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頻于客鬢加,歸期猶自嘆無涯。行纏剩欠江湖債,未著袈裟已出家。」——《發湖州二首》【宋•羅公升】
時值初秋,楓紅正盛,山道上但見一輛馬車飛馳。拉車的那匹駿馬通體漆黑如墨,四蹄翻飛迅若流星,後面的篷車同樣精美華貴,奔行之間平穩如桓,雖然翻山越嶺,仍舊如履平地。
驀地只听嗖的一聲銳鳴,一支響箭自樹林中射出,堪堪插在前方的道路中央,拉車的駿馬發出一聲長嘶,趕車人急忙扯韁穩住車駕。
定楮處只見道旁躍出三條人影,呈品字形橫擋在前,趕車人不由得眉頭一皺,心忖光天化日之下,難道遇上了膽大包天的剪徑之徒?
果然如趕車人所料,只听三名攔路客之一清清嗓子,大喝一聲道︰「呔!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
此人身高體壯,滿臉橫肉,手握一口鬼頭刀,看起來頗有些威猛氣概。
他話音方落,後面一人接著喝道︰「留財不留頭,留頭不留財,要敢說不字,小命留下來!」
這位雖然比先前那位身形略矮,但也稱得上膀大腰圓,只是面色蠟黃,望之若病,手中倒提著一支狼牙棒。
他們兩人各自大呼小叫,那最後一位當然不甘寂寞,只听他扯著嗓子道︰「管殺不管埋,轉眼望鄉台,見你無大伯,一去不回來!」
這位的身量比起前面那兩位可差遠了,尤其顯得瘦小枯干,雖然一張面皮十分白淨,但看不出半點斯文儒雅的氣質。
他手中攥著一根齊眉棍,說話同時還氣焰囂張的揮舞了兩下,愈發像個孫猴子似的。
趕車人正自莞爾,便听篷車內嘻的一笑,隨即一個極其柔媚的聲音傳來道︰「鑌哥,這些強人真有趣,攔路打劫還不忘念戲文呢。」
那精瘦漢子听得分明,口中發出啊呀一聲? 齊眉棍拿捏不住? 當啷墜落在地。
高壯漢子看得扶額不已,滿臉鄙夷的道︰「鐵猴子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別一見美女便神魂顛倒?」
黃臉漢子則連連搖頭道︰「是啊老鐵,你動不動便骨軟筋酥? 棍子掉下來砸到人怎麼辦?哪怕沒砸到人,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嘛。」
精瘦漢子面紅耳赤,趕緊一把撈起齊眉棍,接著振聲暴喝道︰「兀那趕車的瘟生,留下馬車和女人,本公子便開恩饒你這條狗命。」
趕車人一襲白衣勝雪,原來是一位年輕公子,只見他面如冠玉? 容貌英俊非常,聞言微微一笑道︰「早听聞王屋山上有座山寨,賊頭叫做什麼‘赤豹太歲’焦朝鑠,看來你們是他的手下了?」
高壯漢子臉色一變,狠呸一聲道︰「放屁!老子‘霹靂狂刀’金無忌,好歹也是道上響當當的人物,怎麼會給那混蛋老焦當手下?」
黃臉漢子立刻附和道︰「沒錯,我們當年在河西道上吃香喝辣? 都怪虎威衛的隋老頭吃飽了沒事干,發兵剿了我們的山寨,不然憑我‘黃面金剛’佟尚賢的威名,那用得著親自下山來劫道?」
精瘦漢子顯然還惦記著篷車內的女子,當下不耐煩的擺擺手道︰「好漢不提當年勇,既然老焦要咱們納投名狀,咱們便干他娘的。」
「瘟生你運氣不錯,本公子‘冷血無情’鐵追命,以前一向殺人不眨眼,不過今天只要你留下馬車和女人,這條小命便能保得住。」
白衣公子劍眉一軒,連連冷笑道︰「不知死活的蠢物,今日適逢其會,正好順手除了你們,權當造福鄉里了。」
話音方落,便听篷車內的女子輕呼道︰「鑌哥,別殺人好麼?」
白衣公子微訝道︰「嗯?小蝶何必為這班盜匪求情,這等殺人越貨之徒,統統死有余辜。」
篷車內的女子——「小蝶」輕輕一嘆道︰「鑌哥,我前些天剛拜過觀音娘娘,還悄悄跟她許了個願,所以咱們這段時日可得積德行善,千萬別妄造殺業啊。」
白衣公子略一思忖,嘴角漾起笑紋道︰「觀音娘娘?那是千手觀音還是魚籃觀音?」
「小蝶」輕輕一啐,隱見羞赧的道︰「你還裝傻,當然是……送子觀音了。」
白衣公子呵呵一笑道︰「原來如此,也罷,算這三名蠢物運氣不壞,今日便饒了他們的性命吧。」
他們兩人言來語去說得輕松,根本沒將對面三人放在眼里,金無忌等三人听罷都氣得七竅生煙,尤其鐵追命一張瘦臉脹得通紅,哇哇怪叫道︰「好瘟生!居然跟美人有一腿,當真氣煞我也!」
白衣公子臉色一沉,揚聲呵斥道︰「你這猥瑣不堪的瘦皮猴最為可惡,今日便拿你開刀!」
「小蝶」聞言撲哧一笑,隨即只見白衣公子挺身下車,徑直欺近鐵追命。
這一下來得好快,鐵追命才回過神來,帶著勁風的拳頭已經狠狠砸在他的口鼻之間。
鐵追命啊呀一聲,當場鮮血與門牙齊飛,鼻涕共眼淚一色,吃痛之下齊眉棍再次當啷掉落,緊跟著一**坐倒在地。
金無忌和佟尚賢見狀又驚又怒,發一聲喊一齊攻上,鬼頭刀和狼牙棒奮力揮出,左右夾攻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因為赤手空拳,一時之間不敢強攖其鋒,腳下倏起迷蹤幻步,從容避過雷霆一擊。
此時才听鐵追命氣急敗壞的叫道︰「你女乃女乃的瘟生,竟敢偷襲本公子,受死吧!」
說罷鐵追命一躍而起,飛身加入戰團,齊眉棍舞得如同風輪一般,合戰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身陷重圍,絲毫不見慌亂之色,身形挪移勝似閑庭信步,一雙肉掌不僅穩穩敵住對方三人手中的兵刃,兀自還是攻多守少。
不過片刻之間,金無忌等三人非但沒傷到白衣公子一根毫毛,各自反而中了七八掌,無不落得鼻青眼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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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惱羞成怒,愈發著了魔一般狂攻猛打,儼然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白衣公子暗暗皺眉,心忖若非答應愛妻不傷人命,單憑眼前這三人,豈能擋得住自己一劍?
轉念間早已打定主意,只听白衣公子凜然沉喝道︰「你們這班蠢物,倘若再不知進退,休怪我要下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