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之夜,涼風陣陣,一彎冷月,靜照人間。
魚塘基地,魚塘邊。
木老板左手執釣竿,右手握貓頭,釣鉤入水,不知釣的是水中魚,還是水中月。
「真是奇怪……」
「這魚塘里的魚伙食都那麼好嗎?怎麼連香蕉皮都不吃?」
「還是說,大晚上的,魚都睡覺去了,沒心思吃飯?」
「咕嚕嚕~」——大貓咪。
木鐘釣魚的次數趕得上吃魚的條數,他當然知道晚上能不能釣到魚,以及魚為什麼不咬他鉤。
他只是……想讓‘釣不上魚’這種情更‘有理有據’一些。
「嚴格說來,釣魚本身就不是一件易事……」
「喵嗚~」——大貓咪是听了‘有魚吃’才跟過來的,它不管魚是釣上來的,還是抓上來的。
它晃動尾巴,拍打對方的手,示意對方趕快給自己弄魚吃。
木鐘繼續揉著貓腦袋,「不要著急,有人正朝著這里走過來,等那個人走了之後再抓魚吃。」
說話間,他施放魔法‘化人術’,變成了人類之身。
……
過了十多分鐘後,一位體型龐大的河馬獸人,走過一片菜地,來到了池塘這里。
他看見了正在釣魚的木鐘,馬上急匆匆地跑了過去︰「加菲老板,晚上好。」
——他是魚塘基地的免費員工‘河馬布斯’。
木鐘瞥了這個大家伙一眼,「布斯啊,今天怎麼這麼有閑情,大晚上的跑來魚塘基地?」
「……」河馬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
「你一看就是有心事的樣子,難不成是找到母河馬了?」
——梅奧鎮很少有河馬獸人經過,單身河馬難配偶。
河馬忙搖頭︰「沒有、沒有,我有喜歡的人,我不煩這種事。」
木鐘又問道︰「那你在煩什麼?」
河馬長嘆了一口氣︰「唉……加菲老板,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怕你听了會不高興。」
「坐下來說話吧。」木鐘讓對方在魚塘邊坐下,接著道︰「既然你說怕我不高興,那說明這事也跟我有關,我這人心態好得很,你盡管說吧。」
「哦,那我說了。事情是這樣的……上個月,奧加塔王國發生政變,國王被人暗殺了,反叛軍跟國王軍一直在對戰,奧加塔王國現在一片混亂……」
——‘奧加塔王國’是河馬等人的老家。
木鐘一下子就想到了個大概,「所以,獅子大哥現在想回國肅清叛逆是嗎?」
河馬連忙搖頭︰「不不,王子他沒這麼說過。」
「呵呵,但你看得出他有這樣的想法,對吧?」
「……對。」
……
木鐘看了看這個笨拙又熱心的大河馬,又看了看映在魚塘水面上的彎月。
「當年,獅子大哥求我出手拯救他的母親,作為代價,你們要為我免費工作二十年,今年是第幾年了?」
「第十年。」
「呵呵,十年了啊,一轉眼,青年人變成了壯年人。對我來說,魚塘基地不過是一時興起,讓你們弄出來的消遣之地。你們的二十年對我的用處不大,留你們在這里,更多的是為了讓獅王子支付應該付出的酬勞。」
木鐘說著說著,便住口了。
河馬按捺了一會兒,問道︰「加菲老板,我腦子不好使,你到底什麼意思啊?」
「我剛剛想了一下,獅王子想著‘奧加塔’,‘奧加塔’可不一定還記得他。布斯啊,你都說你腦子不好使了,這件事你家王子大人自有想法,你不用為他操心,讓他自己先想明白了再說。
「想明白什麼?」
「離開這里是違約,回歸‘奧加塔’是為了什麼?」
「???」河馬愚笨,听不懂這麼復雜的問題。
木鐘搖了搖頭︰「如果獅王子與‘奧加塔’仍有瓜葛,‘奧加塔’的人自會主動找上門來。布斯,你那麼笨,就別把我今晚說的話告訴給別的人听,明白了嗎?」
「明白了,我不會跟其他人說的。」
「我這一陣子,晚上就住在‘南三路,36號’,你們要是有事,就夜里來找我,看見有燈光,便說明我在家,沒有便不在。」
「哦……這個也不能跟別人說嗎?」
「這個可以。」
「……」
…….
兩個人之後又聊了十多分鐘,沒要緊的事了,木鐘便以嫌河馬影響自己釣魚為理由,趕走了對方。
魚塘邊,又只剩下一個人與一只貓。
木鐘揉了揉貓頭,「貓兒呀,這人生里面,凡有故事的,必有苦難。」
「喵咕……」
「呵……你一只貓也听不懂,算了,我們抓幾條魚,回去鎮子里的家,烤魚吃吧。」
「喵嗚~」
「……」
……
南三路,36號。
這里是木鐘與小艾露的家,二樓還住了一個待機中的小人兒。
小艾露不在家,她現在在‘灰天狐魔女學校’讀書,一年也就回來一次,一次一個多月。
自那一晚與河馬說了話以後,木鐘便住回了這個家。
他以前就隱約知道,獅王子有王者之姿,未來不應囿于這個小鎮子。
現在‘奧加塔王國’劇變,正是獅王子離開這里的時機。
為了驗證自己‘直覺’的準確性,木鐘還詢問了‘大魔女’卡茜雅,並且得到了確定的回復。
……
住回梅奧鎮了,平時的日常自然也回歸了梅奧鎮。
這天上午,木鐘變成一只烏雲蓋雪毛色的貓,在鎮子里閑走。
可能是因為這幅貓咪形象過于‘深入人心’的關系,每一個見到貓的鎮民,都會稱呼貓為‘加菲大人’。
——這就很令貓難堪了。
不僅如此,‘目擊到了加菲大人’的消息還傳了開來。
木鐘在某條林蔭路上行走的時候,忽然間,轉角處跑來了十多個小獸人。
貓腦袋、犬腦袋、猴腦袋、綿羊頭……
——被小獸人們圍住的體驗有些說不出的有趣。
其中一個小猴子獸人抓著一張百元刻幣說道︰「加菲大人,求你幫我們拔牙。」
其他人也拿出了錢︰「加菲大人,用魔法幫我們拔牙吧。」
「……」
都到這地步了,木鐘再隱瞞身份也沒什麼用,貓口一開,他出聲道︰「鎮子里不有醫生嗎?」
小猴子獸人一臉夸張的表情︰「那個老猴子就會用大鉗子拔牙,痛死人了,而且拔一顆牙要三百刻幣!」
木鐘對這只小猴子有點印象︰「喂,你不是那個老猴子的孫子嗎?」
「我是他爺爺都沒用,他就知道硬拔,老猴子最討厭了。」
「……那好吧,50刻幣一顆牙,我幫你們拔。」
小獸人們齊聲高呼︰「哦——謝謝加菲大人!!!」
「……」
——牙齒月兌落術——
給小獸人們拔完牙後,木鐘拿著一疊錢,一邊走一邊數︰「這年頭,牙醫可真賺錢啊……」
他收好了錢,繼續在街上兜兜轉轉,轉來轉去,就轉到了‘紅兔子家具店’店門口。
——又是一家熟人的店。
木鐘站在門口看了兩眼,恰巧這時候,一位年輕的‘灰兔頭’兔子獸人從店內走了出來。
‘白兔頭’兔老板跟到了店門口,神情有種說不出的復雜。
……
「???」
出于好奇,木鐘主動湊到過去,「兔老板,剛剛那位灰兔子,是你女婿吧?」
兔老板臉色更難受了︰「是我女兒的追求者……之一。」
他女兒是‘小米莉’,是只黑兔子,十年前還是小兔子,現在……已經成年了。
木鐘面露笑容︰「小米莉那麼受歡迎,這不是一件好事嗎?怎麼看你臉色,像是女兒要跟人家私奔似的。」
兔老板慍聲道︰「那是我女兒!我看著她這麼點大,長到了這麼大,現在有兔崽子想搶她走,我能不氣嗎!?」
「喂……按你這麼說,你當年不也把你老婆從你老丈人那里搶走了嗎?」
「那不一樣,我跟她是真心相愛的。」
「呵呵,這問題你還是親口問問你女兒吧。」
「……」
兩人在店門口聊了幾句之後,兔老板邀請木鐘,來到了店內茶水間。
……
兩個人是認識了十年的‘中年人’,現在聊起天來,也能聊些有年份的事情。
兔老板最近在苦惱女兒的事︰「唉……小米莉現在都不讓我喊她小米莉了,一定要我喊她米莉……」
木鐘︰「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唉……在我心里,她一直是我可愛的小米莉。」
「呵呵,你女兒現在在做什麼?」
「幫我看店。前幾年從老店長的私塾畢業後,我讓她去隔壁鎮的親戚那里學裁縫,學了兩年,被一幫追求者煩住,就回來了。我想讓她繼承我這家店,但她有些不樂意,我又說,安排她去佣兵公會做個文員,她又不願意……」
「那她的想法是什麼?」
「她說她想做有意義的事。」
「呃……這也太籠統了吧。」
「……」
……
這時候,兩個女性兔獸人從樓梯間轉角,走了出來。
——她們分別是兔老板的妻子跟女兒,從兔獸人的角度去看,都很漂亮。
兩人見到加菲大人以後,紛紛躬身問候,然後也加入了聊天。
木鐘穿著法袍,雖然看著年輕,但在其他人眼中,是一位‘充滿智慧的神秘魔法師’。
幾人閑聊了一陣後。
木鐘問道︰「小米莉,听說你想從事有意義的工作,想好是什麼工作了嗎?」
小米莉低下了頭︰「我……不確定我能做什麼……」
「呵呵,年輕人嘛,成年後才是迷茫的開始。反正問題只會越來越多,那你就再多思考一個。我剛才過來這里的時候,被一群小獸人纏住,要我幫他們拔牙,所以我想……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傳授你拔牙的魔法,你在鎮上開間拔牙診所,應該能幫助到許多人。」
「這個……我……」
「不用著急回復,你可以考慮幾天,最近一陣子,我都住在鎮子里,想好了,可以晚上來找我。」
「……」
……
離開‘紅兔子家具店’後,木鐘又變成了貓的形象。
跳上附近的牆頭後,他轉頭看了店門一眼,「加菲大人……這個身份越來越不好用了……」
在梅奧鎮待得久了,每個鎮民一提起‘加菲大人’,就是滿口的崇敬。
也不是說‘崇敬’不好,只是……‘崇敬’並非交友之道。
「唉……」
「這個鎮子里,還剩下誰,是‘加菲先生’的朋友呢?」
「……」
牆頭上的貓邁開貓步,他獨自一只貓,在梅奧鎮里自由自在。
……
……
第二天夜晚。
梅奧鎮,南三路,36號。
‘叮鈴鈴~~’
——門鈴聲忽然響起。
木鐘出門一看,發現來人是小米莉。
他一邊過去打開院門,一邊笑著說道︰「是確定好想法了嗎?」
小米莉點點頭︰「加菲大人,我想听從你的建議,先當一名牙醫,然後一邊工作,一邊學習醫療知識,將來成為更全面的醫師。」
「呵呵,那你可要更加努力了。」
「……」
兩人來到客廳。
木鐘見小米莉神情有異,便問道︰「怎麼了?看你表情,好像有別的想法。」
小米莉微微低頭︰「我突然想到了艾露,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麼樣。」
——她們兩個是好朋友。
「應該也是有苦有樂吧。」
…….
普通人待在木鐘身邊,會感覺自己心里的一切都被他看穿了。
小米莉面對木鐘,猶如面對一位智者,在被看穿的同時,也放下了心中的防備。
她說起了某些暗藏在內心深處的話︰「加菲大人,艾露越來越出色,我感覺我不配跟她做朋友……」
木鐘點點頭︰「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普通人與魔法師做朋友,壓力很大是吧?」
「嗯。」
「艾露的經歷我就不說了,在她心里,無論發生什麼,你都是她的好朋友。你明白這一點嗎?」
「……我明白。」
「人會比較自己,比較他人,這是本性。你跟艾露就像院子里的兩根竹子,剛開始差不多高,但是艾露長勢快,每過一天,她就比你高一點,你們的差距就多一點,一天又一天,到了今天,一個一米三,一個三米一。那麼問題來了,你們兩個,除了竹子高度不同,還有別的不同嗎?」
小米莉被這個問題問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後,她試探性地問道︰「艾露更加壯實?」
「呵呵,長高伴隨著長壯,這個不算。
……