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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行醫 369 有的病治不好

鄭好回煤城以後,開始還想著龍山的這兩位病人,期間回了幾趟龍山,謝彩霞卻並沒有再提起謝景田與發福媳婦,加之診所業務繁忙。他也就漸漸忘記了這事。

半年後的一天中午,鄭好剛剛回到龍山,謝彩霞提著二條魚來了,她把魚交給鄭好說︰「呶,你的獎品。」鄭好說︰「柱子這回竟然釣了這麼大個魚?」

謝彩霞說︰「不是,吃中藥後,謝景田的病兩個多月沒有犯了?這是他感謝你,特地給你買的魚,讓我給你捎來!」

鄭好問︰「他吃了幾副中藥?」謝彩霞說︰「他吃完五副後感覺身上有勁了,他媳婦說臉也沒有從前那麼黃了,後來又斷斷續續吃了三十幾副,睡覺病就越來越輕,沒有吃中藥時候,一月睡一次,一次睡兩三天。吃補中益氣湯治療以後,漸漸地兩個月才睡一次,而且睡的時間也漸漸短了,從兩三天到一兩天,到半天,進入十月就沒有再犯病」

鄭好說︰「我沒有給謝景田看病。拿藥的送藥的都是你。這魚我不能要。」鄭好拒不收禮。來回反復幾次,謝彩霞生氣了,一甩手,把兩條魚扔到院子里曬衣服的繩子上,說︰「愛要不要,不吃夜里就讓貓叼走算了。」說罷揚長而去。

謝彩霞前腳出門,鄭鐵山就回家了,經過繩子時候,正好兩條魚踫到了臉上,涼颼颼,滑溜溜,不由嚇了一跳,仔細一看,繩子上掛著兩條活蹦亂跳的鯉魚,奇怪道︰「這是怎麼回事,哪里來的魚,這還跑到繩子上來尋短見上吊了。」

回煤城前一天,發福與發福的媳婦一起來了。發福媳婦一進屋坐定就說︰「大兄弟,大兄弟,你還別說,你的藥真好,喝了三副,腰就不像從前那麼怕冷了,更重要的是小便也能控制了。」

鄭好說︰「你這是腎陽虧虛,不是什麼很復雜的病。」發福媳婦說︰「可是這些年我看過的大夫都說不好治,如果不是你這藥,我恐怕就要去造瘺了。哎呀,要是整天帶著個尿袋子,你說我以後還怎麼生活。現在半年了,都沒有犯,應該是好了。」鄭好說︰「如果再犯,可以再吃。」

發福說︰「我們這次來呢,一方面謝謝你。另一方面她媽媽她姐也有尿失禁的毛病,不過比你嫂子要輕一些。你說用你的這個藥方管用嗎?」

鄭好說︰「不是所有尿失禁都管用,但如果是腎陽虧虛引起的尿失禁就應該可以。」

發福媳婦說︰「可是她們都在湖北呢,離這里千里遙遠的,沒法過來讓你看啊!」鄭好早就听說發福這個媳婦是外地買來的,現在才知道是在湖北,就說︰「你在電話里問問,如果她們有腰酸腰痛的毛病,小便像清水一樣不發黃,還經常怕冷,一旦受涼會加重,就不妨試試看。」

又過了十多天,發福媳婦親自到煤城,並且給鄭好提來了十斤雞蛋,表達對鄭好的謝意。並且告訴鄭好,她媽媽與她姐喝了這個藥方,尿失禁也好了。這真是個神仙方子啊。

一首千年前傷寒雜病論上面平平淡淡溫補腎陽的腎氣丸改成湯劑的處方,竟然解決了現代人久治不愈的尿失禁。嚴格辨證論治,即便是最普通的藥物,也可以化腐朽為神奇。

鄭好看著眼前桌子上面的傷寒論,對古聖先賢的敬佩油然而生。說中國人遵古,說中醫守舊,活生生的例子告訴你,古人成就不得不讓你仰視。你現

代人誰能夠開出這麼一首像腎氣丸一般,配伍嚴謹,療效確切的藥方?

十一月鄭好再回龍山,謝彩霞找到鄭好說︰「有個病人需要你看看?」鄭好問︰「什麼病人?」

謝彩霞沒有說,而是把他領到村外,村外迎面遇到一個女人,滿面污垢,赤著腳,頭發蓬亂,邊走邊哼著歌。

走到他們面前的時候,看了他們一眼,呵呵笑了,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我兒女雙全,現在他們快結婚了。」說完又哼著歌走了。

鄭好站住,回頭看那個瘋女人,對謝彩霞說︰「奇怪,我怎麼看著她那麼熟悉呢?」

謝彩霞說︰「當然熟悉了,你還給她女兒開過藥呢?」鄭好說︰「是嗎,她是誰?」謝彩霞說︰「她就是鎖子媽媽啊。」

「鎖子媽媽。」鄭好腦子里很快浮現出那個說話得體,干活利索,穿戴整齊,面色常帶憂傷的中年女人。如果不是謝彩霞介紹,打死也不能把鎖子媽媽與方才那個邋遢女人吻合起來。

鄭好說︰「她怎麼就瘋了呢,這麼在外面瘋瘋癲癲的,他兒子為什麼不管她?」謝彩霞說︰「沒有人管她了,她就一個人了。」

鄭好吃驚說︰「不可能啊,雖然她丈夫死了,她女兒也死了,可還有兩個兒子,還有鎖子爺爺啊。據說鎖子他哥出去打工,賺了不少錢。」

謝彩霞說︰「鎖子他哥在東北當電工,被電死了。」鄭好「啊」了一聲說︰「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啊,我怎麼沒有听說過?」謝彩霞說︰「你去學醫後不久。」

鄭好說︰「丈夫得病走了,女兒也心髒病死了,大兒子出去打工又被電死了,她怎麼這麼倒霉啊!」

謝彩霞搖頭說︰「這還不算倒霉,大兒子雖死了,但畢竟沒有白死,人家用工單位賠了五萬多塊錢呢。」

鄭好嘆氣說︰「錢雖然沒人重要,但是在人沒有的情況下,有些錢也是好的,總比人財兩空好。」

謝彩霞說︰「她是個省吃儉用的女人,用賠償的錢給鎖子蓋了全村最好的樓房,打上了水井,鎖子下學,還給鎖子買了摩托車。」

鄭好說︰「在農村有個好房子,孩子好找對象,不過鎖子頂多十四五,娶媳婦還太早吧,這些錢蓋房子,還不如存起來呢。」

謝彩霞說︰「農村糧食賣不上去價,物價卻年年看漲。如果不早把房子蓋下,再過幾年五萬說不定就蓋不了房子了。」

鄭好說︰「也是,十年前爸爸工資一百多,就是不吃不喝存到現在又能買什麼呢?你說他們家現在就她一個人了,難道鎖子也有病了?」

謝彩霞說︰「房子蓋好第二年,鎖子和同村幾個伙伴在龍山水庫游泳,人家其他的小孩都沒有事,可是不知怎麼的,上岸後就是找不到鎖子了。」

鄭好擔心說︰「不是被淹了吧!」謝彩霞說︰「雇人找了兩天,什麼也沒有找到。」鄭好說︰「那就奇怪了,後來呢?」

謝彩霞說︰「有人傳言說讓魚吃了,有人說讓水庫里的龍抓走了。」鄭好說︰這真讓人著急,鎖子到底怎麼了?」

謝彩霞說︰「是淹死了,尸體喝足水,第三天才從水里漂了出來。」

鄭好嘆氣說︰「她曾經有一個那麼和美的家庭,可是轉眼間丈夫沒了,女兒沒了,兩個兒子一個沒剩又全死了,她一定是受刺激了,所以就瘋了,擱誰誰也受不了啊!」

謝彩霞說︰「她還沒有瘋。以後鎖子爺爺也死了,她在龍山已經沒有一個親人了,蓋的房子再好有什麼用,她就把蓋好的樓賣了,開始好多人還不敢買,說是凶宅,最後降到一萬才被謝平買去給他爹住。」

鄭好說︰「那她到哪里去呢?」謝彩霞說︰「她回了娘家,不過她爹娘都死了,她兄弟與兄弟媳婦對她也不好,她就改嫁了。」

鄭好說︰「再找個男人,開始一段新的生活,忘記曾經的苦與痛!,這應該也算是一種好的解月兌。」

謝彩霞說︰「可是沒有多少時間,她改嫁的哪家,兒子車禍死了,人家懷疑是她克死的,害怕因為她,家中再有其他人遭殃,就離婚,又把她攆了出來。她娘家不能回,就來了龍山。」

听到此處,鄭好心中感到了深深的痛。她不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可是厄運卻總是緊緊跟隨者她。

鄭好問︰「她的家賣給別人了,他的親人一個個死去了,她回來住在哪里呢?」

謝彩霞指了指遠處那個廢棄的石頭屋子說︰「她瘋了,就住在哪里。她每天都要去女兒丈夫與兒子墳地呆呆坐上半天。」

鄭好說︰「她雖然瘋了,神經不正常了,可是她還是想著自己自己的親人呢!」

謝彩霞說︰「大概是吧!」鄭好說︰「什麼樣命運是悲慘的,不是讓你一開始就一無所有,而是把你曾經擁有的幸福,一次次殘酷剝奪,這才是讓人痛苦的。」

說話間二人已經到了石頭屋邊,里面女人嘮嘮叨叨︰「現在吃飯了,英子你最愛吃甜,爸爸買的葡萄給你吃。」

听到英子,鄭好想起了那個曾經美麗憂郁的可愛女孩。

屋內女人繼續嘮叨︰「鎖子,你哥干電工,工作辛苦,吃肉時候你一定要讓干活多的哥哥多吃一些。媽媽的這碗給你吃……」

透過射進石頭屋的陽光,鎖子媽媽把幾個空碗在地上推來推去,嘴里念著死去親人名字。鄭好忍不住眼淚掉下來了。

謝彩霞問︰「她瘋了,你能想想辦法,開幾副中藥,給她治好嗎?」

鄭好望著不停把空碗推來推去的鎖子媽媽,搖搖頭說︰「她失去了丈夫,女兒,兒子,失去了一個曾經美滿幸福的家,這一切我怎麼能找給她。」

謝彩霞嘆氣,鄭好說︰「或許瘋了要比正常好,要是還明白,面對現實,那該是多麼痛苦的事情啊。現在她雖然瘋了,可是看上去她很幸福啊!」

謝彩霞看著鄭好說︰「原來並不是所有的病你都能治療。」

鄭好說︰「大夫是人不是神。這世間上的苦痛,大夫可以治療,可是這精神上的苦痛,再高明的大夫也是無能為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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