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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三條魚•師兄

鳳如青干嘔了半晌, 什麼也沒有吐出來。她沒有想要吃掉造夢神,她只想把他給困住,因為她手上沒有縛仙索, 他還隨時能夠無形消失,所以她才用自己的魂魄拉成網去將他給網住。

誰承想人是抓住了, 卻取不出來了。

鳳如青雙眼淚汪汪地抬頭, 看向了扶著她手臂,滿臉擔憂的穆良,帶著點嘔變調子的哭腔道, 「完了, 出不來了, 大師兄……」

穆良神色極其的復雜,他當真沒有見過能夠直接吞噬真神的人, 鳳如青比他想象的要厲害太多了,若非有她在,對上已經開始食用人腦髓的夢神, 即便真的抓住了,他們也要耗費極大的代價。

「沒事, 等到出了山中, 我用拘魂鼎試試能不能將他招出來。」穆良把按著胃部, 有些搖搖欲墜的鳳如青抱進懷中。

穆良拍了拍她頭上的土, 又施了清潔術, 令她全身都干淨了, 這才模著鳳如青的頭說,「小師妹,你其實不用這麼拼的,我已經同弟子們在山外設下了隱形的九真伏魔陣, 他即便是能夠逃出這粗制濫造的地宮,也逃不出這一片小山。」

莫說是墜落的神仙,即便是真神,想要沖開九真伏魔陣,也是需要耗費些時間的,這時間足夠他們找到造夢神。

穆良環抱著鳳如青,一下一下地撫模她的發頂。帶弟子出來歷練,多以配合協作為主,懸雲山的許許多多劍法劍陣,也是弟子相互配合才會發揮出最大功效,就連九真伏魔陣也是。

但鳳如青的路子很顯然不是,方才弟子們與造夢神的分神戰斗的時候,鳳如青便一個人沖上前迎戰造夢神,並非是這樣不好,她有足夠的單獨作戰能力,這沒有什麼不好。

穆良只是心疼,她要經歷過什麼樣的磨難,才會變得這樣只一味的孤戰猛沖。

懸雲山的弟子們後背有人交付,落難有人營救,那她呢?

他的小師妹流落在外這麼久,從一個死魂跌落極寒之淵,又以無魂邪祟復生人間,她到底經歷了多少孤獨,抗過了多少次生死一線,才做到如今能夠直接吞噬真神的地步?

穆良只是想想便心中悶痛,他養成嬌滴滴模樣的小師妹,本能夠無憂無慮地生活在懸雲山的保護當中,即便是修為很慢,可有他,有荊豐甚至是師尊拉著她,她的修為總也會漸漸好起來的,卻一時疏忽,沒能及時察覺她被邪祟所蠱惑。

穆良心緒起伏太重,因此手臂上的力道沒個深淺,將鳳如青摟得越來越緊,已經超出了兄妹應該有的那種力度和距離。

鳳如青埋在穆良的懷中,嗅著穆良身上懸雲山靈泉的清幽氣息,懸雲山弟子大多都是以靈泉洗滌,所以沾染上靈泉的氣息都很尋常,連施子真都是這股味道,甚至先前鳳如青自己身上也是。

但穆良身上這氣味有有些微的不同,說不出哪里不一樣,便是聞著就叫人心安。

鳳如青沒有抬頭,任由穆良這樣將她密密實實地環抱著,她甚至都沒有覺得哪里不太對,她能夠感覺到穆良濃烈的疼惜是為她,這樣的感覺太過引人沉溺。

試問這天下,誰能夠在全身心疼惜你的人懷中自拔呢?

她貪婪地享受著,穆良是她經年入夢的溫柔,純澈又柔軟美麗。

不過兩個人這樣無限地貼近和不顧忌,也沒有很久,因為弟子們很快救下了所有人,還包括被半妖抓進地宮囚禁的人,然後所有人都聚到一起,已經有弟子帶著獲救的百姓先行出山,剩下的弟子們來和穆良與鳳如青匯合。

穆良敏銳,在察覺到有弟子過來的時候,就松開了鳳如青,親手將她的兜帽扣上,然後說道,「先出山,我再幫你查探識海,引出造夢神。」

鳳如青點頭,十分乖地被穆良拉著手腕,整個人身上所有繚亂的氣息,都被穆良一個擁抱給安撫下來,她一點也不像剛才凶悍的以神魂去囚禁吞噬真神的鬼王,她跟在穆良的身後垂頭走,鬼氣重新遮蓋住面部,反倒像個羞澀怕人的小女孩。

只是這一次,跟著來的所有懸雲山弟子,再也沒有任何一個在心中奇怪,為何女子可以做鬼王。

他們都見識了鳳如青如何凶悍至極,如何將造夢神直接吞噬,修真者大多慕強,這些弟子們看著鳳如青的眼神和進來之時純粹的好奇不同,都帶上了不同程度的欽慕。

鳳如青卻沒有在意弟子們的轉變,因為她的腦子有些亂,是真的亂,造夢神的神魂似乎影響到了她,出山之後,穆良將鳳如青拉到一旁,以拘魂鼎為媒介,試圖將造夢神的神魂拉出來,可惜嘗試了幾次都失敗了。

鳳如青放松自己,讓穆良以靈識探入了她的識海,卻也根本沒有找到造夢神的身影。

反倒是穆良,他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鳳如青的記憶,關于她初嘗情愛,她如何送走她的小公子,又如何同前鬼王,也就是現在的天界太子弓尤一起在冥海之下廝殺。

當然這不是鳳如青的全部記憶,穆良也只是無意間撞見了這些,待到退出來的時候,他似乎還能感覺到被她識海中波瀾壯闊的回憶之潮沖擊的心緒顫動。

穆良垂頭以靈力梳理自己,平復心神。鳳如青睜眼看著他,無奈問,「是不是不成了,吐不出了,也分離不出了,我好像將他給消化掉了,我能感覺到這里灼熱得像是喝了熔岩一般。」

鳳如青指著自己的肚子,「大師兄,你說造夢神能夠寄居他人識海,那能夠寄居在肚子里嘛?」

穆良本來還在因為鳳如青的記憶分神,聞言頓時笑了,「不能,這里能裝的只有飯食。」

鳳如青癟嘴,「可是造夢神好惡心,我不想吃這玩意。」

穆良說,「別急,待我回門派之中,再找找有無其他辦法能夠將他神魂弄出來。」

穆良實話實說,「我也並未踫見能夠直接吞噬神魂的例子。」

「其實不是第一次,」鳳如青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我還吞過雨神,不過當時吐出來得快,他就只是化了,還沒有消化干淨,而且那時候我也沒有功德塑魂,就只是個邪祟。」

穆良听了都不知作何表情,半晌才伸手,模了模她的頭,「你受苦了。」

雖然穆良並不知道當時是何種場面,但若非是無路可走,邪祟之身,豈敢對上真神?

他的小師妹,到底在外受了多少苦啊。

穆良忍不住又想去抱鳳如青,但最終手指攥著袍袖,克制住沒有伸手。

他拉著鳳如青手腕,讓她起身,「你也無需太過憂慮,你的體質特殊,若是當真能夠融化神魂為自己所用,也算是一番機緣。」

穆良說,「若是不能,我再好生尋些法門試一試,若不然請師尊……」

穆良話音頓了頓,想到什麼,神情變得糾結,但很快恢復,「若是實在不行,你便來山中,請師尊為你試一試。」

鳳如青頓時把腦袋搖得撥浪鼓一樣,「算了算了算了,我可不敢勞煩他老人家。」

鳳如青嘟嘟囔囔,「再說了,他也未見得多麼厲害,我在冥海之底踫見了二師姐,現如今她已經隨著人魚族一道飛升了。」

鳳如青幸災樂禍道,「我還從未見過徒弟比師尊先飛升的例子呢,他這修真界第一仙長的稱呼,可以摘了扔洗靈池了。」

穆良微微搖頭,看著鳳如青這樣子寵溺地笑,「雁風飛升,是她的機緣,她離派多年,且她並非是無情道飛升,這本就不算懸雲山功德。」

「至于師尊,」穆良說,「師尊早在冥海大陣破開之前,便已經步入極境,這些年來一直強壓境界,並非是未能飛升,而是不願飛升。」

鳳如青這回是真的驚訝了,眼楮和嘴一起張大,「為什麼?師尊他……為什麼不願飛升?!」

修者畢生所求不就是飛升成神,與天地同壽,哪有人境界已經步入極境,還強壓境界的?

穆良笑了笑,「師尊算到了人間浩劫,因此自願留在凡塵,接引神官來過懸雲山很多次了,這件事修真界眾門派都知道。」

鳳如青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穆良伸手點了下她的鼻尖道,「所以他這個修真界第一仙首的名號,不僅摘不下來,怕是往後千萬年,也是整個修真界高山仰止的存在了。」

鳳如青半晌撇了撇嘴,「倒也是,就現在仙界的那個模樣,師尊那性子若是上去,怕是沒有幾天便會被天道以弒神之罪給罰下界了。」

穆良見她眉飛色舞的模樣,看上去也不像是有事,稍稍放心些,「所以,若是這造夢神的神魂對你有影響……」

「算了,」鳳如青還是搖頭,「算了算了,我當初被他捅死的陰影還在呢,我到現在想起他肚子還疼,我寧願多消化一陣子,說不定就能化為自己所用了。」

穆良听鳳如青這麼說,面上又閃過那種欲言又止的神情,但最後見鳳如青這般對施子真避而遠之的樣子,便沒有說,怕嚇著她。

眾人在都伯山腳下短暫地休整,懸雲山弟子們幫助受傷的弟子調息完畢,便御劍而起,開始朝回走。

鳳如青還站在穆良身後,這次索性直接環住了他的腰,一路上她明顯好多了,不再提起肚子不舒服,又開始小燕子一般地嘰喳起來。

「大師兄,你下次出山去何處,還帶上我!」

「好。」穆良自然是無不答應。

鳳如青又說,「荊豐已經從焦平海回來了吧,到時候咱們三個聚一聚,去我黃泉也好,去人間也行,尋個好地方,不醉不歸!」

穆良微笑,眉眼盡是難掩的歡愉,「好。」

鳳如青貼著穆良說話,並沒有避諱懸雲山弟子,弟子們雖然對于鬼王刮目相看,卻並不代表他們不會因為看到兩個人過于親近,而心中漸漸嘀咕。

仔細一回想,大師兄這一行也多番照顧,連跌入幻境也是同鬼王一起,這難不成……

是動了凡心嗎——

隨行的弟子們紛紛心中震蕩,穆良知道了會有不好的謠傳,但他不在意。

荊豐和師尊都知道鬼王就是小師妹了,不會有人問他什麼的,至于弟子們若是私下傳言,不必理會,反正他也不可能真的和小師妹在一起。

穆良想到這里,心中閃過短暫酸澀,他的心思,甚至心魔,他是絕對不會跟小師妹說的。

他知道小師妹視他為父兄,穆良是真的不可能吃這個窩邊草。

回程速度也很快,穆良將鳳如青送回黃泉,這才緊隨弟子的身後,回去懸雲山。他自從找到小師妹之後,便經常不在山中,很多他必須處理的事情,都不能再耽擱了,況且他還要尋找將那造夢神引出的辦法。

但他臨走之前,還是好生寬慰了鳳如青一番。

鳳如青不知道想念穆良這嘮叨多久了,听得真是通體舒暢。她送走了穆良之後,就美美地吃了好多東西,把吞噬造夢神的那股子惡心勁兒給壓下去,這才美美睡覺了。

鳳如青從前食魂,都是吃一點點,就算是有兩次吃得多了,也是在不破壞對方魂體的狀態之下。吞食雨神的那一次,她很快便吐出來了,這樣完整地吞食一個人的魂魄,還是第一回。

鳳如青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將造夢神給完全消化掉,她只知道她美美地準備睡覺,然後她以為又會反復重溫的那些美好的夢境都沒了。

這一夜她睡得十分不安穩,夢里全是狂風暴雨,身臨其境一般。

然後鳳如青看到了日升月落,看到了無數次世界更迭,看到了蒼茫的大地,從一開始的荒蕪,漸漸變得人煙繁盛。

她看到各個種族相互之間的爭斗,千萬年來如同一個首尾相扣的環。

鳳如青雖然存在于世間六百多年,但作為邪祟渾渾噩噩在極寒之淵底下的那六百三十年,其實並不能算作她活在世間。

她滿打滿算,也才經歷人世幾十年,可鳳如青卻覺得自己在夢中,看到這世代更迭的人間,她的心也跟著歲月無限地蒼老起來。

不過一夜而已,卻如同經歷了千年萬年,鳳如青早上醒了,坐在寢殿的床上,抱著自己的膝蓋,愣神了許久許久。

她總算是知道了,為什麼那一些神,在為神多年之後,終究會變得冷漠,變得不再如當初一般,不再為世間萬物所動容。

是因為見得太多,這世間的一切就如同不斷重復上演的戲,一遍又一遍,你最開始或許會為它動容落淚,但听上千遍萬遍之後,這種動容就會變為麻木。

當然這並不是那些神能夠罔顧生靈的理由,只是鳳如青覺得,如果你真的站在一個很高的地方太久,你就真的不知道也不會去理解螻蟻的悲歡離合。

鳳如青知道她看到的是造夢神的記憶,這記憶雖然讓她知道了很多事情,但確確實實不太愉快。

鳳如青在一個人吃了一大桌子食物之後,才漸漸緩過來。

就算被迫去看遍世界更迭,萬物衰落興盛,鳳如青卻還是愛這人間滋味。

她捧住自己的下巴,桌子下面晃著小腿,回味了一番剛才的靈獸肉,又把她新得到的那些記憶翻出來,回味了一遍。

果然在人間滋味還留在舌尖之時,她就沒有那種蒼老的心境了。

鳳如青閉著眼楮在自己的識海當中徜徉,翻閱這些記憶的時候,全當作在看一場天高地闊的大戲。

時間悄無聲息地流逝著,待到鳳如青再度睜開眼楮的時候,竟然已經快要到深夜。而她在這造夢神的記憶當中,非常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一件令她十分無所適從的事。

是關于穆良,關于造夢神在制造疊境的時候,為什麼會將曾經鬼修的幻境,作為穆良最害怕的事情呈現在他們的面前。

鳳如青始終以為,穆良是因為無法釋懷當時沉溺于安逸幻境的弟子們,以為穆良這麼多年了仍舊在自責,仍舊因為當初他沒有將弟子們救下而感到愧疚,因此這幻境才會變成他的畏懼。

而當鳳如青從造夢神的視角,去獲取穆良心中畏懼的時候,她才知道,穆良對于這幻境,固然到如今還有對于曾經不能挽救和警醒懸雲山弟子的自責和無力。

但他對這幻境畏懼的由來,卻並非如此,而是因為她。

鳳如青坐在桌邊上,脊背僵直,艷麗的眉眼之中,是過度震驚導致的茫然。

當初鳳如青記得,在幻境當中久了,所有人全都被幻境所影響,連穆良也是,到最後鬼修侵蝕了所有弟子們的神智之後,那幻境即將崩潰的時候,穆良也瀕臨崩潰。

鳳如青當時為了讓他清醒過來,曾經用過最笨拙的辦法,便是讓他得償所願。

還好最後施子真來得非常及時,鳳如青沒和穆良釀成什麼大錯……

鳳如青在將這記憶翻出來的上一刻,都還堅定地認為,當初穆良會對她那樣,是受到了鬼修的蠱惑,是被幻境所影響,是對當時還算清醒的她的一種心理上的依賴。

可是鳳如青打死也沒有想過,穆良當初會對她那樣,並非是因為受到蠱惑,而是真的喜歡她。

這種喜歡,已經濃烈到能夠讓那個幻境成為穆良的恐懼。

而鳳如青在造夢神的回憶當中,也看到了穆良其他的恐懼。

鳳如青看到了穆良的思念,他的苦苦尋覓,還有——他的心魔。

鳳如青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她竟然已經變成了穆良的心魔。

大師兄竟然對她有男女之情?

可在此之前鳳如青從未在穆良身上感覺到任何一絲過火的行為,甚至連眼神都沒有……

鳳如青從桌邊站起來,活動著自己僵硬的四肢,在屋內來回轉著,一圈一圈,像一頭拉磨的驢。

「怎麼可能……」她自言自語,「這,這怎麼可能呢,大師兄他怎麼可能喜歡我?」

鳳如青感覺她已經快要把自己的寢殿繞著床的這一圈給踩得凹陷進去,才總算是停在了床邊,手腳並用地爬上去,趴在床上閉上眼楮。

是做夢吧,夢還沒醒,醒了就好了!

咕嚕嚕……

她晚上沒有吃東西,肚子餓得直叫。

鳳如青翻了個身,勾起了腿,把自己團成一小團,用膝蓋頂住胃口,這是她以前顛簸在人世當中時,止餓的辦法。

咕嚕嚕……

咕嚕嚕……

沒有用,真的好餓呀!

大師兄為什麼會喜歡她啊?!

穆良幾乎知道她所有的劣根性,制止過她無數次為了一己之私去損害別人的行為。

他見過自己所有丑陋的模樣,鳳如青剛剛被施子真撿回山的時候,整個人因為貧窮饑餓還有被壓迫,混在流民的隊伍當中,怎麼可能會好看呢?她當初就像個咸菜干。

鳳如青無法想象,見過她那副模樣的人,怎麼會喜歡她呢?

鳳如青從未覺得自己有多麼特殊,從未對自己的容貌有過多的自信。

白禮當初會選擇她,是因為白禮在最開始的時候別無選擇,在某種程度上,他們是相互貼在一起取暖的、還沒有長出毛的小獸。

而弓尤會喜歡她,就已經是鳳如青比較驚訝的事,後來她自己歸結為,大概是因為在一起時間久了,而且她與弓尤之間確實有著其他人沒有的默契。

再加上弓尤當時是想讓她跟著去冥海,這當中還夾雜著施恩與回饋。

可穆良……穆良那麼好的一個人。

修煉無情道,最忌諱的便是動情,鳳如青當初因為心魔的事情,才會被石妖給鑽了空子,以至于後來徹底入魔釀成大錯。

鳳如青在床上躺不住了,下地之後跑到寢殿門口,讓小鬼給她又上了一大桌子的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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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將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趕出腦子,酣暢淋灕地吃飽,這才洗漱過後,又重新躺回床上胡思亂想。

不過鳳如青到最後也沒有想出個什麼結果,她的識海當中只有造夢神的回憶,卻並沒有造夢神的蹤跡,肚子也沒有再痛,應該是被她完全給融化掉了,畢竟她現在的這魂體可是天道為她親自以功德塑造。

若是沒有吞噬掉造夢神,鳳如青也不會知道穆良的心魔,穆良並沒有在她面前表現出一絲的異樣,可見他並不想讓她知道。

那又怎麼辦呢?

鳳如青閉著眼楮,想了許久也想不出一個萬全的辦法,能夠讓彼此都不難堪,又能夠維系如今的親昵。

她好容易找回來的大師兄,怎麼能失去。

鳳如青想著想著就睡著了,她以為這一晚上又會做關于造夢神回憶的那些夢,不過她沉入夢境當中之後,這一次依舊是裊裊炊煙,蒙蒙細雨的人間生活。

一夜的安逸平靜,第二天鳳如青醒過來,才吃過了早飯,處理了一些黃泉中需要她親自裁決的事宜,而後便听小鬼來報,有仙君來找她。

鳳如青眉梢一跳,整個人也差點跟著眉梢一塊跳起來。

「哪個仙君?!」她緊張地站起身扶住了桌子,內心十分的焦灼,她還沒有想出辦法,她可不是穆良的那個性子,能夠藏住什麼心思。

尤其是在穆良的面前,若是現在穆良來找她的話,用不了兩句話就能夠看出她的異樣,稍微問一問她肯定就說了!

這可如何是好呀!

鳳如青雙手扣在一起,又開始繞著獄叛殿的桌子拉磨,邊拉磨嘴里還嘟嘟囔囔的。

小鬼听不清楚她的嘟囔,也不知道鬼王大人這是怎麼了,倒是利索地回話道,「就是總來尋大人的那位仙君,懸雲山的。」

鳳如青先入為主,已經認定了來找她的就是穆良,畢竟穆良先前說要為她尋找能夠將造夢神的神魂從她肚子取出來的辦法。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待會要用什麼表情面對大師兄才能不露餡!

不過這時候小鬼又說了一句,「已經引進來了,就在大人寢殿的門口候著呢,哦對了,就是那位卷發的仙君。」

鳳如青聞言腳步一頓,轉頭看一下小鬼,「卷發的?!那個那個,長得像塊白玉雕的那位沒來嗎?」

小鬼搖了搖頭,「只有那位卷發的仙君。」

鳳如青深深地松了一口氣,揮了揮手讓小鬼下去,等到小鬼出去之後,她將手中生死書歸位,稍微休整了一下,便直奔鬼王殿。

荊豐就在鬼王殿的門口站著,鳳如青到了鬼王殿門口,他便立刻開口迎上來,「小師姐!」

鳳如青笑著點了點頭,「焦平湖的那件事情解決了嗎?」

「解決了,」荊豐說,「小師姐和大師兄相認了,大師兄有沒有怪小師姐?」

提起穆良,鳳如青神色凝滯了片刻,接著搖了搖頭,「大師兄那般疼我,自然是沒有的。」

荊豐點頭道,「我就說嘛,這麼多年大師兄來黃泉鬼境送畫像的次數是最多的,大師兄最想小師姐了。」

若是以前的話,鳳如青肯定會炫耀地笑一下,但現在她真的不知道做什麼表情好,大師兄確實想她,可也不光是想她……

鳳如青整個人都有一些別扭,說不出來哪里不對勁,反正整個人都擰著,連敷衍荊豐的話都沒想出來,索性就沉默了。

她正準備在桌邊坐下,荊豐又道,「我從焦平湖,途經一處繁華城鎮,那鎮上有個酒樓,據說是一位地仙開的,十分的出名,小師姐什麼時候有時間,叫上大師兄一起,咱們三個一塊去嘗嘗怎麼樣?」

荊豐本來和穆良一樣,都已經闢谷良久,本不愛人間滋味,卻因為鳳如青的原因,也會開始注意著凡間的酒樓甚至是糕點鋪子。

鳳如青這一**沒坐下去,僵在了半空當中,頓了頓又站起來,轉頭看向荊豐,「你同我想的一樣,我本也想咱們三個聚一聚,只是我這最近啊……忙啊。」

鳳如青紅著耳根,開始胡掰,「這不是最近天下不太平,這鬼境當中諸事繁多,我一時月兌不開身……」

荊豐的神色顯而易見地垮下來,他模樣生得是那種靈秀又純澈的,一不高興了,整張臉都跟著塌下來,臉上本來笑彎的兩彎月牙眼,也跟著一塊下垂。

鳳如青自小就領著他到處瘋玩,一見他這樣忍不住心軟,便又改口道,「這樣吧,我安排一下,這幾天……」

荊豐還是垮著一張臉,從懷中儲物袋掏出了一包糕點,默默地放在桌子上。

「這是我在凡間一處,特別多的人排隊的糕點鋪子買的,本想著若是咱們三個聚在一塊,可以一塊嘗一嘗,但若小師姐月兌不開身的話,這也不能放太久,」荊豐說,「那便小師姐一個人吃吧……」

鳳如青瞪著桌上的油紙包,宛如在瞪著一位仇人,片刻之後咬牙道,「擇日不如撞日,反正我如今是黃泉鬼王,誰也管不著我……不如就今晚吧?」

「好啊!」荊豐歡快地說,「我才從焦平湖回來不久,門派中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我這便回去處理了,再去通知大師兄,天一黑我們就來黃泉接你!」

鳳如青泄氣一般點了點頭,反正逃避也不是辦法,況且她也逃避不了穆良,「好。」

將荊豐送走之後,鳳如青回到了鬼王殿中,又開始坐立難安。

怪只怪現在也沒有什麼事情給她忙,黃泉十八殿的十八位鬼君,屬實是她精挑細選出來的,個頂個的能干,只有關乎輪回的事情才會由她裁決。

關鍵是這種事情,即便是在這四海動蕩之時,也是極少數,鳳如青想要分散注意力,也不好去搶那些鬼君的活。

于是她便去鬼王殿後面練武,這一練可不得了,鳳如青修為不能夠用境界來衡量,因為她與修士們根本不是一條路子,如果一定要將她的修煉方式歸納類別,那應當是苦修。

因為她是靠著不斷的戰斗來晉升自己的能力,在和弓尤對戰當中是,在冥海當中也是這樣。

可是這一次鳳如青將自己的魂魄凝聚出了一把刀,在幽冥之河的旁邊才揮出一刀,便直接將幽冥之河的河水給劈開了。

是真的將水給劈開,鳳如青看著面前被她刀氣自中間分出的一道深溝,深溝兩側便是因為刀氣翻滾不息的幽冥河之水,完全不知作何反應。

她之前也總是來這里劈河水,但也頂多能夠劈起那種沖天的水柱,現如今隨便一刀,直接將這幽冥之河,自中間給分開了……

她震驚之余,又提著刀原地甩了一圈,而後猛地朝著旁邊漆黑的石塊上劈去——

「 啷——」一聲巨響,面前的石塊瞬間崩裂,如往常一般飛濺起無數的石塊。

威力和從前差不多啊……

下一瞬,這些石塊並沒有落在地上,而是很快在半空當中化為飛灰,紛紛揚揚地撒了一地。

「啊!」鳳如青手上一甩,魂體凝成的刀頓時消失。

那被她劈開的河水正在緩慢地合攏,而剛才承受了她一刀的石塊已經變成了地上的一堆粉末。

她這功力突然間就漲了!

最近也沒有特別密集的對戰,最近的一次還是和穆良,打得並不盡興,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是因為吞噬了造夢神的神魂,所以才功力大漲的!

雖然這種增長功法的方式听著實在是邪門,但是鳳如清高興壞了,反正那造夢神也是因為作惡才被她吞噬,而且天道並不會因此懲治于她。

她重新用魂體凝出刀,在鬼王殿的後殿胡劈亂砍一通,將幽冥之河攪得翻天覆地,搞得渾身濕漉漉的,終于痛痛快快地停下。

鳳如青長發都被幽冥河的水噴濺得濕貼在身上,臉蛋上滿是紅暈,是興奮也是痛快。

她的練武場又大了好多,甚至還在鬼王殿的後殿,又劈出了一個直通練武場的門。

地上一層飛灰,全是在她的刀氣之下毀去的黑石,那可並不是普通的黑石,這黃泉鬼境,乃是上古大神以集合了天地陰氣凝化的一塊巨大的黑石山開鑿而成。

黃泉鬼境當中所有的黑石,放在凡間都是招鬼惹煞的至陰之物,也極其的堅硬。

現如今這些黑石,在鳳如青的刀下便如同那青菜豆腐,鳳如青將渾身那股郁躁之氣都發泄出去,然後又在午間的時候,吃了一大桌子的飯食。

功法的提升,抵消了鳳如青因為得知穆良的心魔產生的無措和焦躁,一旦從那種心境當中掙月兌出來,她也就漸漸淡然下來。

這世間沒有什麼事情解決不了,況且他們都並非凡人,而且穆良那麼好的一個人,鳳如青不可能看著他如自己當初一般日夜煎熬。

更何況心魔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她當初不就用幾瓶醉仙欲解決了嗎?

做個夢而已,鳳如青未等黑天之時,便去了一次暗市,她做了偽裝,但她周身強者的氣息還是無法遮掩,鳳如青並不會很好的收斂,因此她一進入暗市,所到的地方全都陷入了沉默。

鳳如青很輕易地就在一處攤位之上問出了醉仙欲,然後又把這攤位之上的醉仙欲給包了。

鳳如青從暗市出來,回到黃泉鬼境的時候,天色也已經徹底暗下來。

她今天晚上就跟穆良商量,如何解決心魔的事。將醉仙欲喝了,兩人做個夢,就算得償所願,和她當初拉施子真入夢的時候一樣。

鳳如青並不知道她從暗市走了之後,黃泉鬼王親自去暗市買醉仙欲的事情不脛而走,暗市中的妖魔鬼怪,全都在猜測她是要給哪位仙君下藥。

而入夜之後,荊豐和穆良也一同來接鳳如青,三人御劍,很快便到了荊豐白日說的那間地仙開的酒樓。

酒樓名為忘憂島,並沒有開在鬧市當中,而是依山傍水的,就開在城鎮的焦平湖湖邊,里面的裝飾和擺設,確實與其他酒樓大有不同。

朱甍碧瓦八面玲瓏,沒有一絲的市井之氣,而且這里只招待修士與妖魔鬼怪,並不招待凡人。

鳳如青與穆良他們要了一間臨水的房間,此刻湖上放著落水燈,湖邊也有凡人在對岸嬉戲,好一番湖光山色人間美景。

鳳如青很喜歡這個地方,荊豐因為之前就是在此處驅邪,因此和掌櫃的相熟,便直接去樓下同掌櫃的商量都準備些什麼吃食。

鳳如青坐在窗邊,將落在窗外的視線收回來,落在她對面的穆良身上。

大概是因為她的眼神同以往並不相同,所以穆良很快察覺,端著茶杯的手放下,抬頭溫聲地問鳳如青,「怎麼了?」

鳳如青嘴唇動了幾動,片刻之後緩緩吁出了一口氣,輕聲地問道,「大師兄……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穆良眉梢微微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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