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嘯風被「凰兒」嗆得沒法還嘴,轉念間哀聲道︰「小妹你太天真啦,殺不殺頭不是官府說了算,萬一人家婁老爺非要殺頭呢?到時候阿兄一命嗚呼,你阿嫂也得跟著守寡,這可是‘一尸兩命’啊。」
「凰兒」秀眉一挑道︰「怕殺頭便別惹事呀,阿兄你再怎麼說也娶過親了,小妹我可還沒嫁人呢,難道你忍心讓我被抓去殺頭嗎?」
尹嘯風神色淒苦,嘆口氣道︰「唉……罷了,殺頭便殺頭吧,小妹你一定要記住,以後千萬別學阿兄,即便見了不平事,也要當作沒看見啊。」
眼見尹嘯風一副「悔不當初」的悲愴模樣,「凰兒」貌似受到了感染,淚眼盈盈的道︰「阿兄你放心吧,小妹一定會照顧好阿嫂的,保證能讓你含笑九泉。」
說罷「凰兒」走上前去,尹嘯風則俯來,兄妹兩人旁若無人的抱頭痛哭,頗有些感天動地的架勢。
為首大漢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方惡狠狠的道︰「少他媽的嚎喪,臭道士也不用等殺頭了,我們這便送你上西天!至于小丫頭,長的倒是不錯,先弄回去養個一兩年,到時候正好送進銀瓶院做頭牌。」
後面那群大漢發出一陣yin猥的笑聲,尹嘯風不由得怒上眉山,月兌口呵斥道︰「你們這幫不知廉恥的走狗!非但霸佔岳家祖宅,打算開成窯子,現在還想草菅人命,甚至逼良為娼!哼!我跟你們拼了!」
說罷尹嘯風放開「凰兒」,踉踉蹌蹌的沖向為首大漢,不過看他這副架勢,充其量王八拳非高手的能耐。
為首大漢吊眉一挑,覷準時機一腳猛踹,尹嘯風慘叫一聲,仰臉一跤摔翻在地,當場暈死過去。
為首大漢嘿嘿一笑,轉目睨向岳嘯川,滿含不屑的道︰「你這臭小子又是哪根蔥,沒事別他媽在大爺跟前瞎晃,要是惹惱我們忠武鎮十三太保,當心把你炒了下酒,哈……」
岳嘯川並未答話,只向「凰兒」道︰「那婁老爺果然霸佔岳家祖宅,還打算開設青樓?」
「凰兒」先點了點頭,接著又搖搖頭道︰「不是青樓,是開‘窯子’。」
岳嘯川微一頷首,語氣轉冷的道︰「去照顧你家阿兄,打狗的事情交給我。」
「凰兒」吐舌一笑,徑自去到尹嘯風身旁,只听身後叮 五四一陣亂響,顯然岳嘯川已經動手。
「阿娘喲,即便是專職打手,胡老兄也打得太狠了吧?」
「什麼胡老兄,這位是鼎鼎大名的‘刀魔’岳嘯川。」
「唔……那岳老兄好了,不過這個‘鼎鼎大名’是真的麼?」
「再真也沒有了,阿兄今天真是三生有幸。」
「不是開玩笑,不是糊弄我,不是又打算玩陰的?」
「咳——小孩子別亂說話,這次絕對不同以往。」
「那還不趕快謝我,畢竟岳老兄可是我找來的哦∼」
「好好好,你這淘氣包本事不濟,運氣倒還不差,少時阿兄重重有賞∼」
約模過了頓飯工夫,岳嘯川和尹氏兄妹結伴走進忠武鎮,岳嘯川的目光里猶存寒意,徑向尹嘯風道︰「敢問尹先生,婁老爺家住何處?」
尹嘯風殷勤的道︰「回岳大俠,穿過前面的八大錘巷,左拐過忠武祠,再右拐那條再興街上便是了。」
岳嘯川道聲多謝,騰身絕塵而去。「凰兒」見狀眨眨眼道︰「阿兄不是想跟岳老兄交朋友嗎,怎麼不跟上去呢?」
尹嘯風干笑道︰「現在跟上去,還得幫忙打架,那不是露餡了嗎?」
「凰兒」不以為然的道︰「即便不出手幫忙,去看看熱鬧也好嘛。」
尹嘯風伸了個懶腰,呵呵一笑道︰「不必,真到該見之時,再見岳大俠也不遲。」
「凰兒」哦了一聲,忍不住嬉笑道︰「阿兄,你說岳老兄為什麼要把那群黑狗都倒吊在樹上呢?」
尹嘯風悠悠的道︰「這個嘛∼岳大俠大概是為他們著想,他們不是號稱‘十三太保’麼?既然吃得‘太飽’,那便倒吊著吐些出來好了。」
忠武鎮上的岳氏祖宅荒棄已久,但半個月前忽然傳出風聲,說本鎮首富「婁大善人」婁寶錫終于打通上下關節,將荒宅納入自己名下,而且要除舊布新,廣納聲色以娛大眾。
風聲不脛而走,鎮中百姓一時之間議論紛紛,孰料今日午後,婁大善人邀齊本鎮三老,于岳氏祖宅大門外鄭重聲明,所謂「除舊布新」之說,純屬子虛烏有,任何人再敢造謠誹謗,婁大善人必不輕饒。
事態急轉直下,令人大跌眼鏡,尤其婁大善人今日痛陳肺腑,乃至聲淚俱下,不遺余力贊頌岳氏一門忠烈孝悌,最後更加痛下詛咒,說今後還有誰敢覬覦岳氏祖宅,必定家破人亡,子孫時代為奴為娼。
婁大善人如此善言善行,著實與平日做派大相徑庭,圍觀百姓不免奔走相告,把荒涼已久的岳氏祖宅外面擠得門庭若市,恍似重現當年的德儀榮光。
直至紅日西垂,嗓音已啞的婁大善人才打道回府,圍觀的百姓也逐漸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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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氏祖宅外面仍是慣常的門可羅雀,唯一帶來的不同,或許是鎮中百姓多出一樁茶余飯後的談資。
約模戌初時分,一條熟悉的人影緩步踱進久違的門庭,穿過前院和兩道月洞門,剛來到後花園中,岳嘯川的腳步忽然頓住,淒愴的目光里微現錯愕,徑直望向面前那幢繡樓。
弦月高挑,星辰晦暗,本該杳無人跡的繡樓,赫見暖閣之中燈火通明,一條端坐讀書的身影映照在窗紙之上,乍看之下令人生出隔世之感。
恍惚只是一瞬,臉色倏轉冷凝——日間方才殺雞儆猴,晚上便有賊徒頂風作案,這豈非「是可忍,孰不可忍」?
本能的緊了緊背後的琢玉魔刀,岳嘯川疾步走向繡樓,先叩了兩下房門,跟著沉聲道︰「內中可是主人,在下有事拜訪。」
門內傳來一聲輕咦,隨即一人滿含欣喜的道︰「來的是岳兄嗎?哈……這可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說話間門扉頓啟,但見一人笑臉相迎,敢情是那位仗義執言的尹嘯風。
岳嘯川登時一怔,頓了頓才咳聲道︰「原來是尹先生,尹先生夤夜來此,不知有何貴干?」
尹嘯風尷尬一笑道︰「岳兄切莫生出誤會,在下並非梁上君子,只不過因為囊中羞澀,所以暫時鳩佔鵲巢。」
岳嘯川正自啞然,尹嘯風已經將他讓進屋內,同時試探著道︰「岳兄你呢?莫非是只顧行俠仗義,一不留神錯過了宿頭,這才來到岳氏祖宅棲身?」
岳嘯川心念電轉,隨口回答道︰「大致如此吧,岳老爺和岳小姐生前樂善好施,想必不會怪罪你我的擅闖之舉。」
尹嘯風訕笑道︰「不錯,總之咱們兩人有緣,在下這便沽幾角酒來,請岳兄喝一杯。」
岳嘯川擺擺手道︰「不必了,尹先生既然囊中羞澀,在下怎好讓你破費。」
尹嘯風臉上一紅,正待出言解釋,岳嘯川已經截口道︰「對了,怎麼只有尹先生一人,令妹呢?」
尹嘯風搖了搖頭,苦笑一聲道︰「小妹今天玩得太瘋,吃過晚飯便哈欠連天,所以早早上樓休息去了,唉……畢竟還是小孩子呀。」
岳嘯川嗯了一聲,覷目間不動聲色的道︰「尹先生挑燈夜讀,不知是哪家經典?」
尹嘯風打個哈哈道︰「岳兄太抬舉在下了,在下只是個假道士,混口飯吃而已,哪有心思讀什麼經典呢?」
說話間尹嘯風拿過一部絹冊,雙手遞給岳嘯川道︰「岳兄你看,這多半是岳家的族譜了,原來這是大宋忠武鄂王岳飛的後人,屬于三公子岳霖一脈,那可真是滿門忠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