旨。

這時,緊閉著雙眼的趙丹坪突然睜開了雙眼。

趙家天子的心思,他再清楚不過。

單單只是他手上的這一道聖旨,怎麼可能讓神霄派如同龍虎山天師府一般為離陽效力。

趙家新天子的心,終究還是急了些。

……

一大早,徐鳳年便已經坐在客棧大堂里喝起了早茶。

明天,青羊宮里就要舉辦佛道爭辯的第一場,青城山上顯然已無住處,青城山周圍幾座小鎮都已經是客棧爆滿。

徐鳳年來的早兩日,才有了這落腳的地方。

徐鳳年坐在大堂里喝著早茶听著江湖人的胡侃,心里倒是愜意的很。

這時,只听得有人在櫃前和掌櫃的嘰嘰歪歪的吵鬧著。

徐鳳年听了一耳朵,好像是因為客棧里住不下人了,掌櫃的讓那幫子新來的客人到其他地方問一問。

結果那為首的人不樂意,直接甩出幾百兩銀子來,就是要讓掌櫃的騰出幾間房來。

他們的人也還真挺多,好像有三十來號人。

小鎮里的客棧本就不算大,這要是一半個人,說不定還真能擠一擠,但三十來號人要入住,只能是把店里原先已經住下的客人給趕出去。

掌櫃的翻著白眼說客棧做生意,自然沒有趕客人的規矩。

那為首的年輕公子哥直接又從懷里模出五百兩,也不說話。

掌櫃的伸出手模了模那厚厚一疊的嶄新銀票,開始天人交戰。

腰纏萬貫的年輕公子哥大手一揮,身邊有個幫閑立即拋出兩顆大金錠,老板一看,眼楮都直了。

銀子是爹金是爺,既然見著了爺爺,那自然就不要規矩了。

不過掌櫃的仍是得寸進尺的說三十來號人有點多,雖然都是能住下,但就怕店里伙計喊不動啊。

這話一說,那年輕公子哥身後頓時就有幾個人伸手按住了劍柄刀柄。

掌櫃的一看,趕忙勸說,千萬別動手。

趕緊拿起銀票和金錠,上樓去跟客人解釋。

掌櫃的耍了個小心眼,不但主動提出還錢,而且人人倒貼個三四兩銀子,還跟人說是太安城來的一幫達官貴人要入住,小店實在得罪不起。

也是客棧掌櫃的財運當頭,不少客人竟然都給掌櫃的勸了出去。

畢竟這些客人大多數都是湊熱鬧的江湖人,雖然其中夾雜了些官宦子弟,但都不是什麼大人物,所以一听說是太安城來的達官貴人要住店,不管嘴上怎麼硬氣,心底當場就虛了。

但等到徐鳳年這里時,就有問題了。

徐鳳年也不是一個人住店的。

他這一趟來也帶了一些人,但跟著他一起住進這家店的只有七個人。

七個人開了四間房。

徐鳳年自己一個屋,其余六人,都是倆人一間。

這店里客房不算多。

掌櫃的已經趕走了不少客人,但想要那幫來自太安城的三十來號人都住下,還差個三間。

所以,就勸到了徐鳳年的頭上。

徐鳳年一听哪里能同意,即便是掌櫃的磨破了嘴皮子也白搭。

徐鳳年就說了一句話,讓要住店的人來找他。

結果,那幫來自太安城的達官貴人就來到了葉千秋的桌前。

那為首的年輕公子哥一臉鄙夷的看著徐鳳年,道︰「不就是要錢嗎?」

從懷里直接掏出二百兩的銀票拍在了桌子上。

徐鳳年見狀,不禁笑了起來。

笑完之後,就說了一個字。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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