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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一路上,楊氏絞盡腦汁的尋著由頭與林苑說話。在快臨到長平侯府時,可算得了時機,得以將話題引到了那晉世子下個月過生辰這事。

「說來他今年這生辰也不一般,恰趕上他及弱冠之年。若晉王爺在京的話,定會在這日給他舉行隆重的冠禮,可如今晉王爺鎮守南疆回不得京,那晉世子的冠禮便也只能推遲了。」楊氏閑話家常般的笑說著,似促狹的又朝林苑眨眨眼︰「不過也不打緊,只怕晉世子心頭也有旁的盼頭呢。不知苑姐兒可想好給他備上什麼生辰禮?」

林苑撥弄著盒子里的南珠跟茶晶,聞言就溫言淺笑的問︰「是晉世子讓嫂子來探話的?」

楊氏沒料到她會冷不丁的直接點破,一時反應不及,當場鬧了個大紅臉。

「哪有……」

林苑的目光從她那窘迫的面上掠過。

心中微嘆,她這三嫂的心理素質太弱,有些事便也不方便提前與她透底了。

「與嫂子說笑的。」不等楊氏補救似的再說什麼,林苑就輕聲一笑,拉過她的手,悄悄與她說道︰「他的生辰禮,我早就計劃好了。跟嫂子說說也無妨,不過嫂子得千萬替我保密,可不得提前與他透露。」

感到她的主動親近,楊氏還有些受寵若驚,倒是將剛才的窘迫給散了大半,只忙一個勁的點頭。

「這是自然,嫂子替你保密。」

林苑便讓楊氏附耳過來,小聲耳語了一番。

楊氏听得眼兒都發直,听後好半晌都未回過身來。

原來她這小姑子是這般奇思妙想。竟是欲將與那晉世子這一年多來往的書信,一封來信,一封回信的給整理妥當,再書寫個序,親手做個封面,畫個兩人小像的尾頁,最後將這些給裝訂成冊,作為他們二人的定情見證。

楊氏不免咋舌。內心暗道,她這小姑子當真是個內秀的,甭看平常文靜少言,殊不知其手段高著呢。瞧人家來上這一出,就連她這听的人,都對那生辰禮有幾分心馳神往,更別說那心心念念著的晉世子了。

倒也難怪晉世子那般眼高于頂之人,卻也被她家小姑子給拿捏的死死的了。

回府之後,林苑推月兌說累了,就讓下人去稟了聲,告訴太太她就不過去回話了。

陶氏自是體諒,囑咐她好生歇著。

回了房,春杏伺候她梳洗過後,就扶過她到窗邊的編藤榻上歇著。

林苑散著烏發倚靠在窗邊,伸手拿起盒子里的小風車,手指撥弄了幾下。

做工粗糙的小風車慢悠悠的轉著。她將其翻過來,看背面側面裁剪粗糙的痕跡,便有幾分確認,這風車大概是他親手做的。

垂眸擺弄了一會後,她將風車重新放回了盒子里,抬手扣上了蓋子。

「姑娘。」春杏有些遲疑的問︰「需要將這些也放在檀木盒里嗎?」

從前那晉世子送來的小玩意,大都是要放置在一處的。

「不必了。連小盒子一道,先放置在夾層里吧。」

春杏點頭。沒再說什麼,直接抱了那小盒子轉到豎櫃那里。

林苑一直看她將那小盒子擱置好,方緩緩收了目光。

另一邊,晉滁從林昌翰那里得了反饋,當即心花怒放。

心頭的那絲猶疑一去,他翌日便甚是痛快的將那沓書信交給了林昌翰。末了還格外囑咐一番,千萬莫讓她知曉,他已知她打算一事。

林昌翰自是滿口應下。

林苑晌午的時候,就從楊氏那里拿到了書信。

書信總共十封,是這一年多來她給他的回信。

她拿過這些信件,一頁一頁的翻過。十封信,共計二十三頁,每一頁都壓得極為平整,看的出保管書信的人甚為愛惜。

在翻過最後一頁後,她讓春杏將夾層里放置的那沓書信也一並拿來。

他給她的來信共十七封。前五封她沒回,畢竟那時候才認識,她哪敢輕易與人私下書信往來?但後來……戀愛中被沖昏頭腦的女人,還有什麼理智可言。

至于其中還有兩封未回的書信,那是趕上了與他置氣的時候,自是不願搭理他。

在或新或舊的紙張上輕撫了一陣後,她聲音平靜的讓春杏將火盆端到榻前。

拒絕了春杏的幫忙,她拿起火折子,親自點燃了這些書信。在紙張燃燒的微弱 啪聲中,她又拿過那做工粗糙的小風車,在焰火最盛的時候扔了下去,任由那跳動的火焰將這些過往通通舌忝舐殆盡。

「春杏,你知我這般做,意味著什麼?」

正呆呆望著火盆的春杏,冷不丁听到他們家姑娘的問話,忙回了神。

「知道。」春杏垂著腦袋小聲說。

她當然知道。從姑娘那日與晉世子吵架歸來,她便隱約察覺到姑娘的心灰意冷。至此刻看姑娘一臉平靜的燒盡彼此來往的信件,她便更確定了,這未來的姑爺怕是要換個了。

林苑看向春杏。

在她院里的丫頭中,春杏從不是最機靈的那個,也不是口齒伶俐最能討人歡心的那個,可卻是最得她心意的一個。

從來話不多說,也不多問,可心里卻不糊涂,做事很是有分寸。

「的確,我也想你應是知道的。」林苑輕微頷首,又再次發問︰「那你告訴我,晉滁是誰?」

春杏回道︰「是鎮南王府的世子。」

「他還是誰?」

「是……」春杏只遲疑了一瞬,就迅速回道︰「是三少女乃女乃的表親。」

「僅是如此?他與你家姑娘是何關系?」

春杏連停頓都不曾有︰「與我家姑娘沒有關系。」

林苑銳利的盯著她︰「看著我回答。他與你家姑娘是何關系?」

春杏挺直了腰板看向她︰「我家姑娘養在深閨,知書達理,謹守規矩,哪里認得什麼晉世子?哪個再敢往我家姑娘潑髒水,小心我撕了他的嘴去!」

林苑的眸光化作柔緩︰「很好。」

動了動身後的靠枕,她換了姿勢側身坐著,又指點道︰「面上再捎帶點驚怒,委屈,替我不抱平之色。日後無論何人問你,便是太太,你也同樣這般應對便是。」

春杏點頭︰「奴婢知道。」

「還有,若日後不慎與他迎面踫上……你該做如何反應?」

春杏略一思索,便道︰「晉世子是外男,奴婢自然要扶著姑娘遠遠走開。若他追趕上來……奴婢就大聲斥責,喊他登徒子。」

林苑的目光在那火盆里的灰燼落了幾瞬。

「挺好,就這般吧。」她轉過目光看向別處,聲音平緩道︰「近些月來我應不會外出。可若真要有不得已非得外出之時,我們亦要做好會遇上他的準備。」

春杏自是應下。

「還有,打明個起,陪我去荷花池的亭子里喂幾天魚吧。」

春杏見她家姑娘的目光緩緩落在榻上那一大一小兩個盒子上,便心知肚明了。

「好的姑娘。」她低聲應下,又問︰「那奴婢這就下去準備些魚食?」

「去吧。」

七月剛過,秋雨就紛至沓來。

下過一場雨後,氣候就陡然變得涼爽宜人起來,天高雲淡,微風清涼,京城四處彌漫著濃郁的桂花香。

這日,林昌翰剛出了六部衙門,就遠遠的見著在棗林下徘徊瞻顧的田喜。心下一驚,忙匆匆快走迎上前去。

「田公公,您怎特意來了?」

田喜見他出來,眼楮一亮,趕忙伸手拉他至沒人處。

「哎喲我的林三爺,您這話說的輕巧,卻不知我家爺盼的是心焦如焚。這都八月了,一晃都個把月了,您家三姑娘卻還杳無音信的。」田喜愁眉苦臉的抱怨︰「你們倒好,能安逸穩臥的,可我家爺卻日夜眠思夢想不得安枕的。便是連帶著對我,也沒什麼好氣。我要再不過來朝你們討個信,只怕快要讓世子爺的躁怒火氣給噴焦了去。」

林昌翰忙解釋︰「之前不也跟公公您提過,是三妹在涼亭喂魚的時候著了風,一直臥榻歇著,也沒好的利索。」

「還病著呢?」田喜狐疑的看他︰「這都大半個月了吧?三姑娘的病還沒好呢?」

林昌翰苦笑︰「沒呢。您怕不知,我這三妹素有弱疾,從來身嬌體弱的,一旦生了病就會斷斷續續的難好個利索。病了這一場,臉都瘦半圈了。」

田喜內心嘀咕,這林三姑娘羸弱易病,只怕他們家王爺不會喜歡這般病弱模樣的兒媳婦。

「那……好歹給我家爺回封信罷?哪怕只字片語的,也成啊。」撂開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想法,田喜嘆道︰「近一個月了,我家爺都送過去兩封書信了,可你家姑娘卻信不見回半封,話也不見捎半句,這不成心讓我家爺急嘛。」

「是,是。」林昌翰滿口應聲︰「回去之後,我會跟三妹提的。」

田喜滿意的回去報信了。

可他沒想到的是,一直待世子爺生辰那日,卻也依舊沒有等來那位林三姑娘只字片語的回信。

晉世子生辰那日,晉王府鬧鬧穰穰,車馬填門。

府內大擺宴席,壽星公親自執壺給來賓斟了一巡酒,熱熱鬧鬧的喝個天昏地暗。

與府內熱鬧相反的是晉滁胸口間的空蕩。那里愈發空,愈發冷,仿佛被人掏空了一處,又給灌了冷風進去。

一直等到天昏,等到席散,等到夜半三分,他都未等來所謂的驚喜。

別說驚喜的賀禮,哪怕只字片語的祝福,亦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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