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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小福小祿,琴音裊裊

……

徐鳳年和老黃走了,去繼續他們的江湖之旅。

青城山上,風雨蕭蕭,雨季到了。

听燈亭中,葉千秋彈起了古琴,一曲高山流水,直教大珠小珠落玉盤。

趙玉台手持油紙傘,從鐵索橋上踱步而來,站在亭中,听這一曲高山流水。

待一曲落罷。

趙玉台輕聲道︰「多謝。」

「姑娘客氣了,舉手之勞。」

葉千秋撫著琴弦,盡顯灑月兌。

趙玉台道︰「原來掌教真人也是劍道高人。」

「不知掌教真人可曾去過吳家劍冢?」

葉千秋笑道︰「沒去過,不過將來有機會可以去看看。」

趙玉台聞言,許久無聲,心中不知在想著什麼。

葉千秋的琴音越來越急促,雨幕仿佛與這天地都連接成了一片。

良久過後,趙玉台又出聲問道︰「那日真人以雲氣為劍,作下四十字歌訣,令玉台受益匪淺。」

而後,趙玉台朝著葉千秋淺淺一躬身,身為吳素劍侍,她這一生很少如此敬佩除了小姐吳素之外的其他人。

不管葉千秋是有意還是無意,目的到底是什麼,這一拜,她都得拜。

一來是為了感謝葉千秋讓徐鳳年和她重逢,二來是為了感謝葉千秋的那四十字劍歌。

短短四十字,無論是劍意還是劍招,都已經臻至了令趙玉台望塵莫及的地步。

方才讓趙玉台的境界再有提升。

昨日,她收到了來自北涼的回信,信上言,以不變應萬變。

趙玉台明白,不論如何以不變應萬變,她身處青羊宮,就無法回避葉千秋。

既然回避不了,對方似乎並無惡意,那自然要多多接觸。

葉千秋對趙玉台的恭敬,沒有多余的表示,只是琴音未曾停歇。

雨是越下越大了。

風雨中,薄霧里。

鐵索橋上,有道姑撐傘听曲。

听燈亭中,有道人以琴音和天地之音。

吼!

深山林間,似乎又傳來了虎夔小草暴躁的吼叫聲,不知又是林間的何種野獸遭了殃。

待一曲完畢。

葉千秋輕嘆︰「一曲肝腸斷,天涯何處覓知音。」

趙玉台身軀微顫,緊緊握著傘柄。

……

山中歲月流轉,青羊宮中分了日月。

又是一年冬。

吳靈素奉命前往皇城太安,臨行前,吳靈素來向葉千秋問安。

葉千秋讓他帶上一百零八混元無極神霄劍陣道人一同前往,神霄劍陣自有光華,當耀滿京華。

吳靈素去了,山上便更清淨了幾分。

葉千秋依舊在修煉,閑暇時教教徒弟,給小草講講道和理。

自從葉千秋吩咐吳靈素讓他帶人清理青城山草寇蟊賊之後,青城山的蟊賊草寇是徹底絕跡了。

時日一久,山上草寇漸無的消息也慢慢不脛而走。

青羊宮的香火也慢慢好了起來。

附近城中的郡守都是嘖嘖稱奇,說這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青羊宮的青城王竟然除寇了。

不過,看熱鬧就是看熱鬧,也沒人真去關心這青城王吳靈素為什麼突然掃起了草寇。

時間一晃,便又是兩年多過去。

山上還真沒什麼太大的變化。

就是孩子們長大了不少。

比如說小山楂,這兩年個頭猛竄,雖然才十二歲半,但個頭已經奔著一米七去了。

小雀兒也十歲了,姑娘家是越出落越清麗。

這兩孩子成了葉千秋座下的金童玉女,在青羊宮中地位超然。

這一日,葉千秋依舊和往常一般,帶著小山楂和小雀兒前往山間去看望虎夔小草。

小草的產期將近,脾氣越來越暴躁,時常半夜里不睡覺,嗷嗷嗷的叫,也不知道在叫喚什麼。

不過,葉千秋對這上古凶獸是真不錯,想把這虎夔小草培養成神霄派的鎮山靈獸。

這幾年給小草講道也不是沒有作用。

這上古凶獸本就靈性十足,日日听葉千秋講經說道,終究還是有了不少長進。

只不過虎夔骨子里透著一股凶戾之氣,想要把這股子凶戾之氣控制住絕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凶獸終究是凶獸,更合適還是懷了胎的凶獸。

當葉千秋帶著小山楂和小雀兒來到虎夔小草的居住地時。

小草正趴在一跨巨石下喘著粗氣,這一片山林古木悉數折斷,看樣子是小草昨天晚上折騰的。

小雀兒見她沒精打采的,好像是病了,急忙朝著葉千秋喊道︰「師父,師父,小草是不是病了。」

葉千秋看小草這模樣,就知道這家伙可能是要生了。

隨即,落在小草的身邊,一手按在小草的月復部。

小草身上的紅色漸漸轉黑,這代表著小草的凶戾之氣在漸漸消失。

葉千秋明白,這可能是小草難產了。

葉千秋一邊在順著她的氣息,一邊在給她助產。

過了小半個時辰,兩頭小巧玲瓏的猩紅幼崽終于從小草的肚子里一前一後的出來了。

生孩子被折騰的沒了什麼氣力的小草老老實實的趴在那兒。

葉千秋把兩只小虎夔放在了小草的懷里。

小草伸出舌頭在一雌一雄兩頭小虎夔的腦門上輕輕舌忝舐著。

葉千秋看到這一幕,微微感慨,生命真是這世上最神奇的東西。

兩頭小虎夔在母親小草的舌忝舐之下,慢慢睜開了眼楮。

葉千秋見小草剛剛生產,身子還有些虛弱,便讓小雀兒給小草服用了兩顆草還丹。

兩頭小虎夔睜眼看到了自己的母親小草在吃草還丹,嗷嗷嗷的叫起來。

小雀兒也給這倆小崽子各自喂了一枚。

兩頭小虎夔吃了草還丹,這才心滿意足,他們對外面的天地也十分好奇,扭頭四處看著。

吃了草還丹的小草恢復了不少氣力。

帶著兩頭小虎夔緩緩朝著山間行去。

剛剛落地的兩頭小虎夔不愧是上古凶獸的種,頃刻間已能踉蹌行走,跟在小草後邊兒,越走越歡。

葉千秋見狀,帶上小山楂和小雀兒跟了上去。

只見小草帶著兩頭小虎夔來到一處溪水畔,小草讓兩頭小虎夔走進溪水里,兩頭幼崽沒入清澈溪水,在水底如履平地,游玩嬉戲,撲騰出水花無數,離溪畔稍遠了。

小草就會把孩子給扒拉回來一點。

小山楂和小雀兒見狀,也忍不住跳入溪水里,和兩頭小虎夔玩耍起來。

兩頭小虎夔天生力氣大,撲騰的水花也不小,跑的還飛快。

不多時,幾乎已經能踏波而行。

等玩的累了,小草帶著兩孩子上了岸。

臥在了葉千秋的跟前。

葉千秋給小草講起了道經,兩頭小虎夔倒是不認生,趴在葉千秋的腿肚子上,呼呼呼的活蹦亂跳。

葉千秋拍了他們的腦袋一下,讓他們老實點。

本來不停鬧騰的幼夔在葉千秋拍了腦袋瓜子之後,便安靜下來,蜷縮在葉千秋腳下,紋絲不動,晚出生一步便只能做弟弟的雄虎夔若是動彈一下,便被體型其實輸給它的姐姐咬上一口,它也不敢還嘴。

待講完了經之後。

小雀兒在一旁仰著腦袋問葉千秋︰「師父,您還沒給這倆小家伙起名字呢?」

小山楂在一旁抬手指著兩頭小虎夔道︰「這個叫大虎,那個叫二虎。」

小雀兒撇撇嘴,道︰「一點都不好听。」

葉千秋聞言,笑了笑,道︰「小雀兒,你給起一個?」

小雀兒支稜著腦袋,想了半天,緩緩說道︰「就叫小福和小祿怎麼樣?」

葉千秋笑道︰「行,那他倆就叫小福和小祿了。」

「小福?小祿?」

小雀兒蹲在兩虎夔幼崽面前高興的喚道。

……

轉眼間,又過了些時日。

坐于山巔修行幾載的葉千秋,只離元嬰一步之遙,葉千秋便在山間尋了一處密林,讓小草在外邊候著,他則是準備破境。

這金丹破境元嬰,對葉千秋來說,不是難事。

不過,葉千秋要風雷齊聚,借機對天地感悟一番,所以才沒有選擇在青羊宮中進行。

主要還是怕動靜太大,驚到了宮中弟子。

一轉眼,葉千秋已經閉關六日。

這到了第七日,便是最關鍵的一天。

葉千秋體內陰陽二氣交泰,金丹化嬰之時將至。

天上陰雲密布,雷音浩蕩。

守在林子外面的小草感覺到了來自天地間的壓力,變得有些焦躁起來。

就在這時。

前方密林中傳來一陣異樣聲響,驚起幾只寒鴉。

虎夔小草站起身,望向密林。

一頭黑熊沖了出來,地面被跺得一震一震。

黑熊獠牙外露,滿嘴穢氣。

卻是在倉惶逃竄。

又是轟的一聲。

密林傳來氣勢更盛的地震。

不多時,一只體型比黑熊還要龐大雄壯的黑白大貓奔襲而來。

那大貓的肩膀上還扛著一個提著竹枝的小姑娘。

大貓三下五除二的就追上了黑熊,把黑熊一巴掌拍到了極遠處。

在大貓肩膀上坐著的小姑娘出聲笑了起來。

「呵呵呵。」

這時,在林外守候的虎夔小草看到那大貓之後,身上的黑毛都豎了起來。

身上的顏色都在慢慢的由黑轉紅。

大貓看到虎夔小草,張開了血盆大口,一手捶胸,嗷嗷嗷的叫了起來。

坐在大貓肩膀上的少女從大貓的肩膀上一躍而下,又落坐在了一旁的樹梢上。

此時,只見那大貓和虎夔小草遙遙對視。

下一刻。

大貓嗷嗷一吼,快速朝著虎夔小草沖了過去。

大地在一瞬間震顫起來。

大貓的速度極快,身形飛速奔走間,地動山搖。

虎夔小草雙眼變得通紅,唰的一下,化作一道紅色的影子,與大貓在山林間搏斗了起來。

大片的樹木被這兩個龐然大物給撞倒。

林子里,霎時間變得一片狼藉。

那手里拿著竹枝的少女在林間跳來跳去,躲避著兩頭龐然大物。

吼!!!

嘶吼聲,咆哮聲,在山林之間,不停的回蕩著。

……

涼州。

清涼山,北涼王府,听潮亭中。

一個稍顯駝背,卻衣著華貴的老頭子走到了八樓。

樓中竹簡古籍遍地散亂,一張紫檀長幾,放著一盞昏黃飄搖的燭燈,幾角擱有一只裝酒的青葫蘆,一條紅繩系著葫蘆口和一人的枯瘦手臂。

那人席地而坐,披頭散發,一張臉慘白如雪,眉心一抹淡紅,仔細一看,猶如一顆倒豎的丹鳳眼。

他一身麻衫,赤腳盤膝,下筆如飛。

老頭子撿起地上的十幾份竹簡,整齊放好,這才有地方坐下。

「來得急,忘了帶酒。」

披頭散發的那人沒言語。

老頭子顯然對怪人的沉默習以為常,自顧自道︰「鳳年走了,我也要進京了,說來也怪,密探打听了幾年時間,都沒能挖出那位葉真人的根底。」

「這幾年,玉台時不時的會傳消息回來,我們對這位葉真人倒也算是有了些許了解。」

「三年前,吳靈素帶著一百零八神霄道士入皇城,在皇帝面前以一百零八道神霄驚雷光耀京華,據說可困殺指玄。」

「義山,你說那位葉真人當真是陸地神仙嗎?」

枯槁如鬼的男人開口,如一股金石聲。

「沒見過,不好說。」

老頭子嘖嘖道︰「算一算日子,鳳年也該到雍州了。」

病癆子男人拿起葫蘆,倒了倒,沒酒了,頓時索然無味,于是停筆,眼神呆滯。

老頭子站起身,抬頭望著南面牆壁一幅地仙圖,負手道︰「義山,你說這江湖是不是又要起風了?」

病癆子男人道︰「好風憑借力,揚帆正當時。」

老頭子聞言,淡淡一笑。

作為離陽王朝碩果僅存的異姓王,在廟堂和江湖都是毀譽參半的北涼王徐驍作為一名功勛武臣,可謂得到了皇帝寶座以外所有的東西,在西北三州,他就是當之無愧的主宰,只手遮天,翻雲覆雨。

然而,他百年之後,北涼基業能否繼續存續,他的兒女能否安生,是他心中最為擔心的問題。

四年多前,他的兒子徐鳳年被他扔到了江湖里。

四年多後,徐鳳年二入江湖。

……

青城山的山道上,有人騎馬徐徐而來,後邊還有馬車跟著。

為首的公子哥雙腿夾著馬肚子,抬手指向巍峨山峰,和一旁馬車上的人說道︰「青羊宮就在山頂,若是雨後天晴的夜晚,可以看到千燈萬燈朝天庭的奇觀,只不過我這也是听老黃講的,不曾親眼見到。」

「當年在山下那邊便被人打劫,跑得差點累死,慌不擇路,騎馬進了林間,被一根低垂枝椏給打下了馬,差點被那伙草寇給砍嘍。」

「好在有驚無險,承蒙一位姓葉的真人相救,還因禍得福見到了姑姑。」

「臨行前,那位葉真人隔著雲霧,請我和老黃喝了一杯酒。」

「臨了,那位葉真人以雲氣做詩篇,洋洋灑灑的在半空中寫下四十字的歌訣。」

「老黃看了,眼淚汪汪的說了句好,後來我才知道,這老小子看了那雲中劍歌,又有了些許感悟,也得虧是四十字歌訣的感悟,讓老黃使出了一招劍十,才沒死在武帝城下。」

「不過,死是沒死,但成了活死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老黃總說,那四十字雲中劍歌之後肯定還有,若是能看完全篇,他說不定能悟出劍十一來,可惜了,老黃要是今天能來,說不準再听一遍四十字雲中劍歌,便會醒來了。」

馬車里坐著的有幾個人,除了三位女眷,便是一位斷臂老頭兒。

那老頭兒身材矮小,留著兩撇山羊胡子,披著件陳舊破敗的羊皮裘,渾身感受不到任何氣機流轉。

只見他听到公子哥的話,忍不住從窗戶邊上探出了腦袋,干巴巴的說道︰「小子,黃陣圖真是這麼說的?」

公子哥撇嘴道︰「那可不咋滴。」

斷臂老頭兒渾濁的雙眼閃過一抹亮光,嘀咕了一句。

「這倒是有趣了,江湖何寂寥?」

在公子哥身後徐徐而行的一個老道士疑惑道︰「青羊宮何時又多了一位姓葉的真人。」

就在這時,眾人只听得那悠遠山間傳來一陣陣嘶吼聲,咆哮聲,那聲音豪橫至極,聲聲如雷,不絕于耳。

公子哥突然抬頭看了看天穹,道︰「天怎麼陰了?」

「這是要下雨了嗎?」

「呂錢塘,趕緊的到前邊兒開路,通稟青羊宮的道人去。」

……

山野之間。

一大片的林子樹木已經被糟蹋的不成樣子。

狂暴無比的兩大凶獸在不停的來回交錯。

大貓的雙爪鋒利無比,即便是虎夔小草的黑鱗變紅都難以全身而退。

手持竹枝的少女在林子里不停的飛竄。

 !

大貓和虎夔小草再度相撞。

虎夔小草勇悍非常,與大貓相撞之後,又飛速退開,忽然猛的張口,竟然吐出一道紅色氣流。

那紅色氣流直接朝著緊隨而至的大貓身上撲去。

大貓速度不減,紅色氣流落在它的身上,竟然直接在它的身上割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血肉乍現。

遠處觀戰的少女見狀,抿起了嘴。

大貓憤怒的狂吼。

就在這時,天穹之中,數道粗壯無比的紫雷突然落下。

轟轟轟!

一時間,本來就一片狼藉的林子,倒地的林木瞬間被從天而降的紫雷給轟了個粉碎。

一道紫雷從大貓和虎夔小草的中間劈下,劈出了一道鴻溝。

讓大貓的身形一滯。

這時,只听得一陣笛音從林間裊裊傳出。

不多時,一個身著紫衫道袍的年輕道人從天而降,道人手中拿著玉笛,玉笛放在嘴邊。

笛音清脆而又舒緩。

暴躁的大貓和憤怒的虎夔,情緒漸漸的都平息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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