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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0016章 唐門孤女

孫楚楚一語方出,蘇琬珺也不禁心中一動,便試探著道︰「此話當真?不知楚楚妹妹有何高見?」孫楚楚笑眯眯的道︰「蘇姐姐你向來博聞強識,可還記得武林中有哪位高人名字里是帶‘玉’字的?」

蘇琬珺微一沉吟,搖頭苦笑道︰「這問題可有些太難回答了,畢竟古往今來名字里帶‘玉’字的高人數不勝數……但如果非要在里面選出成就最為震古爍今的一位,那便該當是昆侖派的九玉真人了。」

孫楚楚拊掌笑道︰「然也∼這才叫做英雄所見略同呢,雖然人家對‘渾愣派’那伙兒假道士是沒什麼好感啦,不過他們那位先輩九玉真人倒的確是一位了不起的大英雄。」

蘇琬珺莞爾道︰「所以楚楚妹妹你是想說,這無邪玉杯和無瑕玉簪,都是九玉真人的手筆麼?」孫楚楚嗯聲道︰「沒錯,蘇姐姐你也該知道,九玉真人不僅英雄絕代,同時還是位能工巧匠。」

「據說他曾經把業火紅城的聖物祝融炎魄打造成了一口神器,然後又把這口神器交還給了當時的烈陽真宗,接著兩人一對一決戰了一天一夜,終于使得烈陽真宗輸得心服口服,自願退出了中土武林。」

蘇琬珺微頷首道︰「這段掌故我也听家師提起過,此外九玉真人還為當時的萬應心教教皇鳳君卿打造了一口神器,用以交換她的貼身佩劍,而這次交換也確立了中原正道與萬應心教的盟約。」

孫楚楚嬌笑著道︰「這就是了,九玉真人既然是一位能工巧匠,這無邪玉杯和無瑕玉簪自然有可能是他打造的,而且本姑娘大膽猜測,依九玉真人的道號而論,他一定是打造了一套九件這樣的玉器。」

藥俠一直在旁邊默默听著,聞言忍不住呵呵笑道︰「還好還好,只有九件而已,沒有那百十來件,否則小丫頭可真要忙活一陣了。」

孫楚楚小小的白了他一眼,嬌嗔著道︰「前輩你還別不信,人家就跟你打個賭,若是將來找齊了這九件玉器,你就……」她這廂儼然自信滿滿,倒先對賭注患得患失起來。

藥俠看得越發好笑,索性大方的道︰「若是真給你說中了,老夫便舍棄老臉不要,反過來拜你為師吧。」孫楚楚哧的一笑,眉飛色舞的道︰「一言為定∼我說前輩呀,你就等著將來好看吧∼」

蘇琬珺看這一老一少沒大沒小的逗趣,一時也只覺啼笑皆非,頓了頓方斂衽為禮道︰「如此岳兄和楚楚妹妹便請前輩多加照料,晚輩還有些緊急事情待辦,這便告辭了。」

藥俠微頷首道︰「不必懸心,包在老夫身上。」蘇琬珺嫣然一笑,又轉向岳嘯川道︰「還有岳兄你,切記一切听從前輩的吩咐,萬萬不可再意氣用事。」岳嘯川心下暗嘆,只能低沉的道︰

「我自有分寸,樊飛之事你多留心。」蘇琬珺道了聲好,想了想又向孫楚楚道︰「至于楚楚妹妹,平日里也別只想著玩鬧,還是該多听前輩的教誨,利用這段時間著力精進,未來才能有更大的成就。」

孫楚楚以手扶額,唉聲嘆氣的道︰「好啦好啦,人家又不是小孩子,這還要蘇姐姐你來吩咐麼?過去老听說嫁了人的女兒家愛絮叨,原來這許了人的也一樣不遑多讓呀。」

蘇琬珺聞言直是氣笑不得,藥俠則徑自來至牆角邊,自一只瓦罐里向無邪玉杯中傾出小半杯瓊漿,回來遞給蘇琬珺道︰「蘇丫頭你的傷勢並無大礙,只是真氣消耗太過,飲過這杯銀果仙露再走不遲。」

蘇琬珺連忙道謝,接過玉杯凝目觀去,只見杯中瓊漿色作瑩白,內里還隱隱透出一層淡淡的紅暈,倒像極了少女含羞的面龐,聞在鼻中更加香氣馥郁,令人頓感神清氣爽。

孫楚楚不禁有些艷羨,下意識的咂咂嘴道︰「前輩你這銀果仙露又是什麼名堂,人家以前也釀過不少藥酒,可從來沒听過這名目。」

藥俠睨了她一眼,悠悠的道︰「小丫頭見識淺薄,沒听過也不稀奇,不過這銀果仙露正是由東海六神銀花與川邊龍涎紅果為主釀制,你先前不是還自稱用過這兩味藥材,那現在怎麼又辨不出來了呢?」

孫楚楚登時噎住,紅著臉嘟起了小嘴,蘇琬珺暗自失笑,當下便捧起玉杯一飲而盡。這銀果仙露果然並非凡品,不僅味道香醇濃郁,入月復之後更加立刻便令人經絡通暢,內息流轉間也平添了幾分活力。

蘇琬珺將玉杯歸還藥俠,互道珍重之後便翩然而去。藥俠略一沉吟,徑向岳嘯川道︰「岳嘯川,老夫先往丹室為你搜尋對證藥物,你暫且在此安坐,切記不可妄動真氣。」

岳嘯川自然點頭應是,孫楚楚卻眼珠一轉,撒著嬌道︰「前輩∼你也帶我去吧,說話可得算話喲∼」藥俠不由苦笑道︰「小丫頭賊心不死,老夫要防你怕也是力不從心,罷了……便隨老夫一起來吧。」

孫楚楚一聲歡呼,迫不及待的傍著藥俠急急而去,岳嘯川眼看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一絲欣慰之色,倒將原本的滿心擔憂沖淡了不少。

蘇琬珺心系樊飛之事,離開藥居之後便運起全力發足疾奔,來時三個時辰的路程,她只用了半個時辰便已經來到了山腳下。

方走上返回三葉集的官道,打眼卻見道旁赫然倒臥著一條人影,蘇琬珺心下生疑,暗自戒備間上前查看,敢情這倒臥之人竟還是一位女子。

這女子看來不過二九年華,生得一張白皙俏面,雖然稱不上容顏絕美,卻也頗有幾分動人姿色。只是她此刻臉色蒼白、毫無光彩,青絲繚亂、衣衫不整,觀之不僅十分狼狽,而且還似是剛剛遭人凌辱。

蘇琬珺秀眉緊蹙,心道光天化日之下怎會發生這等惡事,再看那女子身上似乎也並無什麼傷痕,同時也沒有中毒的跡象,昏迷不醒倒像是疲累或驚嚇所致了。

蘇琬珺當機立斷,便將那女子半身撐起,自懷中取出一粒丹藥塞入她口中。接著又出掌抵在她背心,緩緩渡入真氣,以推動她氣血運行。如此不過盞茶工夫,那女子終于嚶嚀一聲,悠悠醒轉過來。

她眼楮雖未睜開,卻已經覺察到自己正靠在別人身上,本來便十分蒼白的臉色倏地又白了幾分,美目中也禁不住落下淚來,兀自啞聲申吟著道︰「……你殺了我吧,我不要活了……」

蘇琬珺心生憐意,當下和聲道︰「這位姑娘莫怕,我不是害你的人,不信你自己看。」那女子登時一愕,略顯慌亂的睜開了眼楮,蘇琬珺則又溫然道︰「姑娘怎會倒在這里的,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

那女子呆了半晌,忽然間眼淚奪眶而出,泣不成聲的道︰「嗚……我逃出來了……真的逃出來了,這位……姐姐,能不能勞煩你帶我離開這兒,我害怕……」

蘇琬珺見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一時之間倒也不好再追問下去,便微笑著道︰「好吧,我看姑娘應該也學過武功,那眼下還走得動嗎?」

那女子淚光盈盈,垂首嚶聲道︰「多謝……姐姐關懷,我現在……的確渾身乏力,好似……根本邁不動步子,所以……所以想求姐姐……」

她說話間紅暈染腮,看來愈見羞怯可憐,蘇琬珺心下一軟,只得點頭道︰「明白了,那我抱你走可好?」那女子大為感激,聲音顫顫的道︰「那就……麻煩姐姐了,姐姐千萬救我。」

蘇琬珺道聲無妨,便抱起她的身子徑直往三葉集而去,所幸這女子身形嬌小,身量也是出奇的輕飄,抱起來倒是毫不費力。

三葉集規模雖小,卻也有客棧經營,名曰茅家老店。但若非靠了某路人的指點,蘇琬珺真是做夢也想不到,這間不僅取名中性,連門面也更像一處香燭鋪的小店,竟然會是一間客棧。

一番周折終于將那女子安置在客棧里僅有的四間客房之一,打眼卻見她眉眼間憂色依舊,內中似乎頗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蘇琬珺察顏觀色,畢竟還是有些不放心,便關切的道︰「姑娘還有什麼要求請盡管直言,凡我力所能及,一定幫你達成。」

那女子雖然精神不濟,聞言卻掙扎著要爬起來,一邊還淚光濡濡的道︰「姐姐的大恩大德,小妹沒齒不忘,來世必當結草餃環報答姐姐。」

蘇琬珺輕輕的按住她,柔聲勸慰道︰「姑娘——不……妹妹你的身子虛弱得出奇,切莫再勉強行動,還有什麼要求盡管都告訴姐姐便是。」

那女子哽咽著道︰「那……那小妹便直說了,姐姐……能不能帶我……再離開這里遠一些,我擔心這里……還是不夠安全……」

蘇琬珺了然的道︰「當然可以,妹妹家住何處,若是相距不遠,姐姐便干脆送你回家可好?」那女子神情一黯,傷心的道︰「我……我沒有家了,家……早就給淨宇教的惡賊毀了。」

蘇琬珺大感歉然,連忙柔聲道︰「是姐姐冒失了,那不知妹妹想要往何處安身?」那女子默然片刻,這才幽幽的道︰「反正離這里越遠越好,姐姐你去哪里,便帶我也去哪里好嗎?」

蘇琬珺心下疑惑,便眨眨眼道︰「妹妹你到底是遭遇了什麼不幸,能否告訴姐姐知曉?」那女子臉上倏地罩上了一層驚恐之色,眼淚忍不住又是奪眶而出,低垂著螓首半晌不肯開口。

蘇琬珺見狀自然不好勉強,于是輕咳一聲道︰「妹妹不願說便算了,但眼下你身子虛弱,不宜再受奔波之苦,所以不妨便在這里稍待一日,等明日你身子好些,姐姐再來帶你遠走高飛。」

那女子吃了一驚,抬頭哀聲道︰「姐姐你……是有急事要辦麼?」蘇琬珺溫然道︰「妹妹不必擔心,姐姐保證明日一定回來。」

那女子神色一淒,低頭囁嚅著道︰「唔……那姐姐你……盡管去辦自己的事情,我……我不打緊……」說是不打緊,但她目光中的絕望卻偏偏顯露無遺,蘇琬珺不禁大起憐意,微一沉吟便正色道︰

「妹妹還請堅強些,若是當真有人欺侮了你,你盡可大膽的說出來。姐姐自信還有幾分本領,尋常江湖歹徒諒他也奈何我不得,待姐姐鏟除了惡人,你固然可以高枕無憂,我也才能真正安心呀。」

那女子听得精神一振,但瞬間又化作深深的擔憂,終于只是嗚咽著道︰「姐姐……不必擔心,我真的沒事,你……你盡管……」

蘇琬珺輕嘆一聲,仍是耐心的道︰「妹妹與我都是女兒身,你的苦楚姐姐十分明白,所以大可不必這般害羞隱忍。還是說你在懷疑姐姐,害怕我會看不起你,或是把你的事情泄露出去?」

那女子忍不住悲泣道︰「姐姐你誤會了,我……嗚……我知道瞞不過姐姐,但……但那惡人實在太過厲害,我擔心……姐姐你也不是他的對手……」

「咱們不過是萍水相逢,姐姐你肯這樣幫我,我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你了。要是……要是你因為我的事情,也被那惡人所害,那我……那我不是更加百死莫贖了麼?」

蘇琬珺听她終于松口,痛惜之余又趁熱打鐵的道︰「妹妹千萬莫怕,只要你如實道出魔頭的來歷,姐姐保證一定替你做主。」

那女子神色淒然,半晌方哀嘆道︰「多謝姐姐,可那惡人……他不僅不是什麼魔頭,反而還是……還是個大大有名的俠客……」

蘇琬珺心下一驚,面現凝重的道︰「妹妹你是說……害你的人是一位知名俠客?!」那女子點點頭道︰「不錯……這惡人名為大俠,實際上卻是陰暗無恥之徒……根本就是喪盡天良、禽獸不如!」

蘇琬珺也不由得義憤填膺,當下冷哼一聲道︰「沽名釣譽,人面獸心,這等敗類比之魔頭更加可惡,妹妹你且說此人到底是誰?」那女子微一遲疑,終是訥訥的道︰「他便是……便是那名……藥俠。」

深山中的藥居今日注定難以平靜,此刻正是午末時分,卻見兩位玄門修者又相偕而來。柴扉緊鎖,寂無人聲,唯有陣陣藥香撲鼻。玄陽子不由得劍眉微軒,徑自懷中取出一封書信,又仔細的看了一遍。

這封書信說來極短,上面只寫著一句話道︰「玄陽小道,本月初十老夫于古峰山藥居相待,逾時不候——藥俠字。」靖陽子也湊頭過來跟著看到底,隨即比劃著道︰

「時間地點都沒錯,大師兄我們進去吧。」他說罷便欲推開柴扉,孰料玄陽子卻一揮手攔下,同時皺眉沉聲道︰「門戶既鎖,代表主人不在,咱們不可貿然進入。」

靖陽子為之一愕,想了想方又道︰「藥俠雖然不在,但咱們既然都約好了,那不如還是進去等吧。」玄陽子緩緩搖頭道︰「不可,這次是我登門求醫,咱們不能失了禮數。」

靖陽子看看無法,只好陪著他站在門口等候,百無聊賴的待了約模頓飯工夫,他終于還是不耐的道︰「大師兄,天氣炎熱,咱們進屋去等吧。」

玄陽子雙目微闔,不動聲色的道︰「我已說過,不能失了禮數。」靖陽子大為氣悶,轉念間嘿的一聲,重重一拳便砸在那柴扉之上。

柴扉雖說是落了鎖,但那鎖充其量也不過是一根枯枝罷了,哪里禁得住他堂堂昆侖派高足這凝力一擊,瞬間便 嚓一聲斷作了兩截。

玄陽子阻之不及,當下便臉色一沉,靖陽子卻不以為意,反而干咳一聲道︰「大師兄,現在門已經開了,咱們進去吧。」玄陽子瞪了他一眼,分明不悅的道︰「你想進便進,我依舊在此等候。」

靖陽子略一踟躕,無奈苦笑著道︰「大師兄,反正門也已經開了,到時候我就告訴藥俠是我打開的,他肯定不會怪到大師兄頭上。」

玄陽子索性閉上眼楮不再理他,靖陽子這下連話都沒得「說」了,就此呆呆的站了片刻,終于還是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珠,徑自走近了藥居之中。

玄陽子听得分明,睜眼之際不禁暗暗皺眉,孰料須臾卻見靖陽子疾步走出,手中捏著一封書信,滿臉得意的比劃道︰「大師兄你看,這是藥俠留下的書信,還是得進去才能找到吧?」

玄陽子微微一怔,接過那封書信來看,只見上面赫然又是藥俠的筆跡道︰「玄陽小道,方正雖無錯,迂腐卻可恨,若汝接信尚未過申時,可照圖尋老夫蹤跡,逾時不候——藥俠字。」

書信下方模模糊糊繪了一張草圖,看那目的地離這藥居倒還真有些距離,玄陽子沉默片刻,終是干咳一聲道︰「屋內空無一人麼?」

靖陽子點點頭道︰「是,只有桌上放了這封信。」玄陽子將書信收入懷中,徑自當先行去,靖陽子看得暗自好笑,隨後亦緊緊跟上。

那女子一聲「藥俠」出口,蘇琬珺神色立變,當下月兌口驚斥道︰「一派胡言!——你……妹妹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藥俠他怎會無端欺你?」

那女子登時淚如雨下,神情哀懼的道︰「我早想到姐姐也不會相信我……嗚……是我錯了,不該亂說……姐姐我求你,千萬別把我抓回去,我……我寧死也不要再見那人……」

蘇琬珺勉強鎮定心神,和緩了語氣道︰「妹妹請見諒,不是姐姐不願意相信你,只是藥俠前輩在武林中威望極盛,連姐姐本人也與他交情匪淺,所以一時之間的確難以接受。」

那女子聞言更加惶恐,縮著身子低泣道︰「是我錯了,不該……不該說藥俠的壞話,姐姐你大人大量,千萬別跟我計較,我求你……嗚……」

蘇琬珺暗暗顰眉,耐心解釋道︰「妹妹莫要如此,姐姐沒有絲毫怪罪你的意思,若是藥俠當真如你所說……做過什麼不堪之事,姐姐也一定不會私心庇護于他。」

「不過以姐姐看來,妹妹你多半是生了什麼誤會,不如你原原本本把事情講清楚,姐姐也可以從中判斷是非曲折。若是誤會自然最好,但若真是藥俠為惡,姐姐便當天立誓,定要為你討回公道。」

那女子听她說得鄭重其事,臉上的表情也萬分誠懇,終于勉強止住了悲聲,垂首囁嚅著道︰「那……那姐姐能不能先告訴我,你……你是……到底該怎麼稱呼姐姐?」

蘇琬珺微頷首道︰「當然可以,姐姐姓蘇,小字琬珺。」那女子沉吟著道︰「蘇琬珺……呀!你是……你是九靈仙鳳蘇姑娘!岳嘯川岳大俠最好的朋友,非凡神龍樊飛少俠的未婚妻子……是麼?」

她蒼白的臉頰瞬間便染上了一層難以遏制的興奮與崇拜之色,但連著幾句話月兌口而出之後,卻似乎又有些懷疑,所以才加上了一句「是麼」。蘇琬珺淺淺一笑道︰「不錯,便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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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如釋重負,淚眼盈盈的道︰「真的是蘇姐姐,那……那我就放心多了,嗚……姐姐你一定要替我做主……」

蘇琬珺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柔聲勸慰道︰「姐姐自然會為你做主,只是不知妹妹又該如何稱呼?」那女子暈紅了臉頰,低眉細聲道︰「我……我叫唐素素,是故唐門的後人,先父名諱上世下昭。」

蘇琬珺沉吟著道︰「哦……七年前葉行歌伙同‘魂殤’百里獨孤、‘絕滅’斷九州及‘碧落黃泉’等三大魔王親伐蜀中,听聞唐門連門主遠山公在內已全數遭到不幸,那妹妹你又是如何逃過此劫呢?」

唐素素面現悲憤之色,無限淒楚的道︰「當時小妹雖然年齡尚幼,但眼見叔伯兄姐紛紛捐軀,自己其實也已經存了必死之心,只可恨……群魔中有一名極惡之徒,叫做……叫做歡喜法王續縱燾的……」

她剛說到這里,臉上已露出一抹羞憤屈辱之色,蘇琬珺心下雪亮,于是輕咳一聲道︰「此獠之惡習姐姐也略有耳聞,妹妹你莫非是被他……」

唐素素慌忙搖了搖頭,通紅著臉道︰「不……不是的,差幸這惡賊當時也遭到我唐門先烈重創,一時之間行動不便,所以只是對小妹百般折辱,倒沒有……沒有……」

蘇琬珺看著她羞赧的模樣,自己倒也生出幾分局促,轉念間嗯聲道︰「姐姐明白了,那之後又發生何事?」

唐素素定了定神,垂首嚶聲道︰「小妹那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日都是提心吊膽、夜不敢寐。這樣苦苦捱了有五天時光,同來的群魔大半已經離去,只剩下續縱燾這魔頭依舊盤踞不走。」

「小妹雖然隱約知道他所想為何,但這魔頭整日不放小妹離身,尤其……尤其到了晚間,他更加喪盡天良,不僅點上小妹的穴道,還……還將小妹全身衣衫除去,令小妹根本毫無月兌身之機。」

蘇琬珺听得大生同情,握住她一雙柔荑道︰「妹妹雖然受此苦楚,但那續縱燾兩年之前已被岳兄親手斬殺,也算為妹妹報此大仇了。」

唐素素苦笑一聲道︰「兩年前師父告知小妹這一消息的時候,小妹著實也是欣喜若狂,唯一遺憾的是未能親手將這惡賊殺死,唉……」蘇琬珺一怔道︰「哦……尊師不知是哪位高人?」

唐素素臉色一黯,半晌方澀聲道︰「姐姐想必猜不出來,我師父……便是藥俠……」蘇琬珺又是一怔,顰眉訥訥的道︰「藥俠竟然收有徒弟,姐姐實在一無所知,這……」

唐素素低沉的道︰「那人一向喜歡故作神秘,姐姐雖說與他‘交情匪淺’,卻可曾見過他的真實容貌?」

蘇琬珺為之默然,只听唐素素輕嘆道︰「姐姐恐怕在疑惑我是如何拜那人為師的吧?……說起來七年前正是那人由續縱燾手中救出小妹,而小妹亦視他為再生父母,所以才甘心為奴為婢、報答于他。」

「可他卻說小妹不僅出身名門,資質也是萬中選一,因此有意要收小妹為徒,小妹自然不敢……也無意推卻,于是便拜他做了師父。」

蘇琬珺微微點頭,不動聲色的道︰「七年前江湖上還沒有藥俠這個名號,不知妹妹當時所見的藥俠又是怎樣裝束,或者可否將當時的情形大略述說一番?」

唐素素蹙眉回憶著道︰「那人當時的裝束與尋常人無異,看來也不過四五十歲模樣,因為只剩下續縱燾一名魔頭,他索性便大搖大擺的自大門走進來,聲稱要替天行道、殺死續縱燾並把我救走。」

「續縱燾問他名號,那人卻說自己只是個孤魂野鬼,兩人一言不合便斗在一處。續縱燾雖然行動不便,但那人的武功卻似乎更差,不過眨眼間的工夫,續縱燾手里的金輪便嚓的一聲斬掉了他的頭顱。」

蘇琬珺吃了一驚,難以置信的道︰「續縱燾雖然實力不俗,但藥俠也非泛泛之輩,怎會瞬間落敗還不算,居然又被斬下頭顱,這……怎有可能?」

唐素素輕嘆一聲,幽幽的道︰「小妹當時也嚇得放聲尖叫,但又想人家既然是為了救我才被殺死,那怎麼能讓人家就這麼暴尸當場,于是便央求續縱燾將那人好生掩埋。」

蘇琬珺雖然疑惑未解,卻仍是贊許的道︰「妹妹小小年紀便有此仁心,實在令姐姐由衷佩服。」唐素素櫻唇輕抿,苦笑著道︰

「姐姐過獎了……可續縱燾那魔頭無恥之尤,竟說要埋就讓小妹自己去埋,然後隨手一指便解開了小妹的穴道。無奈小妹那時還赤身**,在他面前幾乎連動都不敢動,一時之間又是氣恨又是猶豫。」

「不料就在這個時侯,倒在地上的那人竟又站了起來,而且還滿口戲謔的說道︰‘孤魂野鬼原本居無定所,就不勞小丫頭費心了。’說完便又一派倨傲的向續縱燾挑戰。」

蘇琬珺听得愈發驚奇,唐素素卻似已沉浸在往事之中,接著喃喃的道︰「當時小妹固然嚇得魂不附體,可續縱燾也一樣驚疑不定,咬了咬牙再次迎了上去,同樣是轉眼間便又把那人的頭顱砍了下來。」

蘇琬珺心下有譜,便微笑著道︰「可即便如此,藥俠仍是又長出一顆頭來?」唐素素臉上也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緩緩點頭道︰

「不僅又長出一顆頭來,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妹的錯覺,我當時只覺得他整個身子都若隱若現、似虛似實,連雙腳都好似是懸空漂浮著一般。」

「小妹心中真的以為是見了鬼魂,立時害怕得牙齒打戰,可那人居然還笑了笑,又對我說道︰‘小丫頭不要害怕,我是好鬼不是惡鬼,只打惡人不打好人的。’」

蘇琬珺察言觀色,也不禁暗暗點頭,唐素素卻似醒起什麼似的,臉上的笑容瞬間隱沒,低咳一聲才接著道︰

「續縱燾這下更害怕了,怪叫著撲上去便又是一輪斬下,這回那人連整個身子都被斬作了兩截,可續縱燾自己也心智大亂,似乎是一不留神被那人打中了一招。」

「小妹只听到續縱燾慘叫一聲,然後急忙仰身退了開去,那人卻又嘿嘿一笑道︰‘續縱燾,被鬼模一把,全身涼半年,你現在身上涼不涼啊?’」

「續縱燾好像真的如他所說,整張臉都抽搐個不住,當時再也不敢多留片刻,竟然就那麼蹦跳著落荒而逃。那人打跑了續縱燾,又拿了衣裳給小妹,帶小妹離開了唐門,不久之後小妹便拜他為師了。」

蘇琬珺听她說罷原委,卻仍是疑惑的道︰「那妹妹你後來是否知道,藥俠為何殺之不死呢?」唐素素搖搖頭道︰「小妹也問過那人,可他就開玩笑說他是鬼,當然殺不死,所以後來我便也不再問了。」

蘇琬珺思忖片刻,卻是毫無頭緒,只能苦笑著道︰「罷了……總之妹妹你與藥俠前輩既然作了師徒,那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唐素素神情一黯,語帶哽咽的道︰「其實開始的時候,那人對小妹的確關懷備至,小妹本身于藥理也算粗通,在那人教之下很快便成了他的得力助手,我們兩人一直也算相處融洽。」

「小妹名義上喚那人師父,實際卻早已把他當作父親來侍奉,而他對小妹也照顧得好似親生女兒一般,直到……直到那日……」

她說話間鼻子一酸,兩行清淚又順腮流下,顯然是想到了極為傷心之事。蘇琬珺心中一動,緩緩點頭道︰「莫非是兩年之前……」

唐素素神色淒迷的道︰「是……當天那人告訴小妹續縱燾已經伏法,小妹雖然十分歡喜,卻仍然撒嬌問他,為何不當時就殺掉續縱燾。」

「那人究竟磨不過小妹,這才告訴我說以他的武功根本殺不了續縱燾,說完之後他似乎也有些灰心喪氣,又說是他自己無能,讓我多懸了這幾年的心。」

她說到這里微微一頓,又垂首低泣道︰「小妹當然惶恐無地,急忙勸他不必如此,他這才慢慢恢復過來,還說要用他最得意的佳釀百靈玉露來慶祝……」

蘇琬珺隱約已經猜到之後的變故,卻並沒有著急插言。唐素素又踟躕片刻,終是幽幽的道︰「那百靈玉露本來便有三分酒性,小妹當時又太過興奮,不覺便多飲了一些,終于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恍惚間似是又回到了當日那令她刻骨羞辱的一刻,唐素素一顆螓首已不自禁的深深埋了下去,嬌軀也輕輕的顫抖起來,蘇琬珺只覺心亂如麻,顰眉訥訥的道︰「妹妹你……受委屈了?」

唐素素微微回神,語聲喑啞的道︰「那晚小妹明白過來之時,當真稱得上傷心欲絕,無奈……無奈那人緊緊摟住小妹的身子,不斷的跟我說好話,還賭咒發誓說以後一定會好好待我。」

「小妹……小妹當時也不知怎的,最後便……嗚……以後我們雖然依舊師徒相稱,但……但那人似乎是嘗到了甜頭,仍然時時糾纏不放。」

「小妹終究也是年少無知,雖然……雖然明知這事不僅羞人,而且大大的不對。但一者清白女兒身已經為他所佔,二者也已經對他太過依賴,離開他當真不知該如何自處,所以……所以最後……」

「總之小妹便也不再反抗,只能一切由他所欲了。」她說著又流下了悔恨的淚水,蘇琬珺見狀輕嘆道︰「如此孽緣……當真令人唏噓,那之後妹妹又為何會落得如此境地?」

唐素素臉上露出一抹隱隱的恨意,低眉澀聲道︰「本來這樣雖然……不好,但日子一久,小妹實際也已經不再怪他。」

「可大約就在半年之前,他……竟然將小妹騙到丹室,說要煉制一爐曠世奇藥九陰無極逆天丹,需要小妹大力相助。」

「他聲稱此丹一旦煉成,服食之後他即可月兌胎換骨、返老還童,從此便能與小妹常相廝守,甚至光明正大結為夫婦。」

「小妹雖然對他所說的相助之法十分恐懼,但終究還是沒能抵住他挖空心思的花言巧語,一時糊涂便違心答應了他。」蘇琬珺為之一凜道︰「妹妹的身子虛弱異常,莫非便是……」

唐素素咬著牙道︰「是……他不知是從哪里得來一塊北極玄冰,之後便封上小妹的穴道,將小妹赤身**縛在上面,置于丹爐風眼之位。」

「那冰銷火烤的切身體會,小妹如今思來仍是不寒而栗……初時還只是每日受這折磨四個時辰,後來卻又漸次增加,直至約模一月之前,他竟然不再將小妹松解下來,小妹苦苦求他,他卻置若罔聞!」

蘇琬珺美目之中隱含怒意,不由得重重哼了一聲,唐素素微微一頓,難掩悲憤的道︰「也就是自那日開始,小妹明顯感覺到體內的生氣飛速流失,全被那丹爐吸納而去。」

「小妹深知如此必是難逃一死,便質問那人到底要做什麼,那人初時還故作神秘,但不久看到小妹已經奄奄一息,他干脆便原形畢露,還無恥聲稱以小妹的性命換他的青春,是對武林的莫大貢獻……」

蘇琬珺終于怒上眉山,月兌口冷斥道︰「無恥之尤!有何面目再稱為俠?!——枉我昔日還對他恁地尊敬,當真是……當真是瞎了我這雙眼楮!」

唐素素幽幽的道︰「那人一向道貌岸然,慣會邀買人心,姐姐你被他騙了也不奇怪,唉……」蘇琬珺勉強壓下心頭怒火,轉念間又問道︰「對了,既然那人如此歹毒,妹妹你今日又是怎樣逃出來的?」

唐素素臉上露出屈辱之色,低頭苦澀的道︰「近幾日小妹自覺生氣已被吸納殆盡,但……但那人竟然喪心病狂,又對小妹大肆侮辱,借著……借著那骯髒事情,強行迫出小妹體內僅存的一絲絲生氣。」

「今日小妹正遭他侮辱之際,他不知為何竟然面色陡變,急慌慌的便自丹室中沖了出去。可他也許是太過心急,又加武功並不出色,封閉小妹穴道之時便欠了幾分力道。」

「小妹求生之念一時之間熾烈如火,便運起全身薄力沖開穴道,倉惶逃了出來。無奈終究還是氣力不濟,方才逃到山腳下便再也支持不住的暈了過去,若非姐姐你仗義相救,小妹恐怕已經……唉……」

蘇琬珺嬌軀微顫,霍地站起身來,怒眉沉哼道︰「妹妹在此稍待,姐姐這便去找那人算賬,若是他不肯承認惡行,姐姐便抓他來此與你對質!」

唐素素神情激動,又哽咽著道︰「姐姐的大恩大德,小妹必定終身銘記……不過那人一身邪術的確詭異非常,姐姐你千萬要小心啊。」

蘇琬珺冷笑著道︰「區區邪術姐姐還不放在心上,妹妹你也莫再胡思亂想,靜等姐姐回來便是。」眼見她疾步出門而去,唐素素臉上又露出痛苦之色,嬌軀也不由得一陣瑟縮,看來真是越發惹人憐惜。

听罷唐素素一番述說,蘇琬珺非但義憤填膺,心中更多了一份擔憂。倘若藥俠真是人面獸心之輩,那麼一旦他發現唐素素失蹤,自然便會聯想到剛剛下山的自己,如此一來……

思忖間徑自離了客棧,正欲直奔古峰山而去,此時卻忽听身後一個清朗聲音傳來道︰「無上天尊,前面可是蘇姑娘?」

蘇琬珺聞言一怔,本能的回眸看去,但見眼前正立著兩位玄門修者,當先一位負劍執拂、面貌清秀,後面一位則負弓執劍、面相粗獷。

兩名修者皆風塵僕僕,臉上也頗有倦色,但一身上乘修為仍然顯而易見,正是昆侖派的兩名掌門弟子——端陽子與瑞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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