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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回 老奸巨猾

幕景料芳殿,年華麗綺宮。

寒辭去冬雪,暖帶入春風。

階馥舒梅素,盤花卷燭紅。

共歡新故歲,迎送一宵中。

——《守歲》李世民

……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每年除夕,大唐各地州縣,人們舉辦除夕之宴,舉杯傳筋,載歌載舞,直到

歲日結束。

歲除之日,太常寺領屬官樂吏千人入宮,夜晚于寢殿前進儺舞,同時「燃巨燭,燎沉檀,螢煌如晝」,檀香簧火,火焰沖天,高達十余丈,香聞數十里。宮廷內,大擺酒宴,皇室宗親入宮歡慶佳節,侍臣應制作詩,鋪排辭藻,頌贊國泰民安、歌舞升平。

有詩為證︰

季冬除夜接新年,帝子王孫捧御筵。

宮閥星河低拂樹,殿廷燈燭上燻天。

彈弦奏節梅風入,對局探鉤柏酒傳。

欲向正元歌萬壽,暫留歡賞寄春前。

……

除夕之夜,百姓家家團聚、圍爐夜話、通宵守歲、辭舊迎新。「一夜連雙歲,五更分二天」。

「打灰堆,乞如願」的風俗,這兩年在長安尤為興盛。人們用一根細線繩拴系一個錦人,投入土堆中,然後執杖痛打,祛除邪瘟病疫,祈求新年如願、吉祥如意。

……

歲除日一早,黃震親自跑去弘文館,把閉門讀書的白復拎回巴蜀會館。

回館守歲,白復並不情願。

原因在于,劍南節度使鮮于仲通今晚要在巴蜀會館宴請來長安的巴蜀武舉。由于楊國忠大人也要蒞臨致辭,虎賁校尉季廣琛率虎賁軍諸將皆來捧場。

這種場合勢必要與楊亦蟬狹路相逢,白復心里不舒坦,就想刻意避開。

黃震責備道︰「大過年的,你一個人孤零零待在這里作甚!又不是你做錯事,要躲,也應該是她躲!」

白復默然,許久方道︰「我知道你要罵我軟弱。別說你,我都罵自己不爭氣。以前調侃別人,事情落在自己身上,才知自己有多脆弱。

不,我不是脆弱,是懦弱!我不但不敢面對她,也不想面對當年一起來長安的巴蜀子弟。」

黃震正要苛責白復幾句,但見白復如此,實在不忍心再刺激他。

黃震嘆口氣道︰「你躲得了一天,躲不了一輩子!說句不中听的話,別覺得大家會看你笑話,你想多了,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其實誰他媽會在意你們倆是分是合!每個人自己的事都操心不完。

誰要真有這個閑心,讓他八卦幾句又怎樣?你也不會多掉一兩肉!你呀,要我說,你們讀書人就是書讀太多,好面子、窮講究!」

黃震連拖帶拽,生生把白復帶回巴蜀會館。客棧里的伙計們端茶倒水,熱情伺候,讓白復反倒不好意思。

這一下午,伙計們一起動手,門上畫虎頭、書漸字、立桃人,灶前貼灶馬、灶門醉司命、送神祛瘟。大伙有說有笑,既忙碌,又歡樂。白復被眾人所感染,情緒慢慢好轉。白復心中暗暗感激。

閑聊幾句,白復披上圍裙,跑到後廚,給黃震打下手。黃震一笑,心想,讓復哥兒分分心也是好事,就沒制止,任由白復在灶台忙前忙後。

……

日落時分,會館內張燈結彩,人來人往,好不熱鬧。黃掌櫃讓人打開大門,親自陪同鮮于仲通大人,站在會館正門,招呼川流不息的賓客。

「舞衣連臂拂,醉坐合聲歌。」

巴蜀會館觥籌交錯、歡宴達旦。楊國忠在鮮于仲通的陪同下,向巴蜀在京子弟和虎賁諸將祝酒致辭,輪番掀起了一波又一波酒宴高潮。

由于還要進宮面聖,幾輪祝酒過後,楊國忠帶著鮮于仲通匆匆離去。沒有長官在場,虎賁諸將喝得更加盡興,劃拳猜枚,喧囂吵鬧。

菜品差不多置辦完畢,白復給自己也炒了兩碟小菜,從灶台上下來,解下圍裙,走到角落僻靜處,倒上一壺燒酒,倚著欄桿,自飲自酌。

看著夜空中璀璨的煙花,听著 里啪啦的鞭炮聲,白復感慨萬千,恍兮惚兮中,竟有幾分醉意,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

「復哥兒,你躲在這兒啊?找得我好辛苦!」

白復醉眼迷離,一抬頭,川幫綿州分舵王虎翼端著酒壺,一坐到自己身旁。同來的,還有青城同門李辛鍇、青牛派廖牧野。這幾位都是當年來長安時,蜀道路上跟自己最為投契的好友。

不多時,胡珊兒、鐘雅雅等人也來到桌畔。此時,大家都喝了不少,臉紅撲撲的。一群年輕人有說有笑,回憶起當年來長安時,蜀道上發生的趣事,笑成一團。

當年峨眉派因酈雪璇有傷,沒有和大部隊一同前往,所以很多驚險故事,胡珊兒還是頭一回听說。她听得眉飛色舞,主動端茶添酒,慫恿大家持續爆料,讓許多往事不斷被揭秘……

「什麼,點易派的易方雷還給你寫過情書?這枚帥哥,也被你收入囊中了?」

胡珊兒擠眉弄眼,擠兌著鐘雅雅。

「別听他們瞎說,他只是跟我討論武功。蜀山論劍中,我和典猛比試那場,他駐足良久,看出我白蟒鞭法中有一處破綻。」鐘雅雅趕忙解釋。

胡珊兒樂不可支,道︰「至于那麼緊張嘛?我可什麼都沒說啊!江湖兒女嘛,理解理解!

對了,下次你再招惹我,我就去找易方雷,問問這個破綻還在不?」

鐘雅雅氣不打一處來,伸手如電,隔著坐在中間的李辛鍇,去撓胡珊兒的咯吱窩。兩人嘻嘻哈哈、打鬧成一團。

李辛鍇故作神秘,笑道︰「鐘姑娘,我給你透露個秘密。有人在蜀山論劍後,對胡姑娘念念不忘,晚上說夢話時,反復叨念她的名字。」

鐘雅雅看熱鬧不怕事大,拍手笑道︰「誰啊,誰啊?李師兄,別賣關子了,趕快說來听听!」

胡珊兒也是一頭霧水,目光如炬,掃射四方!

男弟子們聞言,一起望向王虎翼。王虎翼滿臉通紅,趕忙對著胡珊兒罷手,道︰「胡姑娘,不是你想得那樣。那天晚餐做游戲——猜名字。我沒猜出你的名字,被罰酒三杯,所以晚上才念念不忘。」

胡珊兒又可氣又可樂,一叉腰,對王虎翼嗔怒道︰「哎,王虎翼!你好歹也是蜀山論劍的探花郎。大老爺們兒,暗戀就暗戀,有什麼不敢說的!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胡珊兒潑辣,快人快語,把王虎翼弄個大花臉。

王虎翼大急,趕忙辯解道︰「我真沒暗戀你!不信,你問岳天華!他才對你有那個意思!」

王虎翼結結巴巴,手足無措,忙中出錯,越說越亂,笑得大家前仰後合、花枝亂顫。

……

青牛派廖牧野借著酒勁,端起酒碗,走到鐘雅雅跟前,道︰「鐘姑娘,祝你幸福!」

鐘雅雅眼眶微紅,道︰「廖師兄,我……」

廖牧野慘然一笑,擺擺手,一仰頭,一飲而盡。

……

白復看著大家嬉笑逗罵,心中溫暖、陣陣感動。他知道,大家都是變著法兒寬慰他。連王虎翼這麼老實的人也不忘扮丑自黑。

來長安後,大家都不容易,都在為前途打拼。大家交集不多,見面次數也越來越少。除了楊亦蟬,這些老友都甚少走動。沒想到,自己落單了,陪在身邊的還是這幫兄弟!

誰沒有不堪回首的青春,每個走出大山的子弟都不容易。自己若再放不下,才是愧對大家。

白復一仰脖,連干數碗,喝贊一聲︰

「好酒,一線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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