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儷彩驚呼一聲,忙不迭的將頭埋向「藥俠」懷里,可她終究還是動作稍慢,蘇琬珺已經看到了她的容顏,那是一張雖然布滿皺紋,卻又不失秀麗輪廓的臉。
不理會譚儷彩的驚羞交集,「藥俠」呵呵一笑,愈顯親密的道︰「彩兒,我的好彩兒,我的小師父,乖乖在這兒等著我,我一定會回來陪著你,直到我死。」
蘇琬珺眼見「藥俠」和譚儷彩如此纏綿,心中不由得大感迷茫,著實不知是什麼滋味,只听譚儷彩的聲音溫柔的道︰「我等著你,小胡,我等——」
話到中途戛然而止,本來低垂的頭,忽然垂得更低。
蘇琬珺悚然一驚,難以置信的看著仍然緊抱在一起的兩條人影,只見「藥俠」緩緩放開手臂,譚儷彩驟失倚護,順著他的身子軟倒在地,直如一片風中落葉,自此再無半點生息!
「藥俠」垂手而立,喃喃低語道︰「彩兒,你乖乖在這兒等我,等我也衰老到你這般年歲,便會自己下去陪你。你原本只有二十歲,當初為了救我,一夜之間老到四十歲,那如今應該是六十歲了吧?」
「我若服下九陰無極逆天丹,便能恢復到二十歲的模樣,那麼等到四十年之後,我再下去陪你,你說好不好?」
蘇琬珺站在一旁,听得毛骨悚然,臉色蒼白間顫聲道︰「你……怎能……怎能如此?!」
「藥俠」 怪笑道︰「怎能親手殺死此生最愛之人?老夫奔波半生,半生心血豈能就此白費?彩兒既然不肯服用九陰無極逆天丹,老夫只能自己服用了。」
蘇琬珺嬌軀微顫,兀自難抑震駭的道︰「你為她奔波半生,她也這般珍重于你,你怎能下此毒手?!」
「藥俠」依舊怪笑道︰「我為彩兒做的已經夠多了,可她非要逼得我身敗名裂,這算什麼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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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她方才實際已經死過一次了,所以不是我殺的,根本不是我殺死她的。」
「藥俠」的聲音越來越低,直至幾不可聞,蘇琬珺心中五味雜陳,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自處。
驀地只見「藥俠」身軀一震,嘶聲厲喝道︰「這都是因為你!是因為你蘇丫頭!若不是你非要多管閑事,彩兒必定會乖乖服下靈丹!所以是你害死了她,不是我,不是我害的!」
蘇琬珺听到這話,既憤慨「藥俠」百般推諉,又可憐他失魂落魄,但自己心里也著實感到一絲愧疚,只恨憾事已經發生,終究沒有辦法挽回。
正在蘇琬珺顰眉無語之際,「藥俠」又低頭看向地上,驚咦一聲道︰「彩兒?彩兒怎麼會躺在這里?彩兒你千萬別生氣,我這便帶你遠走高飛,以後咱們兩人都不會再分開了。」
說罷「藥俠」抱起譚儷彩的遺體,跌跌撞撞的走向洞口,蘇琬珺見狀連忙呵斥道︰「胡先生留步!」
「藥俠」並未停下,只是自言自語道︰「我為什麼要留步,得趕緊給彩兒服下九陰無極逆天丹呢。」
「不對,彩兒已經被可恨的蘇丫頭害死了,再也沒法返老還童。是……是我自己要服下靈丹,我還要再活四十年,彩兒還要等我四十年……」
蘇琬珺雖然心亂如麻,但眼見「藥俠」即將進入洞中,她還是勉強鎮定心神,疾步上前想將他攔下。
「藥俠」立刻有所察覺,霍地回過頭來,震聲厲斥道︰「站住!你究竟是什麼人?跟蹤我干什麼?」
蘇琬珺心下惻然,腳步並未停止,「藥俠」冷笑一聲,抱緊譚儷彩的遺體道︰「彩兒,惡人又來欺負咱們了,你別害怕,咱們一起打跑她。」
說罷「藥俠」邁著蹣跚的步子迎上,左手還抱著譚儷彩的遺體,右手一拳搗向蘇琬珺的面門。
這一拳勢道剛猛,只可惜毫無章法可言,幾乎與鄉間野拳無異。
蘇琬珺頗覺不忍,一手封擋「藥俠」的拳勢,一手駢指點向他肩頭。
拳掌肢接之際,「藥俠」陡然變招,只見他化拳為指,直取蘇琬珺掌心。
蘇琬珺心頭一凜,倏地縴指一屈,反鎖「藥俠」右手腕脈。
「藥俠」沉喝一聲,順手放開譚儷彩,左掌迎向蘇琬珺攻向他肩頭那一指,行動竟是絲毫不亂。
蘇琬珺冷笑一聲,靈巧的指尖隨勢一轉,「藥俠」這招登時格空,肩頭中指之際,身子一震便動彈不得。
雖然輕松制服「藥俠」,但蘇琬珺此刻著實震駭莫名,因為正在方才的倏忽之間,她胸月復周圍的幾處要穴都被重手點中,同樣失去行動能力!
兩條人影僵立之際,赫見自「藥俠」懷中滾落的譚儷彩站起身來,隨手一指點出,解開他受制的穴道。
「藥俠」活動了一下筋骨,隨後徑向譚儷彩感激的道︰「這次多虧彩兒配合得當,咱們才能擒住這難纏的丫頭,另外唐素素身子虛弱,這丫頭多半把她送去了三葉集上的茅家老店,勞煩彩兒將她一並捉回來吧。」
譚儷彩微一頷首,轉向蘇琬珺道︰「蘇姑娘,請你莫怪老身,老身與小胡幾經磨難,多年等待只為今朝,斷不可被你壞了大事,所以只好請你受些委屈了。」
語聲雖然柔軟依舊,但在蘇琬珺听來,卻只覺無比心寒。
譚儷彩說罷不再多言,便即轉身往山下而去,蘇琬珺又默然片刻,這才冷冷的道︰「胡先生,你們兩位當真做的好戲。」
「藥俠」深沉一笑道︰「蘇丫頭,在江湖中打滾,武功好未必能戰無不勝,你跟樊飛相比還差得遠。」
蘇琬珺聞言又是慚愧又是悔恨,咬牙間強自鎮定的道︰「胡先生不必逞口舌之利,你費盡心機將我擒住,究竟有何目的?」
「藥俠」嘆口氣道︰「蘇丫頭這話問得多余,若非你自己多管閑事,老夫又何須如此?」
「老夫百般勸告,你卻一意孤行,這能怪老夫嗎?如今雖然擒住了你,老夫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蘇琬珺略略心安,冷眼睨著「藥俠」道︰「那麼我衷心勸告胡先生,只盼你盡快迷途知返,別落得多行不義必自斃的下場。」
「藥俠」搖搖頭道︰「事已至此,豈能回頭,蘇丫頭你這勸告,分明是要老夫自絕生路了。」
蘇琬珺一正色道︰「胡先生恕我直言,你雖然心機深沉,而且智謀非凡,但比起葉行歌和其他淨宇教的創教魔王,你自問能否強過他們呢?」
「藥俠」微微一怔,跟著輕咳一聲道︰「老夫只是有點小聰明罷了,漫說葉行歌那十二魔王,便是後起之輩如濮陽尚、連八方之流,老夫也是遠遠不及的。」
蘇琬珺微頷首道︰「胡先生夠坦率,試想葉行歌本人已經雄才大略,身邊更加智者猛士如雲,一度還曾掌握武林霸權,但最終仍是落得惶惶如喪家之犬的下場,胡先生難道不能從中吸取些許教訓麼?」
「藥俠」鼻中冷哼道︰「蘇丫頭這話當真莫名其妙,老夫不過是一名鄉野閑人,並無葉行歌那等雄心壯志,從他身上有什麼教訓好吸取的?」
蘇琬珺鄭重其事的道︰「是否擁有雄心壯志並非重點,重點在于是否擁有悔過之心,倘若胡先生怙惡不悛,日後必定會有俠義之士出手制裁,到時候你即便再後悔都來不及了。」
「藥俠」沉吟片刻,終是和聲道︰「蘇丫頭,老夫可以跟你打個商量,只要你不再追究老夫之事,老夫便也不再為難你,咱們兩人相安無事,依舊和睦論交,不知你意下如何?」
蘇琬珺秀眉一挑,分明哂然道︰「胡先生說出這話,不嫌太可笑麼?我行事自有底線,絕不會與你這等卑鄙無恥,兼且不思悔改之徒論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