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主任,我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啊,實事求是與依法執法相結合,能不處罰的就不處罰。」丁凡雖然站在門口被劉大明擋著,還是小聲說出了自己的觀點。
現在是八十年代,改革開放好幾年了,可在封閉落後的山區里,誰也不敢這麼說的。
他一說出這個觀點,頓時像在空中炸響了一枚炸彈,听的劉大明靜靜的站在那里不說話了。
「實事求是與依法執法相結合,相結合?」周平暗暗的想著,這個說法其實在他這個新聞戰士腦子里無數次想過,可概念很模糊,馬上就要抓住這個希望的氣球時,總是找不到準確的說法來概括,沒想到丁凡一下子提了出去,讓他眼前一亮,頓時陷入了沉思中。
真理就是這樣,剛被人提出來時,大部分人都是很難接受,更不會輕易相信的,所以,闞亮和劉大明都像是听到了一個不可理喻的說法,都沉默不語了。
「這個嘛,絕對是個大膽提法了,全地區理論新聞界沒有這麼說過,這樣,我再想想,時間不早了……」周平臉色興奮,提出來再好好斟酌下。
三個人回去的路上,闞亮和劉大明走在前面,說的全是嘲諷丁凡的話。
「嘖嘖,金山所什麼時候來了個高手啊,張嘴就是馬列思想,超牛理論的,這個丁子啊……」闞亮說。
「闞大隊,我咋听不懂呢,干公安的就得嚴格執法啊,朱元璋打完天下就杯酒釋兵權,然後提出了法治思想,向來都是按照法律規定管理天下的,丁子啊,你這是要犯大錯誤啊。」劉大明說。
「朱元璋是大明開國洪武皇帝,管理國家專門有大明誥,把各種處理復雜案例的典型案子怎麼判的都附在大明誥後面了,給老百姓一家發一本,那是個歷史上最好的普法年代,你們懂什麼懂?」丁凡心道。
他悄悄的跟在後面,一言不發的听著他們在前面白話,暗自的點評著。
來這里三個多月了,不知不覺中,他已經不搶著說話,著急說自己的觀點,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城府吧,很多時候就算是自己的觀點再有道理,也不搶著說出來,而是讓時間一點點來驗證。
他們走到十字街西邊的一個院子門口時,正看著黑暗中一群人手里冒著星星點點的煙頭,正在一個矮個子瘸子告別說什麼。
闞亮慢慢站住了,回頭小聲說︰「等會,是馬局長他們,剛在群眾家里吃派飯了,看樣沒吃好啊。」
丁凡伸頭听了听,果真是他們。
不一會,一束手電光照了過來,馬龍飛他們看到了闞亮他們三個,任杰看著劉大明起色不錯,首先問道︰「大明,你好了啊?不是說一喝酒一喝多了,經常犯羊角風嗎?沒事吧。」
「羊角風?哈哈,是喝了補酒怕出事吧……」丁凡差點要樂出聲了,顯然劉大明讓任杰把自己幫上撒謊就是這麼撒的,可闞亮肆無忌憚的說了出來。
一群人站在夜空下,小聲議論著,闞亮如實的說了那個鹿槍神藥酒的事,眾領導們靜靜的听著,誰也沒多說,但很多人都欣賞的看著黑暗中的丁凡,暗嘆這事雖然差點惹了禍,可自然的又想起了當初設計抓住了白義的那個精彩的環節。
回到北山旅店後,李大義正在門口黑影處站著,給大家推開了門,抱歉的說︰「回來了啊,我剛回了趟家。」
丁凡才發現李大義今晚沒去老百姓家里吃飯,應該是回家照顧家里了,他家里條件困難的事大家都知道,更多的隱情,只有少數人知道,所以丁凡也不點破,上去輕輕的扶了扶他的肩膀說︰「導員,晚上天涼了,你多穿點衣服。」
可能是心有靈犀的原因,李大義的手又伸了回來,扶著丁凡的肩膀輕輕的用力壓了壓,心疼的說︰「丁子,你也是啊,照顧好自己。」
這番話,听起來就是一老一少的民警相互之間的關心,可在丁凡听來竟然听出來一種莫名的淒涼︰如同情趣相投的朋友,在說著很重要的話,或者是交代什麼特殊的事情。
院子里很冷清,二丫平時在這里把旅店弄的衛生干淨,走廊固定的地方放著幾暖瓶熱水,現在一下子人去樓空,剩下這群人在這里,今非昔比,此刻顯得冷冷清清。
對于這些,馬龍飛開玩笑的說當年他們在山里抓俄國潛逃進來的敵特分子,在大山地窨子里用破鐵盆化雪煮飯,一直堅持了十多天,照樣抓住了潛伏者。
「縣局政工科那個老高,那個任務時我們就在一起了,抓人時他被老毛子一槍托子打在下巴上,後來做了強制性頸椎手術,現在還耷拉著腦袋呢,所以啊,同志們……」圍在昏暗的燈光下,馬龍飛講故事似得說著。
看著桌子上的嘎斯燈慢慢的變暗了,劉大明捅著旁邊的任杰說︰「大個,你去弄弄啊,不行加點材料。」
任杰過去調了調,燈光沒起來,反而更暗了,無奈的說︰「弄什麼弄,電石沒了,撐不過今晚了。」
「那就換地方唄,北山旅店本來就是涉案場所,待時間長了老百姓該說咱們霸佔人家地方了,對不,咱不是有警務站嗎?」昏暗中,闞亮感覺很不舒服,硬生生的提出自己的想法。
「劉瘸子是治保主任,他家啊……」宋密德吧嗒著嘴,有些不舒服的說。
金山所的警務點設在十字街上林業局治保主任劉瘸子家,今晚他們就是在劉瘸子家吃的飯。
那個老劉五六十多歲了,光棍一個,本來就是個邋遢人,個人衛生都弄不利索,做的主食疙瘩湯和拳頭差不多,里面的面疙瘩根本就沒熟,剛才還有人鬧肚子上廁所呢。
「是啊,幾個案子局里還沒下調查結果,這里的人還不能都走了,現在吃住方面出問題了,是該考慮考慮了。」馬龍飛擔憂的說。
按說白義和大小地主的案子都差不多了,專案組應該撤了,可興隆礦是全縣最亂的地方,難免還有後續需要調查的事,需要有人在這里鎮著點,只有維持一段好形勢後,才可以報請上面撤走。
他的話引起了大家一頓沉默,劉大明小聲嘀咕說︰「是唄,這地方忒艱苦了,從東到西,就幾個破館子,現在吃飯的地方都沒了,咱喝西北風去啊,咱是好人不是超人吶。」
他現學現賣的丁凡的這句是好人不是超人頓時引起了大家的一頓笑聲。
倒是馬龍飛接地氣的贊許道︰「對啊,大明話粗理不粗噢,是該考慮這個問題了,對了,小凡呢。」
這個難題又拋給丁凡了!
闞亮听的噗嗤一聲笑了︰「馬局,您真說對人了,我們丁子在這地方和群眾早就打成一片了,關鍵是漂亮的女群眾……」話沒說完,他頓時意識到丁凡是自己愛徒呢,絕對不能說的太直接了,把這小子給坑了。
雖然後來丁凡和各行各業的精英美女關系曖昧,經常受到領導,還有別有用心人的懷疑和投訴,可現在的丁凡歲數小,級別低,真就不能扣上男女關系問題的帽子!
其實,丁凡听出來了,馬龍飛這句話絕對沒有別的意思,還是和以前一樣,明知道他能解決這個困難,才突出他的能力。
「馬局,所長,明天咱就搬家,去白靈那,我們調查了,她也是白義犯罪集團的受害者,吃住上能給咱優惠點,明早我就去溝通下,各位早點休息吧。」丁凡真誠的說,話語里透著一股自信之氣,讓人感覺這小子辦這件事肯定能手到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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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上,各房的人早早的睡了,唯有兩個房間里傳出了輕輕的聊天聲。
丁凡睡不著,腦子里輾轉翻滾,梳理著自從進了興隆礦的所有事,眼前的案子看似已經結束了,可總有些模糊的東西吸引著他,比方大地主莫名死亡的事,現在很多人都鐵定的認為是白義和他黑吃黑了,可白義死了,連一片紙都沒留下,還是自己開槍擊斃的,這條線索就斷了!
還有,來這里一個多月了,翻身屯的二胖和豆豆怎樣了?他們都是自己的貼心小伙伴,沒有了自己,他們吃的怎樣,住的如何?是不是也在想自己呢?他真想馬上回去看看他們。
出門去方便時,路過中間那個房間,听著馬龍飛正和人聊天,有人唉聲嘆氣的說︰「馬局,我能挺住,咱不是老同志嗎?這你就放心吧,春城林業局那事,算了,算了,我肯定不會給您添亂的。」
說話的是李大義,丁凡一听他說話,腦子馬上就出現了他重病後遺癥的一指禪,發抖的手指,還有經常激靈下的神經性抽。
他說的春城林業局的事,丁凡听他們說過,說的是一個林區老公安,家屬孩子重病臥床,單位又不能按時發放工資和補助,被債主上門逼債好幾回了。一個普通的黎明時分,這個老公安把腰帶掛在了房梁上,自尋短見,了結了窮困潦倒的一生。
听里面的口氣,應該是馬龍飛通過這段時間的工作,了結了很多李大義的困難生活,正在給他做思想工作呢。
「打擊違法犯罪,為發展經濟保駕護航,是公安民警的重要職責,案子要結束了,我有腦子,有外界的資源,絕對不能讓老百姓窮下去,更不能讓同事們過這種日子……」丁凡望著漫天的繁星,明知道自己只是個平凡的年輕警員,此刻卻有了新的目標︰要做警界里最耀眼的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