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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赫然提太——, 林苑一——始沒立即反應過來,直待甲兵從不遠處的馬車里抱出來一約莫三四歲的孩童,那孩——熟悉的臉龐跟眉眼, 剎那喚起往昔的種種記憶,令她——遭雷擊剎那僵在原地。

「原來你——記得。」晉滁的聲音帶著壓抑,「我——當你早已——你我之間的種種都化作一桿煙散了,就連咱的兒子, 你也早忘的連點渣都不剩。卻沒想到, 你——能仁慈的記得些他。」

听出他父皇話里的怨怒, 晉堯小手緊扒著甲兵肩膀, 大氣都不敢喘。林苑看孩子驚恐的睜著圓溜溜的眼兒, 一副又驚又怕的模樣, 只覺心頭好似壓了塊無——掀動的巨石。

「不——當孩子面說這些……」

「你——在乎孩子?我——當你眼里只有旁的兒子, 再也看不到其他。」

晉滁沉沉冷笑, 一抬手, 朝木逢春所在的方向示意︰「——太子抱到那去。」

身心俱疲的林苑猛地抬頭, 她驚疑不定的在兩個孩——的身上打量, 而後緊緊抬眸盯向他, 不知他究竟——做什麼。

晉滁卻不再看她,只盯著兩個孩子的方向沉沉——︰「我今日倒——看看, 是不是就——你所說, 你那兒子是其他兒子無——取代的。」聲音愈冷︰「我倒——看看,在你心里, 他們孰輕孰重!」

預感到什麼的林苑,只覺剎那間一股寒氣自脊背瞬息爬來,凍得她渾身關節都在打著顫。

「你……」

「來人,拔劍!」

他喝令一出, 木逢春與晉堯身邊的甲兵分別拔劍。

不同的是,木逢春身側的甲兵拔劍之後,毫不遲疑的——鋒利的劍刃逼近他的脖頸,可晉堯身邊的甲兵拔劍過後,卻遲疑的舉劍在半空沒再動作。

晉滁冷喝︰「你等什麼?」

那甲兵一凜,不再遲疑的——劍刃逼近太子的脖頸。

這一刻周圍陡然安靜下來,火把燃燒的 啪聲格外刺耳。

田喜驚耳駭目,死死捂著自己的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這一幕。

木逢春恍若未察寒刃逼來的危險,只猶被那男人剛才的話震得回不過神來,轉過臉震驚的盯著晉堯,腦中于這一刻已經全完無——思考。

晉堯使勁低眼瞅著那雪白刀身,嚇得快要暈死過去,沒人比他更清楚他父皇的瘋魔程度,他父皇這是來真的!

林苑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他的所言所行簡直顛覆了她對他的認知!

晉滁也看著她,指向兩個孩子的方向,聲音不帶起伏的問︰「你選誰?」

林苑胸口急遽起伏,看他猶看喪心病狂的瘋子︰「你瘋了,他是你兒子……」

「我不管他是誰。」他猛一揮手,盯向她的眸光咄咄逼迫,又隱含瘋狂︰「你只需告訴我,你選誰。」

他明明確確的問她,並非恐嚇,卻是真正要她一個答案。

林苑毫不懷疑,只要她將選擇告訴他,下一刻他就會毫不遲疑的令人揮刀相向另外一個。無論是他恨毒了的木逢春,——是他的親子晉堯。

瘋了,他瘋了。

密不透風的恐懼像她兜頭襲來的同時,一股從未有過的認知也同樣自心底蔓延。

他為什麼——有這麼瘋狂的舉動?

受了刺激?受了何刺激?

林苑的腦中瘋狂的運轉,她幾乎立刻就想到了先前在柴房里時,他似笑似恨的說她不知他這些年,究竟過得——何。

在這氣氛膠著的時候,木逢春與晉堯的心情也多不平靜。

在听他父皇問出選誰的那剎,晉堯的一顆心就剎那沉入深海,涼個透徹。他絲毫不覺得他——在她的選擇中,畢竟她又從沒期待過他,她愛的只有木逢春!

恐懼,怨懟,悲憤瞬息湮沒了他。

不知何時淚流下來了都不知,只是眼楮都不眨的望向前方。淚眼朦朧中,他看到她立在暖黃火光中的身影朦朦朧朧的,與記憶里那總是在偌大的殿里孤坐的冷清身影,好似有些不大一樣。

有些暖,不那麼冷。

或許,父皇下令殺他時,她也——給他來一番送行話吧。

木逢春看著旁邊那唇紅齒白的太子滿臉流淚嗚嗚哭著,總覺得有幾分不真實。

這是他的……‘幼弟’。

這陌生的兩字讓他從極度的震驚,漸漸轉為茫然無措,繼而焦灼不安,直至此刻有種說不明的情緒在他心頭盤旋。

晉堯這——感到旁邊人朝他投來的目光,小身子一僵,繼而他憤怒的轉過頭來,朝木逢春狠瞪了一眼。而後狠狠別過臉去。

所有人都愛木逢春,所有人都選木逢春。

怪不得——有鼠羊一旦休,白馬犯青牛一說。

那木逢春,生來就是克他的!

木逢春怔了下,抿了抿唇,移開了目光。

此時他們前方再度響起了那沉冷的聲音︰「你可想好了,——選誰?」

回答他的是沉默。

他寒面隱有猙獰︰「若你——不肯下決定,那我……」

「我選你。」

對方沒有看向兩個孩子,卻是抬眸直直盯著他,唇瓣開合,一字一句給出了他答案。

在木逢春與晉堯看來,他們前方那個剛剛——冷面寒鐵、似要誅天誅地恨不得能殺盡萬物的男人,仿佛剎那被人擊中了死穴,面上一瞬的錯愕後,轉為又驚又慌,似不敢置信。

晉滁咬牙喘著粗氣,死死盯著她幾息,下一瞬卻提了劍,幾個大步迅速至那兩孩子面前,提劍橫在他們脖前。

「你選誰?」

這回這三字不復之前的故作平靜,帶了些壓抑不住的激狂。他目不轉楮的盯視住她,不放過她面上的絲毫表情。

林苑依舊沒朝木逢春與晉堯的身上看過半眼,依舊只將目光牢牢盯向他,不錯分毫。

「我選你。無論何時何地,無論何種境地,從這一刻起,我都只選你!」

清冷有力的聲音落下之際,伴隨的是長劍落地的聲響。

晉滁渾身硬邦邦的杵在原地,身側的手微不可查的顫栗。

他雙眸微赤的盯著她,不肯放過的在她面上反復逡巡,似要找出她說謊的痕跡。幾息之後,他卻踉蹌的奔向前去,伸臂——她用力往懷里按。

「你說真的?」他說出的話帶著咬牙的狠意,可呼出的氣息卻灼燙的他喉管發澀,發顫。

林苑字字清晰︰「你活著一日,我就選你一日。你生息斷絕那日,我也——毫不遲疑的給你陪葬。」

她覺得自己從未像此刻這般清醒過。

她清醒的窺探到了些他的內心想法。

原來他——的不是她的臣服,或懇求,再或她的認罪接受懲罰,——的也不是折磨她拿她泄憤。殺逢春或傷害晉堯不是他的目的,與其說讓她在兩個孩——之間做選擇,倒不——說他想讓她堅定不移的選擇他。

他內心最渴求的,是她能再選他一次。

亦如那一年,在京城那麼多青年才俊里,她唯獨只選了他。

感受著他愈發收緊的雙臂,——有那難以自控的紊亂心跳,林苑不由閉了眼。

她如何也沒想到,他的偏激與瘋狂,皆是因她。

畢竟,他從來對她是逼迫多于憐愛,壓制多于疼惜,讓她——何敢信,他待她情深義重,無——釋懷?

縱使難以置信,可他此刻的所言所行,無不多少印證了她的猜測。

晉滁捧過她的臉,低頭與她額頭相抵,呼吸灼燙︰「阿苑,我信了。你莫要再騙我。」

「不。」

事到如今,她已經沒了其他籌碼,這是她以及他們的唯一退路——

果她是他汲汲營營想要得到的,那她可以給他。

輕輕兩字仿佛是定心丸,又似靈丹妙藥,剎那間驅散了大部分他胸腔內常年積下的負面情緒。

他唇角止不住的上揚,放開她站直身後,沒有再猶豫的朝身後抬了手︰「收劍。」

兩柄寒劍被收攏劍鞘的那剎,先前空氣中近乎凝固的氣氛就幾乎瞬息變得輕快了起來。

晉滁看了眼木逢春,又低頭對她——︰「他養于宮中怕是不妥……」

「不必。」林苑幾乎想也沒想的回——︰「他已大了,完全可以獨立生活。日後只需定期來看我一回就可。」

木逢春焦灼的張張嘴,卻不等說什麼,冷不丁袖——被人狠狠一扯,轉臉看去,卻是那太——正惡狠狠剜著他。

在他愣神的這時候,就听前方的男人似身心舒暢的笑——︰「你放心,回京後我就給他賜下一座府邸,奴婢隨從一應俱全,所有吃穿用度皆從宮里出,斷不——委屈他。他這一世,我定——保他榮華富貴。」

他下意識的又往前方看過去,就見他娘垂眸頷首,似同意了那個男人的提議。見此,他不由怔怔的。

林苑由晉滁攬著往不遠處馬車的方向走,面上帶著讓人看不透的沉靜,路過兩個孩子身邊時,也不曾朝他們的方向看過半眼。

倒是晉滁朝木逢春的方向看過一眼,目光不復之前的敵意與寒戾,反倒和煦了許多。

木逢春立在原地看著那個男人抱著他娘上了馬車,而後又見那男人招手示意,讓甲兵將太子抱了過去,也上了馬車。

他茫然的看著,只覺腦中空空的,心口也空空的。

被松開鉗制的春杏與順——朝他奔了過來,待見了他這般模樣,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該——何——口安慰。

木逢春艱澀的問︰「我娘,日後可還是我娘?」

「是,自然是!」春杏急急點頭︰「一輩——都是!」

木逢春望著那緩緩啟動的馬車,掩下內心失落。

他——何不知,他娘依舊是他娘,只是卻不再是他一個人的娘了。

這時有甲兵牽馬過來催促他們啟程上路。

春杏看著那高頭大馬,再看看逢春並不結實的身板,目光往隊伍里那唯一的一輛馬車那迅速掃過一眼後,就如被蟄了般趕緊移——目光不敢再看。

「我們幾個不騎馬,您看我們坐自個的牛車可行?」

甲兵還在環顧找他們家牛車,這時順——︰「在村頭方向放著。哥兒年紀小,騎馬怕摔著他,做牛車會合適些。」

甲兵想想道︰「那成,你們動作快些,莫要耽擱。」

木逢春還想回屋收拾些東西帶走,春杏眼尖的見到有幾個手腳麻利的甲兵此刻已進了他們的小院,搬搬抬抬,似要——他們屋里院里的東西全部打包帶走,就拉著逢春趕緊離——了此地。

那男人想要的東西,又哪里能容得下旁人染指啊。

好不容易那個男人放過了哥兒一馬,她不想讓哥兒再次惹了那男人的眼,激起了他的殺性。

一想到那會寒刀架在哥兒頸上的情形,她就感到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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