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鐘舉起雙手以示友好,待對方情緒稍微緩和下來後,他使用魔法‘目視之聲’,以意念的方式,與站在門口的守衛交流道︰「請不要緊張,我沒有惡意。」
意念交流與言語交流有明顯的區別。
那名守衛瞪大了眼楮,手中的長矛握得更緊了︰「你對我做了什麼?為什麼我的腦子里會出現聲音?」
木鐘腦力全速運轉,他一邊記錄著對方說出的聲音與‘目視之聲’提供的意念翻譯,一邊與對方交談道︰「是個方便交流的小魔法,很抱歉,因為我的語言功能受到了破壞,只能以這種方式跟你交流。」
他在對方腦海中響起的聲音,既溫和又動听,好的聲音帶來了好的印象。
在交流的初始,這名守衛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抵觸。
……
之前以‘被召喚者’的身份來到這個世界時,因為存在‘召喚契約’的緣故,木鐘听到的聲音,都是‘經過世界加工的’,他雖然記住了一些‘唇語’,但……這個錯謬率太高,真的僅供參考。
守衛保持著防備姿勢︰「‘思普村’不歡迎外來人!想要進入,你必須拿出可以證明你身份的東西。」
木鐘︰「我早已拋棄了我的身份,我是一名浪客,我來這里,不是想進入你們村子,我只想找一位認識字的人,幫我念一念信的內容,我願意支付一枚銀幣作為念信的報酬。」
一枚銀幣不算多,但作為‘念信’的報酬,算得上非常豐厚。
守衛︰「我不相信有這種好事,你一定有什麼陰謀!你的魔法這麼詭異,你是不是黑暗魔法師?」
木鐘︰「你有見過像我這麼客氣的黑暗魔法師嗎?」
——他到現在還舉著雙手呢。
……
這時,瞭望台上的另一名守衛喊了幾句話,從場景來看,大概是詢問下方的人為什麼這麼磨嘰。
下方的守衛扯開嗓子,回應了上方的人。
——這些內容都不在‘目視之聲’的意念翻譯範圍之內。
‘目視之聲’只能一對一交流,當目標的談話對象不是施術者時,雙方的意念交流便會中斷。
過了一會兒後。
下方持矛的守衛取消防備姿勢,對木鐘問道︰「你不認識字嗎?」
木鐘腦袋微微一低,裝出哀傷的樣子︰「以前認識,自從腦袋受傷之後,就不認識了……」
——奇奇怪怪的人。
這名守衛對‘一枚銀幣’頗有想法,「你說的信,拿出來給我看看。」
「哦,好的。」
木鐘從口袋里拿出了一份顯舊的信封,信封早已經撕開了口,他取出里面的信,看向五米外的守衛︰「要我拿過去嗎?」
「你站著別動,我過去拿。」
……
守衛拿過信紙後,先打開看了一遍,信上的內容讓他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議,他皺著眉頭問道︰「上面說,你被‘狂亂魔騾’的蹄子踢了腦袋一下,失去了識字跟听字的能力,是真的嗎?」
木鐘點了點頭,苦笑道︰「這信上怎麼什麼都說啊……那是不堪的往事,麻煩你幫我念一念信上的內容,好嗎?」
「嗯。」
這名守衛雖然對信上內容半信半疑,但為了銀幣,還是念出了上面的內容。
內容摘選︰【••••••我向一些朋友問過關于你身上的問題,他們跟我說,造成你無法辨識文字的原因,是因為‘狂亂魔騾’本身的詛咒,那東西能造成精神傷害,因為你的精神受損了,所以才會變得如此奇怪••••••我們有六、七成的把握能治療好你受損的腦袋。首領跟我說,如果你願意加入我們組織的話,隨時歡迎你過來。••••••】
——這封信的內容相當分散,看似寫了很多,但有效信息卻不多。
……
守衛剛剛把信念完,這時,大門里面走出了一位身板健壯、白發白須的老人。
老人看上去有些‘一村之長’的威勢,他走過來問道︰「拜特,你在跟這個外來人說什麼?」
守衛‘拜特’恭敬道︰「村長大人,這個人腦袋被‘狂亂魔騾’踢過,不識字,也听不懂話,他要我幫他念一封信。」
‘思普村’村長︰「他不識字、不懂話,你念了有什麼用?」
守衛︰「他有魔法,可以意念交流。」
「咦……」
村長仔細打量了‘外來人’幾眼,對方氣質非凡,必然不是小地方出身,這樣的人,單單是出現在這里就已經很奇怪了,還‘不識字、不懂話’,要人幫忙念信,這就更加引人懷疑。
他用手勢比劃了兩下︰「外來人,我們交流交流。」
「……」
木鐘這時候勉強能听懂一些‘西塔通用語’,但為了維持設定,他故意遲鈍了一會兒,之後才施放了‘目視之聲’︰「你在跟我說話嗎?」
村長驚了一下︰「喔?腦海里面出現聲音了。你真的不識字也听不懂話嗎?」
木鐘伸手點了點腦袋,「我這里受過傷。」
「可以讓我看一看信嗎?」
「可以。」
……
村長接過守衛遞過來的信,將信看了一遍,他越看,臉上的笑容就越盛︰「呵呵~像這樣寫信的,我還是第一回見。」
——正常人寫信可不會這麼嗦。
木鐘︰「信上面有一些暗語。」
「你不必向我解釋。」
「我只是不喜歡被人懷疑。」
「哈哈,陌生的外來人會不喜歡被人懷疑嗎?」
——陌生人到哪里都是被懷疑的對象,被懷疑得多了,自然會適應,而不是‘不喜歡’。
木鐘無奈地搖了搖頭︰「你這麼一說,倒是顯得我更加可疑了。不過也沒事,我只想找人幫忙念一念這封信。」
說話間,他從口袋里拿出一枚銀幣,遞給了那位守衛,「謝謝你的幫助。」
……
村長細心地觀察了信紙,這張信紙折痕處有些磨損,字跡不新,至少是幾個月前寫的信。
他將信遞給了對方,同時問道︰「外來人,你從哪里來?」
木鐘拿過信,將信細細折好,放入信封里面,「我是流浪客,只有去處,沒有來處。我正在尋找能夠治好腦袋的東西,不管是人也好,變異魔物也好……」
「你是冒險家嗎?」
「你問的太多了,村長大人。」木鐘收好信封,然後微微鞠了一躬︰「感謝你們的幫助。我身上牽扯著一些麻煩事,請你們不要宣傳我的事情,如果有人問起,你就說我朝著北方走了。」
話完,木鐘轉過身,走向了南方。
在他走後,守衛‘拜特’抓著銀幣,問道︰「村長,那個人沒問題吧?」
村長面容嚴肅︰「我不知道有沒有‘狂亂魔騾’這種變異魔物,不過……那個人說起來像真的一樣。回去吧,這枚銀幣的事情我就不怪罪你了,下一次再敢胡亂答應外來人奇怪的要求,我一定饒不了你。」
「謝謝村長大人。」
「……」
……
另一邊。
木鐘走了半個多小時後,這才放開了偽裝。
他雙手按住腦袋,面露痛苦之色︰「嘶……頭好疼,感覺腦漿在旋轉。」
——魔法‘目視之聲’加腦力使用過度的後遺癥。
又走了一會兒後,木鐘遇見了一棵大樹。
他爬到樹上,找了個隱蔽又穩定的角落,坐在那里,取出了不久前使用過的信件。
這封信是幾個月前就準備好的,信件充分做舊、字不是本人寫的、‘狂亂魔騾’在這個世界真實存在……
——不管對方如何質疑這封信的真實性,他都有準備好的說辭回應。
「呵……到頭來,準備好的東西,有一半都沒用上。」
木鐘拿出信紙,用‘西塔通用語’念出了信上的內容︰「吾友親啟,我已收到你的來信••••••」
——後略。
雖然變成了‘人身’,但木鐘仍有‘過目不忘’、‘聞聲不忘’的本事,只是用起來比較廢腦子就是……
憑著超強的記憶力,他硬生生記住了那名守衛念出來的話,將那些話語與文字相互對照,再花些時間整理一番,他便能學會‘如何說話’。
「你好,你今天吃早餐了嗎?我是外來人,我親愛的朋友啊,狂亂魔騾……」
——發音練習中。
知曉了各文字的發音,將文字組合成句子,將語音組合成話語,重復練習……
……
Pong!!!
在木鐘練習說話的時候,遠處森林里,突然響起了爆炸的聲音。
「???」
木鐘撥開樹枝,望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發生什麼事了?」
Pong!
——又是一聲爆炸。
遠遠望去,能看見有一團火光閃起,緊接著是樹木倒塌。
「emmm……過去看一看吧。」
木鐘從樹上下來,朝著爆炸的源頭跑去。
進入樹林以後,路況變糟,視野受限,難以直線行進。
木鐘從小跑改成了快步行走,在前行的過程中,他發現了一些特別的痕跡跟腳印。
「這是大兔子的腳印,還不止一只。」
就在這時,不遠處忽然響起了慘叫聲。
「啊——」
「?!」
木鐘麻利地取下弓箭,搭好箭矢,然後低著身子,快步趕了過去。
透過枝葉間的縫隙,他看見了一只正在撕咬著尸體的‘紅眼大白兔’,以及一位還活著的人類。
他幾乎沒有猶豫,立馬張弓射箭。
一支箭矢穿過草葉叢,直直命中了紅眼大白兔的眼楮。
「咯呀!!!」——紅眼大白兔的慘叫聲。
木鐘放完一箭後,一邊搭上第二發箭矢,一邊沖出了草叢。
來到另一邊後,他放出了第二箭,箭矢打在了目標的額頭上,只留下一道不深不淺的傷口。
紅眼大白兔見到偷襲自己的人後,張開血盆大口,全速奔跑了過來。
兔子跑動的速度非常快,再加上此時雙方距離不過十多米,木鐘根本來不及放出第三發箭矢。
在電光石火之間,木鐘隨手抓了一把樹葉,在丟向目標的同時,施放了魔法︰葉片箭矢!
七片施加了魔法的葉子,如同七把激射而出的箭矢,全部傾瀉到了兔子的腦袋上。
葉片沒入頭顱之中,紅眼大白兔當場喪命。
死亡了兔子沒有馬上停止行動,在慣性的作用下,它直直撞到了木鐘身上。
木鐘被這股力量撞得連連後退,最後倒在了草葉叢中。
他沒有受到多少傷害,緩了幾秒後,便重新站了起來。
……
現場除了他以外,還有兩個人,一個已經死了,一個身受重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木鐘走過去,拆掉對方胸前破碎嚴重的木制護胸,簡單檢查了一下傷勢︰多根肋骨骨折,存在程度不明的髒器損傷。
從傷勢來看,對方應該是挨了一下兔子的正面撞擊。
‘運氣還不錯,有木頭護胸幫你擋了一下。’
檢查完傷勢後,木鐘轉頭看了看周圍。
茂密的草木擋住了視線,誰也不知道樹叢背後隱藏了什麼……
木鐘有些不安的感覺,他看了看傷員,‘冒險的事先拋到一邊,救人要緊。’
……
在那具尸體附近,有一根折斷了長矛。
長矛的做工略顯簡陋,跟之前‘思普村’那位守衛拿著的長矛非常相像。
再結合這兩人的穿著,基本可以確定,這兩個人是‘思普村’的人。
木鐘所剩魔力有限,需要節省使用,他沒有使用魔法手段,而是憑借掌握的經驗與技巧,利用樹枝、繩子、藤蔓,快速地制作出了一個擔架。
他將傷員固定在擔架上,然後拖著擔架,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樹林。
離開樹林後,那種不安的感覺也隨之消散。
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同時在心里松了一口氣︰「幸好發現人的地方離外面不遠,不然可就麻煩了……」
那片樹林地勢起伏不定,又有樹木阻擋,在那里運輸傷員,就算是兩個人也相當不易。
出了樹林後,有一條小路,小路連著大路,大路通向‘思普村’。
先前從村門口走到這條路時,木鐘只花了二十多分鐘,現在拖著一個人回去,卻足足用了兩個小時。
……
在村門上方瞭望台站著的守衛遠遠的看著‘外來人’拖著擔架往這邊走,先是事不關己的好奇,待看見擔架上的人以後,他慌忙地對門口的守衛喊道︰「拜特!他拖著的人是你叔叔,快去看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