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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錦院內門窗掩閉, 霞影紗糊的花窗上,隱約晃動著著兩個交纏的影子。

「這就受不住了?」晉滁屈指刮去她眼角的淚,低喘著調笑︰「不是說你那藥方有奇效?如今看來, 卻也沒見奏效多少。」

林苑早已說不出話來,閉眸喘息不止。只覺此刻好似身撂大海一般,飄蕩起伏皆隨人掌舵,自己卻沒個著處。

花窗前的兩人, 身上衣物皆未褪盡, 唯有衣裳下擺凌亂松散, 交疊的或勾纏在窗格子上, 或垂落在窗沿下, 甚至還有些許衣綢夾在那花窗的縫隙里。

掩閉的花窗猛一陣激烈作響, 抓在窗沿上的細手猛地攥起, 細白的手指摳的發顫。

晉滁狹長的眸子眯起, 打她那雙細手上掠過眸光。

這般的逆來順受, 不知為何, 讓他著實覺得刺眼。

尚不清楚這刺眼因何而來, 他行事就激狂了起來, 連番使了孟浪手段,直待見她失控的哭著拍打他, 這方覺得稍微快意了些。

結束的時候, 林苑雙腿一著地,就止不住軟了身子往下倒。

晉滁一把撈過她腰身, 剛要俯身將她抱起回床榻,此時卻感到衣袖上下拉的力道。

他低眸望去,待見到他衣袖上攥著的細白手指,便不動聲色的往她面上看過。

姣好的面龐美如花月, 那眼角眉梢無意間流轉的韻味,勾的人醉魂酥骨。

大概是不大能吃的下剛才的情.事,她閉眸喘息了好一會,方勉強睜開了眼兒。眸光略微渙散的朝他柔弱看來時,也一同帶來了她如蚊蚋般的細語。

「我不想待在這教坊了……可否,允我外出尋個宅子?」

果不其然,她又在提要求了。

亦如之前的每次事後,她總要對他額外提出所求。

好似他們之間就真的只是嫖客與官妓,來往的只是交易。

晉滁心底冷了一瞬,面上未盡的余韻悉數褪盡。

他松了手,任由她沒了支撐,癱軟于地。

慢條斯理的系著金玉帶,他眸光未曾朝她瞥過,只無甚情緒的道了句︰「官妓都在禮部登記造冊,輕易不能月兌賤籍。你這般要求,可是要孤徇私枉法?」

「符家給了我放妻書……」林苑低聲︰「我本不該在這。」

晉滁冷不丁從她手中抽回衣袖,轉身去桌前倒了碗茶喝,飲盡後就隨手一扔,任那空碗踫在桌面發出 啷的聲響。

「上面連名字都未署,又豈能作數。」

林苑仿佛未听到他話里的暗諷與冷怒,猶自柔聲道︰「你如今是太子,讓禮部酌情放人,也只是一句話的事。」

晉滁掀眸盯她。

林苑眸光連連︰「便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

晉滁面色猛地一戾,而後大步朝她過來,伸手抓過她的臉頰驟然迫她仰頭。

「情分?你我之間有何情分。」

見她眸光狼狽躲閃,他哪里肯如她願,當即扭過她的臉,迫她與他對視。

「說,什麼情分。」他譏諷冷笑︰「可是嫖客與官妓的榻上情分?」

此言一出,他如願以償的見她白了臉。

整個人瑟縮抖著,宛如冬季里受著寒風伶仃飄蕩的枯枝。

晉滁將手一松放開對她的鉗制,起了身幾步走向內間。沒多時,伴隨著珠簾激烈撞擊的聲響,他手握著一物折身回來,立她跟前,直接將手中物擲向了她。

「猶記昔年孤望眼欲穿足足等了一夜,卻未等來夫人所謂的‘驚喜’。如今時易世變,倒不用孤開口,夫人就這般識趣的主動備上。」

做工細致的香囊打在林苑身上後,落在了地上。

寶藍色繡線勾勒的男人側顏栩栩如生,晉滁死死盯著,只覺得此刻腦袋好像被上了頭箍似的,有一陣沒一陣的發痛。

「遲來的物件,比什麼都輕賤。」

林苑蒼白著臉,顫著唇瓣,似要說什麼卻始終未發出半聲。

「孤從來挑剔的很,像那等子心意不誠的東西,縱然是孤缺的很卻也不屑要。你可記住了?」

寒聲說著,他驀的蹲下了身,抬手撫過她細白的頸子,來回摩挲。

「日後莫再做這些沒用的事,尤其是別再妄想拿往日的那一套來拿捏孤。」他掌心順勢向下,拿指尖挑開僅剩的兩粒襟扣,掀了她的半邊衣衫,而後撫上肌膚上那些曖昧的印痕︰「孤就中意你這身子。只要你好生伺候著,你所求的事,孤自然願意考慮三分。」

他不帶情緒的說著,吐出的話刺耳非常。

林苑忍著他話里極強的侮辱之意,也忍著身上那極帶輕賤之意的挑弄。

小半刻鐘後,他收回了手,掀眸淡掃了眼她淡粉的面,勾唇笑了聲︰「到底是婦人身子,更容易得了滋味。」

語罷起身拿過巾帕擦手,而後隨手扔她腳邊。

「可惜孤此刻沒了興致,否則定會不遺余力的滿足夫人的空虛。」

似冷似諷的丟下這句,他隨即拂袖而出, 啷踹門的聲響在靜謐的室內,異常刺耳。

林苑釵斜鬢亂的靠在牆邊,房間內那些歡好過後的纏膩氣息,讓她覺得有些悶,遂伸手抓了窗沿用力起身,將雕花的窗戶打開了些。

夏夜吹來的徐徐微風讓人身心都舒適了幾分。

低眸往地上那寶藍色香囊上掃過一眼,她立在原地緩了緩神,而後扶了牆壁慢慢去了內室,抽開那豎櫃上的抽屜。

田喜亦步亦趨的隨著他們太子爺下了樓。

中途那鴇母見了那太子爺滿目含煞的模樣,唬的雙腿都在打著擺子,戰戰兢兢的貼著樓梯站著,直待人走遠了都沒能哆嗦的直起腰來。

可是那位主惹得太子爺不快了?

鴇母驚疑不定,待手腳稍回了力,就急三火四的抓著樓梯趕緊上樓,想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剛踏出教坊司的內門後,晉滁就猛地停了腳,手扶著頭閉眸立在原地。

田喜一見便知怕是他們太子爺頭疾又犯。

遂趕緊讓身前身後的侍衛都散些,又掏出藥瓶從里頭倒了一粒藥丸來,小心的遞了過去︰「殿下,您趕緊吃了藥緩下。」

這是太醫署新研制的藥,應對頭疾之癥頗有些療效。

晉滁皺眉捏了藥吃過,口中苦澀藥味蔓延開來,無疑令他心情愈發煩郁。

「回去跟那太醫署說……」

話還未說完,卻突然听得遠處傳來 的一聲落地聲響,緊接著四處響起驚恐的尖叫聲——死人了!

晉滁猛地朝聲響處望去。

人落地那處已圍了好些人。打那人群的縫隙中,隱約能見到那刺目的紅色紗衣,以及那,蜿蜒流淌蔓延的血跡。

腦袋當即轟了一聲。

他僵直著脖子,寸寸向上抬了眸,待見那熟悉的兩扇窗戶大開著,也正對應著那落地之處,頓時腳底虛軟,身子猛地搖晃幾下。

田喜眼疾手快的將他扶住。

晉滁兩眼發直的又盯著那人群中蜿蜒而出的紅色。

腦中一瞬間瘋似的浮現剛在房里時,與她親密溫存後,他狠心待她的那一幕。

他罵她下賤,諷她是官妓,侮辱她折磨她作踐她……直至羞辱的她面無人色,眼神空洞。

是他,逼得她沒了活路。

那刺目的血還在蜿蜒,染紅了周圍人的鞋面,他盯得兩眼發赤,幾欲瘋沖上前去,可就踉蹌沖了兩步,卻哇了聲俯身干嘔起來。

田喜急得忙要過來拍背,卻被晉滁反手推開。

「那……太子爺您莫急,奴才,這就過去瞅瞅。」

田喜干巴巴的說完,而後忍著發慌,往那人跳樓的地方挪步過去。愈靠近那處,心跳的就愈快,待見了那雙伸出來的摔折的雙腳,一顆心幾乎都快要跳到嗓子眼里。

他實不敢想象,萬一待會見的真是那人……那他們太子爺,恐怕真的會發瘋吃人罷。

圍觀的人見是太子爺的親信過來,趕忙都朝旁邊挪去,讓出了一條路。

田喜看了眼那慘狀,就忍著驚懼,讓人給撥開那覆面的長發。左右仔細辨認了一下,不由長舒口氣,那雙發軟的腿總算提了起勁。

顫巍的抬手抹了把臉,他剛要拔腿沖他們太子爺方向奔去報信,卻在此時,無意間瞥見了樓上一抹熟悉的身影。

「太子爺您瞧!林三姑娘在那呢!」

大概是林三姑娘幾個字刺激的晉滁的神經,他下意識的猛地抬頭,之後就順著田喜所指方向,僵著眸光寸寸上抬。

那從窗戶里探出的一抹清瘦影子,不是她,又是誰。

晉滁猛地站直了身。

林苑沒有察覺到旁人的咄咄盯視,此時此刻,她的全副心神都在她樓下那跳樓的姑娘身上。

她兩眼發直的盯著那淒艷的紅,覺得自己手腳都好似涼的麻木。

她大概知道是哪個。

曾經在樓梯口遇見過幾次。

碧玉年華的姑娘,生的貌美動人,性子頗有幾分孤傲。亦是罪臣家眷,建武元年被充入的教坊司。

剛來時,還因不肯穿教坊里俗艷露骨的紗衣,被那鴇母給扇了幾個巴掌。

那倔強而孤傲的模樣,她至今都記得很清楚。

那般心性堅韌的姑娘,林苑還是不願相信,她竟走了這條路。遂忍不住往下探了探,似想要再看清楚些確認一番。

在樓下人看來,她那搖搖欲墜掛在窗戶上的身子,似有輕生之意。

晉滁臉色驟變。

一把推開身前人,他咬牙戾著面色,拔腿疾沖向樓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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